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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春断代史(二)

接下来两个礼拜我们军训,赶上了秋老虎,每天在烈日下站几个小时,SPF15的防晒霜遇到这种情况,简直比二战时候的马奇诺防线还要派不上用场,军训前大部分姑娘都是剥壳鸡蛋,没过几天,个个都像在茶叶水里煮了一遭。

另外,学校派发给我们的军服,不知是照哪个民兵团量身定做的,绿里透着说不上来的灰头土脸,裁缝不知师从哪个流派,针脚及其抽象。

这一身行头下来,竟然有五分之一的女生在军训结束时名花有主,你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哲学水平了得,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军帽下开了缝的茶叶蛋能发现美女。

更传奇的还有,曾小白同学只去了头两天,剩下的时间都请了假,结果积极分子表彰大会,她领到红彤彤的证书,在一众晒的皮塌肉陷的倒霉孩子里,白鹤一样姿态出尘地上了主席台。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们发现我们的教官在楼下等她,这男的据说是国旗班退役,眉眼俊朗,腰细腿长,对着他发花痴的小女生不是一个两个,真算起来,得按吨称。结果被我们的资深客户经理给拿下,曾小白一战成名,作为她的室友,我们真是与有荣焉。

国庆后正式开课,宿舍区每晚十一点准时熄灯,对面寝室的男生,一到这个点就开始在阳台上学狼嚎敲饭缸抗议,一时此起彼伏。

我们开头觉得很有意思,没过几天就无趣了,翌日还要早起,就有女生隔着夜空对对面喊:“叫什么叫,人家还要不要睡觉!”

隔了一会儿,对面有了反应,有男生捏嗓子学她声音嗲声嗲气地喊回来:“人家不要睡觉!”

女孩子气得发疯:“无聊--!”

整个男生寝室楼都被这两个字挑起了性子,荷尔蒙在这个秋日夜晚空前高涨,吹口哨又跺脚,每间阳台上都至少攒了四五个人影,一直闹到夜深,学校出面干涉为止。

大概两天后,苏玛熄灯前出门去收衣服,没过十秒钟,我们就听见她飞快跑回来,恨恨地把门一带:“靠,有人拿望远镜在往这边看!”

我们都认为这个问题严重了,曾小白却懒懒的躺在那里:“看,让他们看,看得见摸不着。”

她就这样拿前国棋手的感受不当回事,我们一口气还没顺过来,她大小姐已经改了主意,坐起来:“要不咱们安个窗帘--我能拿到特别漂亮特别好的货样,价格还公道。”

没隔几日宿舍果然安上了布帘,白底紫色小碎花,夜晚在楼下能看见灯光温情脉脉地穿透过布料,后者微微的一个拂动,就如同一朵一朵落英漾在春日的水面上。

这些时刻,往往是我上晚自习,或者从院里值班回来。我从小受妇联主任和纪委书记的双重影响,开学没多久我就加入了院学生会,别的没什么,入党评奖学金什么的多点儿优势。

头一次值班,新晋主席骆婷就对我说:

“这学校你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可千万别去后山,除非你想被保研。”

我以为我听错了:“什么什么?保研?”

“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学校里还在大兴土木,进出门卫基本不管,一堆闲杂人等在里头混,光去年就有两个女生就在后山那里……”

她声音低下来,鬼鬼祟祟的:“你懂,是吧?”

她这个表情我就是单细胞的草履虫也不能不明白:“懂。”

“懂就好,我跟你说,基本全中国的大学对这种事就一个处理方法,压下去,不是让你保研就是赔你精神损失费,你可得好自为之,不想的话没事就别往那边去。”

我一个社团新鲜人,初来乍到的就接受了如此黑暗的教育,回寝室的时候,路上人迹寥落,我看谁觉得谁形迹可疑。

原本是不至于这么迟的,但就在这个晚上我学会了炒地皮,几位学长杀到性起,我等只能奉陪到底。

行政楼距离宿舍距离不短,偏偏学校心思独特,每每在植物密集之处,都装有绿色的照射灯,把整片灌木映的活像地摊上廉价的赝品翡翠,在这样大而无当的黑暗与寂静里,很有几分瘆人。走到男生寝室楼附近,不知哪位老兄的箫声也远远传过来助兴,活脱脱是命不久矣的那种凄厉。

我急惧攻心,步子一快差点把自己绊倒,前头有个人靠在花坛那里吸烟,此时抬头看看我。

这里是16栋的背面,住着大四的师姐,要毕业的人了,这会儿正是妖孽和传奇倍出的时期,她们的疯狂劲儿我们见识过。

可眼前分明是个男性,光线幽暗,他侧影修长,短短一瞥之间,我发现这是很年轻的一张脸,路灯下白皙的过分,眼睛里非常淡漠,他看我一眼,就低头继续地陷入自己的沉默。我踏实下来,总算见着个活人,也没啥恶意的样子。

绕过楼角,我几步奔上28栋的大厅台阶,功德圆满。

门卫阿姨披衣服给我开门,很没什么好声气:“下回注意,再这样我们就得往系里报了啊!”

我往房间走,一边犯愁,寝室门是上插销的,这会儿估计她们都睡了,我还得把她们敲起来,太扰民了。

结果我刚刚到门口,门就开了。我眼前是瓷娃娃一样的谢端:

“庄凝,你回来啦?”

在夜的阴影和走廊灯光的合力下,她真是漂亮的毫无瑕疵。

“你还没睡?”我用气声问。

“我边背单词边等你,没事儿的。”她轻轻地说:“我听见你脚步声了。”

我关门时触到她柔软的手臂,凉的像一块玉:“你不冷吗?”

“还好。”

“行了,你去睡吧。”我握着她胳膊,然后拍拍她:“谢谢你啊。”

“应该的。”她攀到上铺,接着又想起来似的,从床栏那儿探出头:“对了庄凝,今天你那个朋友,沈思博给你打电话了。”

“知道了。”我往卫生间走,一面答她:“快睡吧。”

洗澡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自己的身体,年轻的,光洁的。我把额发撩开,我的眼睛从镜中看着自己,黑亮而澄澈,不能不说不漂亮,却又似乎有所欠缺,我承认,刚刚那么美的谢端,甚至让我有一点心动。

我要是像这个女孩那样,沈思博,你会不会更喜欢我?

说完我自己笑了,想什么呢,你是你,沈思博怎么会喜欢上变成别人的庄凝?

我就把这个念头忘记了,洗完澡去床上躺下来,一面想明天见到他该说些什么,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沈思博就读于这个学校的德语系,外院和法学院鲜有课程交叉,开学之初我就和他交换了课表,即时通讯还不发达,万一有个急事也大概知道彼此身在何处。

由此我知道他这一天有整整一天课,下午最后两节在逸夫楼,正好本系三点钟在那儿举行模拟庭审,我就和班里同学去旁听,预备散场后去等沈思博下课。

这个活动由院方定期举办,每年一次,议题偏尖锐热辣,参与者大多为大四准毕业生。本次设在多媒体教室,内容老早传开,是被称为“世纪审判”的辛普森一案,大陆法系下的审理及判决。

这还是相当有噱头的,我来之前就想,能有什么辩护余地?证据确凿,又不需要去说服一众陪审团,而权威都说了,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法官会认为辛普森无罪。

模拟法庭各种角色一应俱全,整个流程滴水不漏,我们到地方的时候,正是审判长开始发言,之后先由公诉人陈述案情,再由公诉人及辩护律师当庭提问,双方各自举证完毕以后,就进入庭辩环节。

诉辩两方都是法学院的精英,相持间隐约听得见语锋触碰的诤诤声,简直比香港无线的法政剧还要华丽。我屏息静气,想每个字都听清楚,结果身边一个花痴不停念念叨叨,那个师兄,好帅,哦!他又发言了,庄凝,庄凝,我气都透不过来了,怎么办。

她说的是站在辩护人席后的青年,高而挺拔,宽肩细腰,他语速稍快,每个字却清晰有力,不见丝毫含混或迟疑。

我烦的要死,想,他哪里好看了,光看他不出声的时候,唇线绷的那么直,一点儿不柔和,就不是我喜欢的型,单单是气度从容一些,声音好听一些,仅此而已。他今日触动我的,是对律例的熟谙,和对庭辩导向的控制力--做律师的高水平果然都是双刃剑啊,我琢磨着,眼前假如是一场真的庭审,难道辛普森要再次被无罪开释?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儿眼熟呢?我想了又想,这时邻座的女孩看了小花痴一眼,小声道:“齐享齐师兄啊,你们都不认识?”

别说,她这么一提,我还真是有反应的。是怎么一个反应呢,四个字加个语气助词,原来是他,啊。

印象里关于这个人,大部分消息源自道听途说,传播者脸红心跳者有之,愤愤不服者有之,只图八卦者亦有之,种类繁多,转述起来那篇幅就长了。

官方的说法也有一个,来自骆婷,她说,齐师兄啊,本来他该连任学生会主席的,但他辞职了,要不我也不会干。你问为什么?不可说,不可说。

“齐师兄,我晓得。”立刻有人接话道:“据说他和他女朋友前段时间刚分手。”

有跟我一样的小菜鸟问:“他女朋友是哪个?”

“他女朋友啊,人文院院花江苓啊。”知情者不接着说,等着。

果然有人按捺不住:“为什么他们要分手?”

“她要出国吧,齐师兄又有他自己的职业规划。”

她的听众发出阵阵嗟叹:“唉呀,好可惜哦。”

齐享一定不知道底下一群学妹在大谈他的私生活,更不知道其中一个此刻想了起来,她在哪里见过他--女生宿舍16栋背面的花坛边,月亮底下,明灭的烟,他苍白而郁郁的面容。

这场庭审到四点半还没有结束,我一看来不及了,只能中途退场。

此时齐享正在做辩护陈词,整个厅内只有他沉着悦耳的声音,我尽量蹑手蹑脚地起来:

“借过,借过。”

立刻,一路折椅翻转和各人的抱怨声不断,我尴尬极了,台上的齐享却丝毫未受影响,瞥也不曾往这边瞥上一眼。

我放下心来吁口气,这个风度卓然的青年,实在轮不到他来扮演昨夜那样怅惘的角色。我一边这么想,一边从后门溜了出去。

我抱着文件夹在沈思博教室外头等,门没关,我动作很低调地往里瞄,他们这一节口语课,德籍外教是个小年轻,红红的青春痘在白粉墙一样的脸色上,隔着一整间课堂,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知他说了句什么,学生们都笑了。

我看过一篇文章,说你对个体的概念,不要让整体偷换,谁说德意志人一定要配备一张不苟言笑的后爹脸?我现在正在培养对这个民族的好感,因此虽听不懂,也觉得挺亲切。

很快的我就把沈思博给找到,他坐在靠窗第三排,身体微微倾斜,手上转着一支水笔,悠然又不失专注的模样,对我的目光一无所知,这份无知让我心中莫名柔软,女性对喜欢的人随意的一点不设防都毫无办法。我注视着他,廊上非常安静。

后排的男生频频回首,终于忍不住问:“同学,你找谁?”

“哦,没事,我等一等。”我说话的同时,下课铃识时务的响了。

沈思博一转身就看见了我,他微微的一怔,我对着他笑。

我们有些天没见了,眼下他穿一件米色的衬衣,头发好像略微长了一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沈思博,他走过来就直接问我:“昨晚你去哪了?”

“呃……”我刚从小别重逢的喜悦里醒过来:“昨天,我值班来着。你几点打的电话?”

“八点到十点,十点以后我没好再打。”

我点点头,沈思博从小就是这样的小绅士,凡事连不相干人等的感受都去想一想。

“谁让你值班值这么晚的?”他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我跟他说去。”

“没事的,有人送我。”我扯谎,想你话都到这份上了,多少再问问谁送我,顺道吃个醋什么的好嘞。

结果沈思博听我这么一解释,就不计较了,转了话题,语调也柔和下来:“这样,我周末回去了一趟,阿姨说天冷了,让我给你带几件衣服。”

“就这个事啊?”

他莞尔,看着我说:“还能有什么事?”

这时沈思博的同学陆续从我们身边经过,方才坐在后排那个男的,止了步看看我再看看他,眉开眼笑,说了一个词组,句尾扬上去,太暧昧了,由不得我听不懂。

我立刻对这个人印象很好。

沈思博却失聪了一样,只拍拍对方肩膀:“不忙着去食堂抢饭?”

“你在人美女面前就这么砢碜我?是吧美女?您看,您不得管管你们家姓沈的。”

我和沈思博又齐齐失聪,我很冷静地说:“这位是你室友?”

“我不认识他。”沈思博笑:“帅哥,你是哪位?”

“哎,他是不敢把你介绍给我,思博,你看你这就不对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兄弟妻不可……”

沈思博伸胳膊一把勒住他,不顾后者的挣扎,转脸对我说:“中午去小食堂吧,回头顺道把衣服拿给你。”

“好啊。”

沈思博的这位室友名叫卓和,他说,庄凝你记得,就是又卓越又和谐。那年头和谐只有它的本来的意思,因此我觉得这是个好名字。

小食堂里,他去端菜的时候,我问沈思博:“他之前说的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沈思博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到我手上,微笑:“他说太快,我也没听清。”

我看看他,他眼睛温润又平静,我想,算了:“德语学着有意思嘛?”

“还行,学进去了还挺有意思。”

“能糊弄德国人了不?”

“小姐,这才个把月,我语法还没学全。”

“那总会说几句吧?教教我呗。”

“你想学什么?”

“我呢。”我低下头去拨盘里的菜:“以后万一要是对人家表白,得有点儿创意啊,要不你教我说……”

“我靠,小食堂人都这么多。”卓和这时端着菜盘过来,笑嘻嘻的:“美女,挤一个吧。”

我还没说话,沈思博抬头看他一眼,后者立刻乖乖坐到我对面:“也是,咱不干那种事儿。”

我忍不住笑,两个男孩也都笑起来,一面吃饭,我一面对他们描述,今天模拟法庭上的见闻。

“辛普森,那个杀妻狂?”卓和问。

“嗯,要不难道是动画片那个?”

“他也有人帮着辩护?”沈思博不以为然道:“太惟利了。”

我接道:“这是职业道德,别说他没定罪,就是定了罪,他也有人权的。”

“他可是请了一整个律师团,这人权可真是宽泛了。”

“毕竟法律也没有明文规定刑事犯请律师的优劣多寡啊。”

“他那个律师团用了多少卑劣的手段?光用双重标准指责别人种族歧视,就够……”

“那既然接了,没有律师不想把官司打赢的,是不是?手段不是重点,目的才是。”我话出口才觉得有点儿不妥,其实我也是不赞成开释辛普森的,怎么我站到对立面去了?

没办法,只有一个解释,我这个人太好胜,就连对着沈思博都没办法收敛。换个角度来说,我觉得顺着别人讲话,也实在无趣得很。

卓和看着我们:“你两干啥呢?”

沈思博收回对着我的目光,语调淡淡的:“聊天呗。”

“我们从小就这样。”我附和。

“哈哈。”卓和接过话头,赶紧说:“对了思博,等会儿回寝室,别忘了把上午笔记给我。”

他干吗别开话题呀,这弄得我转圜都没地儿了。我暗地里琢磨道,也没什么,别人不了解,沈思博,他还能不了解我吗?

第一个学期结束大半的时候,曾小白和前国旗手掰了,感情处于空窗期,各路男士虎视眈眈,但真出手的基本没有。

班里一个男孩和我同在学生会,某次闲聊他跟我分析:

“庄凝,你觉得这事儿很奇怪吗?一点都不奇怪。且不说咱们院那么多美女--哎你也算一个啊。”

“谢谢。”我伏案写工作总结,头也不抬。

“你们寝室那个,漂亮没错,是漂亮,带出去也倍儿有面子。可那样的,做女朋友谁能安生?风头太健,她那一点历史,一说谁谁谁,连我们院都知道。”

男的也有这么八卦的,长见识了。我捶肩膀,挑一挑眉,特抖擞地笑:“哈--哈--你们男的--”

我不配合到这个份上,他竟然没有住口的意思:

“怎么了?庄凝,男人呢,你千万不能给他压力。不说远的,还说你们寝室,另外一个小姑娘,咱们班的,谢什么来着?就挺好的,舒服。”

您装什么啊,还谢什么来着,谢你一脸的春情萌动--话头绕了半天,在这儿等着我。我不接话,他果然跟着,状若无意地问:“她有男朋友没?”

骆婷这会儿走进来:“讨论什么呢你们俩?”

这个男同学一向有点怵她,打着哈哈道:“我在以男人的立场,给庄凝一点意见。”

“男人?就你?”骆婷打量他一下:“啥时候不伸手问父母要钱了,再自称男人吧弟弟。”

对方无语,接着挺没劲的笑一笑:“算了,男女差异,不说了。”

骆婷转过脸来对我:“庄凝,我找你呢。”

“怎么了?”

“院元旦晚会的事儿,拉赞助策划书,你后天之前给赶出来。”

她所说的这场晚会,官方拨付一半款项,剩余的自行解决。办公室的苏老师去院里争取完回来,挺和蔼地说,没办法,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姑娘们,考验你们的时刻来临了,那什么,任重道远啊。

策划书真不是问题,这么多年学生做下来,纸上谈兵的事儿谁都会,问题是这些美妙的构思,资本家们会不会配合我们完成它?心里没底,我向过来人骆婷请教,她说,哎,逮一笔是一笔啦,逮不着也不花费什么成本,一堆废话而已。

于是乎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上头列出企业名录,我们按图索骥,一间间找过去。资本天性是逐利的,这话一点没错,任你口吐莲花,见不着实利,人家不掏钱就是不掏钱。

我一遍遍强调:“我们做过调查,本院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生源来自本市,他们的家长作为主要消费群体,贵公司这是以最小的广告投入,得到最大的收益。”

实际上呢,谁有空做什么调查,信口开河又不征税。

对方通常是散漫地笑一笑:“小姑娘,你说的很好,不过呢,赞助社团活动这个事儿我们以前也干过,收益嘛,实在点跟你说,基本是没有的,就当做善事了--但每年不光你们一间大学这样,我们是盈利性企业,吃不消的。”

最慷慨的是一间服装厂,赞助了30套舞蹈队服,要求冠名权。我一翻它们商标名,立刻汗如雨下--难不成叫“诱惑”之夜法学院大型元旦晚会,大佬,你靠谱点能死嘛。

这一周下来,我嘴上都起了泡。那天刚回寝室,就看见曾小白几乎把谢端挤到墙角:“端端,咱们这一个寝室的,这个胸罩,我进价卖给你。”

我挺累的,于是倒了杯水,在旁边听她忽悠。

“你看这个,罩杯调整型,端端,我跟你说啊,女人要是不趁年轻多调整,你知道不,到你年纪大了,胸部会掉到肚子上哦!”

“啊?”谢端一张小脸憋的通红:“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到时候,一低头,你看,就这么。”曾小白姿势夸张的做了个捧胸的动作:“一甩,一甩,能扔到背后去。”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个神棍。

“端端,你看,你今天要是不买,就是不给我面子。”

“嗯……”谢端瞥瞥我,无奈地问:“多少钱?”

“300。”

我实在听不下去,谢端去掏钱包时我过去按住她的手,转头对曾小白说:“你别欺负她。”

曾小白脸上挂不住了:“我普及科学呢,我怎么欺负她了?”

“你科普?你整的比奥姆真理教还吓人你还科普?300?你改明抢好了。”

“好牌子都这个价,你懂不懂?”

“好牌子?”我拎过来瞧一眼:“巧了,这个厂家赞助了咱们院的元旦晚会,我去找找他们,不要多,120块批发给你,你考虑一下?”

曾小白眉尖斗成一团,正要发作时,谢端那边已经抽出钱钞递过去:“算了算了,我买,大家都是室友嘛。”

“你买胸罩的?买室友的?”我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觉得自己这趟闲事管的冤枉,松开她,拿过水瓶就出去了。

这事有渊源可循,我跟曾小白,互相看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

那面窗帘开始,后者就表现出与她的专业贴合的天衣无缝的特质来,我们寝室从风扇到电蚊香,到个人的护肤品,都来自于曾某的兜售,她管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究竟是这些小玩艺儿还是我们被她算作肥水,她就没明说了。

如果不是这些东西三天两头出质量问题,谁也不爱多跟她计较,她的商业信誉按照苏玛的话来说,就这么从蓝筹一路看跌,到了眼下,已经差不多是垃圾。

我作为女生寝室313的一室之长,已经忍她够久。这位姑娘,要是同时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和见好就收两条固然好,懂得一条我们也足以息事宁人,可她偏不,我打开水的时候她侯在旁边,当着一走廊来来回回的人,声调很高:

“庄凝,挡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你没听说过?”

周围人都在看我们,我忍住把开水泼到她脸上的冲动:“记得我上次说过什么?那个电话分机要是再出问题,你就别再向我们推销任何东西。”

“那个坏了,能怪得着我吗?再说我是卖给谢端东西,又不动公款,你手伸这么长管什么管?”

“我就管了,怎么着吧。”我被她惹翻了:“我告诉你,我说不买,就不买。”

“呵。”她冷笑:“人家听你的不?”

谢端正在收拾衣橱,手里拿着那件刚买的内衣,我过去直接对她说:

“把这玩意儿还给她。”

谢端看看我,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干脆自己拿过来,扔给曾小白:“钱。”

“你说还就还,你谁啊你?”

别以为女孩子是温和的动物,针锋相对起来,非常厉害的,我和曾小白都是恨不得把对方咬碎的表情。

而谢端在一旁,我偶尔一瞥间,发现她脸上的神情很有点不同,是把嘴唇微微抿起来,眼神往里一收,状若对她面前这一团乱和两个泼妇的莫大隐忍--随便你们怎么闹,她那边都宽容了再说。

这是我在这个小女孩面容上,头次见着这样,成年化的线条。

闹到最后,曾小白还是把钱还了回去,她从那一刻起就冷着一张脸,但凡寝室里谁有事问她,她就冷笑一声,问你们寝室长去呗,或者,我就一平头百姓,我说得上话么?

一直到了第二天晚上。苏玛问了一声:“曾小白,你不洗澡,我洗了?”

她立刻借题发挥:“您别啊,万一有人还没洗呢?您这不是犯上吗?”

我当时在写作业,听了这话,从书桌边站起来,走到她跟前:

“你再说一遍。”

她懒懒地修指甲,笑笑:“干吗呀干吗呀?我尊敬您哪寝室长大人。”

我说:“很好。”

说完我就拿过桌上的话机,一把拔掉电话线,往地上一掼,塑料一片片飞溅开。

曾小白本能地往后一缩:“你干吗?”

我不说话,把旁边的柜子拉开,里头一堆待修的杂物,都是她在宿舍推销史上的传奇。我不紧不慢,一件一件,在她面前摔个粉碎:

“你不是尊敬我吗?--你别躲啊,我就是给你观赏的呢。某些垃圾,看着碍眼,消失一样就省一点心--你说对吧?”

她脸色发青,站起来要走:“你神经了,我不跟你计较。”

我伸手拦住她:“现在,别说我不给你表达意见的机会,你是愿意过安生日子呢,还是继续这么折腾呢?随便你,我奉陪。”

曾小白当时没表态,但从那过后,最起码我在场时,她的确要收敛一些。

我爸说过,恶人还需恶人磨,就这么一回事。我不是东风也不是西风,不想压倒谁,但是她这样一而再三,就怪不得别人不肯忍让。

但别以为我是轻松的,吵架真是特别伤神的一件事,我神经衰弱了整个晚上。曾小白那边翻的也厉害,半夜里我终于熬不住爬下床,到阳台松一松筋骨,舒口气。

十二月中的天气已经非常冷,我们三楼装着铁栅栏,把外头晦暗不明的夜隔成一小段一小段,其中一段装着对面男生宿舍的一个窗口,灯光全熄,我盯着它看,却觉得心里很温暖。

“庄凝。”

我被吓了轻微的一小跳,转头看见谢端站在我后边。

“今天的事谢谢你。”她安安静静地说:“很少有人能这样为我。”

我看着她,觉得自己活像一个彪悍的男人:“不客气。”

“嗯,你那个男朋友,就住在对面是吧?”

“他不是。”我重申。

她露出一点点狡黠的,却完全不讨人厌的笑:“真的嘛?”

“目前还不是。”我收敛心神,拍拍她:“冷,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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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狼行动讲述了夜幕垂落,华灯齐放,国家体育场人头攒动,大赛即将开幕,各国政要坐上了主席台,价值连城的足球明星云集场中。可是,一个鬼魅般的人影挤进了人群,他就是身揣炸弹的章晗,一头最凶狠、无知、野蛮的雪狼,一个视生命为无谓的人体炸弹,一个被恐怖组织洗脑的杀人工具……一切如箭在弦上,一切让人窒息,恐怖如黑色的夜幕一样缓缓而落,威胁出现在所有人身旁,谁也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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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表高冷性格傲娇的阿落混沌初醒来到云兴边城,凭着偶尔梦中的内容寻找意识中的那人。待阿落完全恢复记忆时,她与那人的前世来生,十世纠缠,是祸是福,且只有当事人才明了。当阿落再一次站在奈何桥上时,她说:“因果轮回,早在最开始便已注定,从始至终,我就不曾有过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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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之倾情

    一个普通穿越女,倾之,在异时空的旅行生涯,遇到几个男子,结为朋友,无关权势,只为享受异世界的快乐时光。爱她的男人一统天下,她爱的男人为国而亡。她的朋友最终背叛她,她的敌人最终救了她;她的亲人曾抛弃她,她的亲人也曾为救她被灭族;作为一个异时空的来客,她没有国的概念,她对亲情亦淡薄。向往着爱情与友情,确最终被其所伤。经历爱情、背叛、战争、贫穷、生死重新获得自由,感叹人权与和平的重要,尽自己微薄之力成立宗教一派,欲就世民于水火,然被历史环境所迫,后远遁江湖,漂泊四海,洒然生活,宗教一派后慢慢凋落,行侠仗义,作为侠客传承下去。
  • 人生等着你去感悟

    人生等着你去感悟

    本作品是写自己对人生的感悟,以及所看到的事写下,但事内有修改而写成作品,但有点混乱,或许里面的感悟对你的人生观念会有些提高,但觉得这个感悟对人生观点是错误的,看者可以提出,本人加以添加,修改,或对您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