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慕白清澈的眼睛,谢芍药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
一边的六子近前一步,面色愤愤。
慕白伸手拦住,回头看向谢芍药,“不用怕。”
其实她方才攥拳切齿的情绪完完全全落在他眼里,他清楚,她没有讲实话。
谢芍药还在咬牙。
脑子里蹦出一道碎裂的声音——“臭乞丐,中了炎水毒,你这辈子都休想安生,不过……江陵的慕医师,似乎能替你保命。”
被慕白直直盯着,谢芍药心虚了,努努嘴,干脆抬眸迎向他,做老实巴交状,道,“我想我可能是吃错东西了……”
案桌上的茶已经没了雾气,天冷,水也凉得比往常快了些。
似没有问下去的必要,慕白拢拢袖子,忽然就把怀间的一热壶子递了出去。
“手冷不冷,这个拿着。”他说道。
谢芍药看着慕白那突然狐狸一般的笑容,迟疑地接过他手里的壶子,晃了晃,里边有水,温温的,暖手。
一股奇妙的清香飘来鼻梁。
是他身上的味道?
谢芍药微抬眸,看向慕白藏进袖子里的手,问,“那你不用了吗?”
她这才说完,立马注意到旁边的恶人情况不对。
“对公子说话,不得无礼!”六子哑着嗓冲谢芍药瞪眼珠子。
谢芍药惊得缩了缩头,一时间傻眼。
她方才无礼了?
还是漂亮男生好脾气,他面带春风地对自己说道,“好了,我不用,给你用了,暖不暖和?”
“嗯!”谢芍药看他暖心的微笑,自己也跟着弯唇笑起来。
原来好看的人也挺好相处嘛。
谢芍药决定,她不再跟这个人客气下去了!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心思一定,谢芍药跟着就问出了口。
一旁的六子又是一记眼瞪过去,而谢芍药竟也又招,干脆无视。
“我叫慕白,鸳鸾方可慕,燕雀迥无邻——”
不待人家说完,谢芍药抢了就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咯?”
这里的人就是这么麻烦,报个姓名还非要吟出一句诗来。
慕白只当童言无忌,面上仍旧挂着微笑,看着谢芍药点点头。
“我可以坐下吗?”谢芍药挪了挪脚,媚眼已经盯上左前方的一空凳子。
“不准!”没等慕白出声,黑脸六子率先表态,“你是什么人,岂能同公子平起平坐!”
谢芍药嘟嘟嘴,卖萌地张着乌黑溜圆的眼珠看慕白。
慕白低声呵笑着,似让谢芍药的莽撞和天真样折服了,竟道,“坐吧,没关系,给他坐他还不坐呢。”
“公子……”六子又待说话。
慕白偏头瞪他一眼,自己可是个亲善的,他可不要把自己弄成冷冰冰的了。
看小家伙已经跳上凳子坐下,慕白随口吩咐左右,“去泡杯茶来。”
左右只六子一个,他听出意思,却是拗着没动。
“快去。”加重口气,慕白又落一声。
那边谢芍药却客气地忙支出手,摆摆道,“不用不用,我不喝,不喝茶……”
“喝点热茶可以暖身,”慕白说着回头,“还不快去?”
六子拗不过,听命转身出了厅堂。
另一边,谢芍药咂咂嘴,无可奈何,将视线软塌塌地从慕白身上收回。
人家秀秀方才才和自己说过,来身子时是不能喝茶的!
嗯…不喝,就是端来了她也不喝。
谢芍药这般千变万化的表情,慕白全看在眼里,乖张占半,乖巧也占半,想着不免神思一恍,这孩子可不像个乞丐。
“芍药,你多大了?”慕白突然问道,亲切的眸子里略带笑意。
“十二了。”谢芍药说完,看了眼自己。
虽然这身子看着比十二还小些,可她真的十二了,上次过生日的时候妈妈还亲自给自己点了十二根蜡烛。
男人没有吭声。
谢芍药疑惑起来,偏头见人脸上已然没了笑容,意识到什么,急急又道,“慕白,我真的是十二岁,我没有骗你。”
慕白身形顿住,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只见女孩张着双珍珠般慧亮的眼珠,眸色稍带委屈。
这么些年,实在没有几个人敢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己。
想到这里,男人唇角微动,浮出一抹笑来,“好了,我相信你。”
谢芍药一乐,张口又犯太岁,“那你多大了?”
慕白长得俊俏俊俏的,说他是孩子不像,说他是大人也不像,她还真猜不出他实际年龄。
好在六子不在,否则一记眼是在所难免的。
慕白再不摆架子,听后哈哈大笑,没有直接回答谢芍药的提问,只道,“你是第一个过问我年纪的,你可知道女孩子是不能当着男子的面问这问题的?”
谢芍药抿唇摇摇头,有这么回事吗?
好像以前在学校,老师说的是男孩子不能随便问女孩子的年龄呢。
算了,这里的规矩本就多的很,也不止这一个。
“咳……”慕白忽然咳嗽起来。
此时屋外的天色又暗沉下来,一场风雪似乎正蠢蠢欲动,华盖而来。
听着那一声声闷闷的咳嗽声,谢芍药不安地望向慕白。
其实方才她就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如窗外静雪,她初以为是他肤色好,现在看着……
“你没事吧?”谢芍药悠着心问道。
“咳……”慕白安微似的摇摇头,咳嗽声却未间断。
女孩子忍不住跳下凳子,到慕白身旁,拉拉人袖子,待人垂眸看来,忙伸出小手摸人家额头,一边惊呼,“你发烧了。”
从门外进来的六子正好看到这一幕。
大男孩疾走两步,推开谢芍药,冲道,“离公子远些!”
谢芍药踉跄后退着,无辜地扫了眼六子,又焦急地看向慕白。
慕白一直只是干咳,呕吐,而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现在额头上也已经铺出了一层细汗。
他不是医师么,发烧了怎么自己不治呢?
谢芍药两手绞在一起,情急之下摸了摸袖子里一盒退烧药。
这是她给妈妈买的,妈妈也在发烧,这是给妈妈吃的……
要是把药给慕白了,那妈妈要怎么办……
家里没有钱,穷人是没有资格生病的,可是她的妈妈病了,还是生的大病,每天只能卧病在床,现在妈妈又发了烧……
谢芍药悲怆地突然,一边哗啦啦掉眼泪珠子,一边掏出袖子里的退烧药,呜呜地说,“这个给你……”
慕白和六子同时一愣,莫名地看向突然哭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