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互不相识，可有些人的姓名却响彻兰灵大陆。
“你看，那就是传说中的宋逸，被大长老亲自领进门。据说资质千年难得一见，他早被内定为首席弟子，由王雨阳大长老亲自教导，只要他修为到了，宗门就会发布他成为首席弟子的正式公告。”一名看上去就很会说的弟子道。
“大长老！宋逸的天赋岂不是比大师兄李贺还好？”旁边的人难以置信。
“不能这么说，修仙不单单看天赋，也要自己努力。”又一人插话。
……
迎新大会未正式开始，大家都凑在一起闲聊。
沈铭站在偏僻的角落，他只想安静地度过。
“你好，我叫林圣乔。”一名面容清秀的瘦弱男子朝沈铭走来，步伐随意。他比沈铭高半个头。
“我叫沈铭。”
“我们组队吧，不要以为我是骗子或者是什么坏人，虽然我的确很坏，但我很真诚的，遇见我可是你的荣幸，修道一事你有什么疑难尽管问我，我可不是一般的新人。”林圣乔说完就走了。演练场里有登记队伍信息的执事，沈铭看见林圣乔往执事的方向走去。四人小队是执行任务的标准队伍。
“真是个幸运的小子。”林圣乔边走边嘀咕，声音不大不小，被沈铭听到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沈铭不知道林圣乔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他以为只是后者狂妄自大的言语，他也没兴趣过问。
沈铭觉得遇见这种人是不好的开端，他也不想与任何人有过多的交集，只是每个人都要分入小队，他不愿在这种小事上费心。
方浩然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也出现在第八演练场，他瞥了林圣乔一眼，便转过头去看风景，神情自然，内心却不平静。
“宇宙间居然有连我都看不透的年轻人——我×！”他看见林圣乔把他的名字也写到了小队花名册上，而林圣乔从未见过他，也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麻烦大了。”方浩然内心无奈，脸无表情。他走到沈铭的身边说：“小心一点，林圣乔看上去很危险。我叫方浩然，刚刚被他拉进小队。”
其实他们都可以拒绝，但他们都无动于衷。
“你们都过来签字啊，都同意了，就不要磨磨蹭蹭的，还差一个人，你们等我一下。”林圣乔对他们挥手，之后走进人群中心。
“宋逸！果然一表人才，名不虚传。”林圣乔居然跑去拉拢宋逸。
真是胆大妄为的人。沈铭也看呆了。
“这位兄弟过奖了，请问尊姓大名？”
“我叫林圣乔，你可以叫我林哥或者圣哥，千万不要叫我小乔，不然我会生气的。”
众人大乐。
“我来是想和你组队，我们正好缺一人。”林圣乔微笑着说，他笑起来十分温暖正派，但他说话的语气让周围的人感觉很不舒服。
“哪来的小瘪三！我们宋哥是你这种卑微之人高攀得上的吗？”梁韩不屑地说。
林圣乔的笑容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灿烂。“请问宋兄，你怎么认识如此粗鄙之人？他和你的交情深吗？”林圣乔当然指的是梁韩。
“我们今天刚认识。”宋逸如实地回答。
“比起我，你才更令人讨厌吧！”梁韩反驳。
林圣乔的笑容陡然不见，他的表情平和，却隐隐地透着如刀锋般的光芒。一道旋风以他为中心升起，只卷住了梁韩，瞬间将他带到千米之外的浮空栈道。梁韩狠狠地撞击了栈道，吐出一小口鲜血。
“住手！”附近的长着长胡子的长老立即飞来。第八演练场内的新人们议论纷纷。
“太嚣张了，这才第一天就打架。”
“做人真的不能嚣张，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你不也就十六岁。”
……
“我后悔了。”沈铭苦笑着说。
“我也后悔了，但我们已经签了字。这就是人生，没有后悔药可吃。”方浩然回答。我就知道师尊交待的任务不简单，麻烦无处不在，虽然师尊什么也没说。
“你们两个，跟我来！”长胡子威严洪亮的声音传遍了平顶山。
林圣乔摆摆手，又露出笑容，跟着长胡子，经过宋逸身旁时，靠近他的耳朵，轻声说：“这世界除了我和方浩然，没人知道那天钻进你身体的里是什么东西。”他拍了拍宋逸的肩膀，剩下一句话没说：除了那些人。
小风波过后，迎新大会开始，结束。沈铭回到房间，继续钻研《新人手册》，纳兰书院的规矩很多，每一条都需要记住。半个时辰后，沈铭听到敲门的声音，他开门，看见两个身着外门弟子服装的弟子。不同身份的弟子服装不一样。
“沈铭，我叫林玉，他是贺武。我们是弟子自建团体潜龙会的执事。”林玉向沈铭介绍。
关于弟子自建团体，沈铭刚刚了解。学院里官方的多人团体形式只有四人小队一种，然而许多难度较高的任务四人无法完成，于是学院允许弟子们自行组建团体，由创建者带领，执事管理日常事务，平时无事，是结构比较松散的组织，但也有以交流学习为主要目的建立的团体。
“潜龙会可是纳兰学院排名第二的团体，第一的是火花团，他们只招首席弟子，人数稀少，实力却很强劲。”林玉道。
“这位师弟，恕我直言，你由人引荐进入宗门，并不意味着你的天赋比其他正常通过海选的师弟们高，本来我们是不打算拉你入会的，但宋逸却说，你不入会他也不入会。他说你们是一个小队的，还说你的潜力无限。”贺武接着说，“我们相信宋师弟的眼光，也为自己的眼拙向你道歉，不知你可有意愿加入我们潜龙会？”
“方浩然呢？”沈铭想知道他的想法，至于林圣乔，估计在挨批。
“他也说你不入会，他不入会。”
都是些什么人？沈铭头都大了。“以后再说吧，现在我只想安静地修炼。”
“那好吧，师弟，我们就告辞了。”林玉摆摆手，他们走了。
沈铭坐在硬邦邦的床上，背靠着粗糙的墙。他始终没有从失去亲人的阴影里走出来，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清晰又模糊。那些画面像重锤每天狠狠地击打沈铭的心灵，常年深居宫廷养成温文尔雅的性格，正走向寒冷与阴暗。
这是你的命运，他对自己说。他攥紧双拳，咬着牙，叩问苍天与大地。为什么无辜的我哥会死？为什么贤明的父亲会死？为什么贾玥会死？为什么……因为天道不公。微弱的回答来自于他的灵魂深处，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我师傅后来得了精神分裂，与他早期修炼魔道功法失败有关，即使不久后他的人格恢复正常，许多人仍认为我师傅是神经病。其实我师傅只是有时太过痛苦，表现异于常人，但他并不是。他患有精神疾病，不过他能保持清醒，和我们院里的病人不同。
皇都，练武场。
练武场在皇城郊外，三面环山，山谷之外是起伏的丘陵，时常能听到嘈杂的鸟语。禁卫军整日无事，除了操练，就是站岗。于是闲不住的头领们在山里放养了几只小猴，他们用清脆的铜铃做联络，每次小猴出来，他们就给几根香蕉或者其它的水果，渐渐地，小猴变成了老猴，几只变成了一群。沈铭也养了一只第二代的小猴，他的皮毛是白色的，每次杜昇带他躲在荆棘后面看猴群玩耍时，沈铭总能看见白猴孤零零的一只，整个猴群都把他当另类。
他很孤单吧，沈铭心想。于是那年，十岁的他和两岁的白猴成了朋友，至少沈铭认为他是朋友，而不是宠物。沈铭给他起了名字——白休。直到皇宫沦陷，沈铭踏上修仙之旅，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他大概不会记得我了吧。
沈铭想起杜昇教他练剑的一天，那天一如往日。练武场的傍晚与皇宫不同，练武场是草地，皇宫是石板。金色的草似乎与金色的天空更配，两片薄如宣纸的云一前一后从沈铭的眼前飘过。小白正在不远处独自玩耍，偶尔观察杜昇与沈铭练剑。
他们用的都是木剑，轻飘飘的，剑身上布满坑坑洼洼的槽，那今天练出来的。在练武场练剑的日子里，沈铭早晨上手新的木剑，晚上将破损的木剑收藏。在皇宫沦陷后，它们被付之一炬。
“我什么时候才能练真正的剑呢？”年幼的沈铭问。
“你还太小，剑术又不精，等你成人那天，我会送你一把宝剑，一把修士用的剑。”杜昇看着比他矮了半个身子的小沈铭，给了天真的沈铭一个承诺。
“十六岁啊，要那么久啊！”
……
可承诺注定无法兑现。
为什么？沈铭忍住心里的伤痛，对脑海里的杜昇问。他得不到回答，或许永远都得不到回答。
天色渐晚，劳累的沈铭早早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