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柳眉如惨遭一枚绣花针毒杀的案件在整个洛阳城几乎是人尽皆知,但没过几天媚骨坊的生意依旧火爆到座无虚席。
青楼就是有这样一种好处,人们对欲望的渴求远远大于对死亡的恐惧。
慕容邪负手立于媚骨坊极乐楼的一株海棠花树下不禁想到大哥喝醉时曾对着许赋绾说过的那样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向都是榆木脑袋,正经拘谨,连句黄色段子的玩笑话都开不起的牵着女孩子的手都会脸红的沈大捕快既然也能说出此等风流俏皮的话,当时夹在中间充当1000瓦灯泡的慕容邪差点没一口老酒噎在喉咙里呛死。
不过那时的沈继安已经喝得是烂醉如泥,醒来后死活都不肯承认说过此等荒谬之言。为这,许大小姐没少和沈继安闹过别扭,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以两记响亮的大嘴巴子而告终。
此时华灯初上,街上人声鼎沸,不时有丝竹管弦之乐声从秦楼楚馆里飘过来,带着点靡靡的卖笑脂粉香气。
慕容邪非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自然**只是敷衍地哎呦了两声就去招呼旁的腰缠万贯的巨贾名流纨绔子弟去了。
虽然慕容邪长着一副风流轻薄的模样,那勾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那英俊挺拔的身姿和一袭白衣胜雪,颇有些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的风范。但慕容邪这小子除了对侦探推理悬疑有着致命的嗜好外,对女人,却不是那么地感兴趣。
为此,慕容老爹为了试探一下自己的宝贝儿子是不是有断袖之嫌,曾带着刚行过弱冠之礼的他踏过一次青楼的门槛,但结果是那个青楼女子不管怎么卖弄风骚怎么挑逗,慕容邪都只是自斟自酌地提不起任何欲望。
最后那女的累得是喘着粗气呼呼睡着了,而他却是越喝越清醒,除了眼角眉梢多了几分醉意微醺的春色外,似乎愈发地俊俏风流,勾人心魄。
慕容邪向来是闻不惯青楼里那浓得跟砌墙灰似地刺鼻的脂粉味道,虽然很想再偷偷潜回柳眉如的房间里去找寻一些有可能被遗漏掉的蛛丝马迹,但毕竟人多眼杂,既然想帮大哥尽快了解此案,就要万分小心地打探周围的环境。
一枚绣花针为何有如此强悍的杀伤力?
为什么那个一直伺候柳眉如的小丫鬟会爆出柳眉如非女儿之身的秘密给我?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他翻过柳眉如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没有打斗的痕迹,据其他青楼女子的回忆,没有尖叫声,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早已预谋好的谋杀,那么动机是什么?
死者濒死前神情安详,按照一般遭受突然袭击的人来说这不符合逻辑,除非死者早已知道死亡的必然,或者是死者与凶手是相熟已久的人。
慕容邪采撷了一朵海棠花插在了那个看了他零点零五秒就已爱上他的青楼女子的发髻上,堪堪悠然地将梨花壶里的女儿红饮尽,然后眯着桃花眼瞬间倾城地笑道,“爱上我了吗?只可惜,现在我只对死人感兴趣。”
一阵风“哗啦啦”地从檐角吹过,扑簌簌地吹落了一地的海棠,混杂着青楼女子身上的胭脂花粉的香气,瞬间襟香盈袖。
“女人?”
慕容邪忽然心上一计,微微抿起嘴唇笑了起来,他一但坏笑起来,那横斜入鬓的桃花眼更是迷得女人们神魂颠倒。有的男子就是有此等魅力,像一只慵懒而迷人的小猫,但就那一副好皮囊就足够他在江湖里桃花遍地开。
还没等那青楼女子从犯花痴里醒过来,慕容邪早就蹬着他那双青缎粉底的皂靴一个箭步就溜地无影无踪。
慕容邪这小子天天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没有人知道他何时从哪里冒出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何时会从你的眼皮子底下就溜走了。
就连他最好的结拜兄弟沈继安也摸不清这家伙的脾性,暴烈的时候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狐狸,恨不得把你揍得鼻青脸肿,而温柔的时候呢,却又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咪,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根棒棒糖,就是死皮赖脸地要讨你欢心。
而恰恰这个时候你就要当心了,这家伙保不准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沈继安是吃过慕容邪那么几次亏,譬如说他存了半辈子存在土豪记钱庄里的钱就那么被坑去了一大半,虽然媚骨坊柳眉如身边的那个大丫鬟确实被赎了出来,但是。沈继安要不是最近公务繁忙,有要案在身急着去找出凶手,他早就扒了慕容邪好几层皮了。
其实慕容邪这小子打小就知道自己的这个沈大哥压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绝佳好男人。就算未过门的准媳妇许赋绾再怎么无理取闹,再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沈继安都只是嘴巴上说些狠毒的话,却从来都舍不得打女孩子一巴掌,为此,沈继安的母亲沈大娘没少在人前嚼过舌根子,说这许家大小姐还没过门就闹腾地跟个骂街的泼妇似地,这要是嫁到沈家来还不把整个沈宅给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慕容邪恰恰就吃准了他大哥这虽火爆却极懂得心疼人的脾性,所以时常就有些没大没小的干些让他大哥收拾烂摊子的光荣事迹。
既然柳眉如被谋杀的案子至今还没有些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还有那开棺验尸的层层手续更是遥无止境,压根就没什么盼头。慕容邪忽然邪魅地笑了起来,嘴角忽然就泛起了一朵桃花。
听慕容邪老爹慕容冲凉说,别人家的孩子刚出生时那是哭得惊天动地伟岸壮观,独独自己家的这个独生宝贝儿子却是嘴角噙着一枝桃花笑嘻嘻地来到这个人世间。
慕容冲凉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真是没遇到到此等壮丽景观,吓得双腿直哆嗦,还以为触犯了什么九重天上的神灵,有那稍微懂点算命占卜学问的邻里都惊叹地说这孩子是一准是命犯桃花,慕容老爹将来是不愁找不到好儿媳妇了,替慕容家延续香火。
慕容邪也不知道老爹嘴里的这些传奇故事到底是为了讨媳妇而胡乱瞎编的,还是的确有那么回事。
反正慕容邪小时候因为长得白净斯文,确实有过那么几朵桃花。
就连一向自诩为貌若天仙的许赋绾也不知趴在他家回廊的雕花阑干上给慕容邪抛过多少媚眼。
可那时毕竟都还小,像过家家似地,一开始慕容邪还煞有介事地觉得自己拽地跟二五八万似地,可是自从看到那些小女生们要不就是鼻涕挂地老长还往嘴里吸,那“呼啦呼啦”地鼻涕声,要不就是都五六岁了还穿开裆裤,更有甚者,还动不动就尿床,慕容邪至今想来都心惊胆寒。
所谓的青梅竹马,所谓女人,慕容邪将手里的湘妃折扇竹子柄轻轻地挠了挠弧线优美的下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买笑声脂粉靡靡的媚骨坊,歌舞升平,依旧是一派繁华的景象,忽然心头滑过一阵悲凉。曾经最富盛名的青楼头牌又如何,如今红颜陨落,达官贵人乌金紫裘们依然在花粉从里寻找着新的温柔乡。
他慕容邪从来就不会为任何一个女子而感到有丝毫的心痛或是心动,何况是一死因不明的青楼女子,但是他知道,对死亡的那一颗虔诚之心,却是他这么多年来作为一名业余侦探最掏心掏肺不求回报的最好的理由。
柳眉如与慕容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说是为了帮大哥找出凶手尽快了结案子,可是大燕瀛国每一年被谋杀冤死的案例更是数不胜数。虽说自新帝登基将刑法又重新修正了,但是每个衙门的捕快就那么几个,更何况每一天县衙门的大门一开,捶鼓喊冤的就差没排到菜市场门口了。人手不够,有些案子积压了多少年,落了多少灰尘,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柳眉如是个没根可寻也没有家境底子的以卖笑为生的**,谁都知道,甭管在哪朝哪代,青楼女子都是最没有社会地位的。媚骨坊的**说,当年柳眉如卖身青楼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逼迫过她,她当时不过十二三岁,尚未到及笄的年纪,就连卖身契上的契约人签字也是自己签的,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自己登记在册的个人档案是父母双亡,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其实**也奇怪,这么多年,确实没有见过柳眉如有什么亲戚来找过她,没根没底的,一开始**也怀疑过,还时不时地派人监视着是不是哪国派来的奸细或是隐藏在青楼里的某个杀手?
因为媚骨坊里晚上的贵宾多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甚至还有朝廷的命官也曾踏过门槛。当年柳眉如卖身青楼的时候正是朝廷上下最动荡的时候,很多平头老百姓都是饱受流离失所之苦。
几个月观察下来,似乎也没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当是某个被朝廷抄了家的簪缨世族家的落难小姐。况且柳眉如越长大越是国色天香,简直就是媚骨坊最赚钱的一棵摇钱树。
当然这些都是慕容邪从捕快大哥沈继安那里听来的,没根没底,簪缨世族家的落难小姐,最离奇的是跟在柳眉如身边那么多年的小丫鬟竟然爆出了柳眉如原是男儿之身的惊天秘密,还有那枚绣花针正好插在了柳眉如的心脏的位置,那力道不疾不徐,刚刚好,毋庸置疑,凶手是个杀人的老手,一招致命,几乎没有给柳眉如任何喊叫或是回转的余地。
也许仅凭一根绣花针就断定凶手是个女子未免太武断,但是如此准确地将绣花针插在柳眉如心脏位置上不差一分一毫,仿佛曾经丈量过一般。整个洛阳老百姓都知道,柳眉如从来不接男客,她身边没有出现过可以触碰到她身子的男人,那么女人呢?
她好女色,但隐蔽性极强。
因为古文献资料上说,即使持续使用某种药水可是使得身体特征趋于女性化,但被压抑的雄性激素却日趋强烈地发泄在对雌性的欲望上。
柳眉如对人的警惕性极高,男人从来不敢碰她半毫,倒是偶尔从门缝里往里觑的时候,可以看见她喜欢与不同的女子饮酒吟诗,这是从侍奉她多年的丫鬟画屏嘴里得知的。
就连替她沐浴熏香的画屏也从未窥探过柳眉如的身子。她当时被慕容邪软硬兼施的情况下说出柳眉如原是男儿之身不过是因为女子每个月的月信在柳眉如身上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难道是变性手术的失败,还是其中隐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
鬼主意最多的慕容邪似乎越来越来了兴趣,酒壶里的女儿红还没有喝完,他就跟阵风似地往卖巴豆和花雕酒的落花胡同里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