那是一片湛蓝的天，几朵白云悠悠飘过，一名长发飘飘的妙龄少女，身穿如雪的纱裙，纤细白嫩的双手提起随风飘扬的裙摆，漫步在没腰的稻花坡上。
艰难地来到坡顶上，温暖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落在她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上，镜头慢慢地绕着她转动，从亭亭玉立的背部逆时针转动，从她的侧脸到正面。
终于看清了。
是织田叶子那张略施粉黛而冰冷的脸庞。
忽然，她笑了，笑得很开心，对着光怪陆离的大山。
剪水双瞳被晶莹的开心的泪充斥，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轻轻上扬的嘴角露出了整齐的皓齿，香肌玉肤从纱裙里展露出来，覆着一层淡淡的光。
兀然，她张开了嘴，要说话了。
“智宸。”
小璐清喉娇啭的声音从她的嘴里说出，是因为风太大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或许是该起来的时候便要醒了吧。
用双手撑着床，把身体挪到床沿，把左脚抬下去穿好鞋，再把右脚抬下去，打开房门，一股轻微的酒味迎面扑来，客厅的沙发响起呼噜声，是爸爸的。
地上的碎片都已经被清扫干净了，只是还能清晰地闻到昨晚争吵留下的痕迹和浓烈酒味。
来到洗手间洗漱完，吃过早餐，爸爸躺在沙发上还没醒来，电视开着，播着晨间新闻。头上的白炽灯光锃得十分刺眼。
扶着楼梯下了楼，文耀骑着自行车疾驰而来，在我身边稳稳停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叹了叹气，摇着头，像极了给我上课的那些个老师。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好多了，我的脚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脚伤造成了诸多不便，这一楼层的洗手间在走廊另一边的尽头，下课上个洗手间，从洗手间回来就已经打上课铃了，不仅不能够随意蹦蹦跳跳，每天还要被人像残疾人一样伺候着。
但也有唯一的乐趣，就是能每天早上第二节课课间操的时候看看织田叶子。
看看她那张略施粉黛而冰冷的脸，在每天晨光下，身边围着一圈浅浅的光晕，像天使一般。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坐在前往医院的公车上，坐在后车厢靠门靠窗的座位上，旁边是小璐。
“不麻烦，我们是好朋友啊。”小璐顿了顿，像是在等我的回答，“不是吗。”
我果然没心没肺的。
来到医院，医生帮我换了药，是刚熬刚磨的，有点热。
“医生，能不能等它冷一些再敷。”小璐向医生哀求道，好像被敷药的人是她。
医生抬起头没好气地看了看我。
我连连摆手：“没关系，能忍，医生你继续吧。”
小璐靠在我身边，看着医生把冒着热气的药膏抹在纱布上，正准备敷在我的脚上，脸上表现了她的坐立不安。
医生扶了扶镜框，一把将烫热的药膏敷在我脚上，神经元传来的疼痛感瞬间充斥了全身，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毛发倒竖，随着这种突如其来的烫热感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没有了，倒是感觉脚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烧。
兀然，我一把将身边的小璐搂了过来，抱住了她，小璐只是感到莫名其妙地惊叫了一声，然后把头挨在我的胸前，双手环住我的腰部。
那种温热感从她的身体传来，平衡了脚上的灼热，医院安静得一根细小的针掉落地面都能听得到它跳弹了几遍。
所以，她应该能听到我心房跳动的频率。
我也能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温热感。
只有在这一瞬间，脑海里的那名长发飘飘的女孩又再出现，只是她的容貌已经是小璐灿如春花的脸庞，还有娇啭的声音。
这一分钟，像是过了一年。
而她，还未被我嵌入心房。
直到脚上的灼热感消失，我轻轻地松开了小璐，她把头抽离了我，松开了双手，把头低了下来，脸颊上的殷红像是喝醉一般，漫上了耳根。
“我们走吧。”
还是那家餐厅，还是那个位置，只是我们少了陌生感，少了该有的拘谨，把纸巾拿出来给她擦汗的时候不再哆嗦了，她的笑也恢复了自然。
“今天不喝粥了，你想吃什么？”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得再忍忍，”
我努了努嘴：“那今天喝粥，周六我请你去吃你喜欢吃的。”
顿了顿，看着她：“好不好？”
她的脸莫名其妙地再次泛起了殷红，口里小声地嘀咕着：“你是在约我吗？”
虽然声音很小，但我却很认真听，她的每字每句。
“你就当作是约会吧。”
她终于抬起了头，眼含泪光，像是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物。
脚上的伤好了，也意味着我以后也只能见到她挺直的背影和披肩的长发了。
青春的喜欢和悸动，往往有着曼妙的躯壳，它是昏沉路灯下的耳鬓厮磨，亦是撩拨生活之琴的平凡，更是偶尔柔情蜜意的浪漫；它在廉价的孤独面前不名一文，却在寂寞的身后云牵梦绕，多少磕磕绊绊在抱憾之时追忆它给予的温润，多少优雅沧桑经过推心置腹的验证仍然深信不疑。
每当夜幕降临，我的心也将回归到平静，我的世界也就只剩下残存在斑驳光影的灯红酒绿之中，我无法逃避。
“听说你和小璐好上了是吗？”
依然是那条斑驳光影的绿荫小道，这里漆黑得像一个包裹，密不透风的，所以在这里说出的所有秘密都出不去，即使今夜的风能把我的眼睛吹得生疼。
“算是吧。”
风没有掩盖我的云淡风轻，却把他的话模糊了。
“她好像要准备退学了，好好对她。”
说好晚上我不会作梦的，怎么今夜像是在梦中般绚烂自由，文耀的话为什么会如此真实。原来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都会逐渐被岁月稀释掉，连影子的痕迹都会擦除得一干二净。
我不知道文耀载着我经过苏荷门口，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还说了些什么，甚至我下了车，和他走上那条极陡的坡道的时候，我的眼前是氤氲一片的，直到文耀说的那句‘智宸，晚安’。方才把我从迷离的世界拉了回来。
今夜的风像流浪者的哽咽声，吵醒了整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