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意也是因为前世被卡在马桶口时,忽然快一命呜呼的时候看到了一片广阔的水域,像那一次去厦门鼓浪屿穷游的时候看到的那一片海域。
湛蓝的水,还有开在彼暗烈烈如焚的曼陀罗花,既然她是从那一片水域穿越而来的,那么再试一次,她只是想穿回属于自己的那个朝代而已。
虽然柳如意是生于南方长于南方的姑娘,但她却是个实打实的旱鸭子。她瘫在青石板上,看着面前的那条鼓鼓涌动的红妆河,反正死就死了,她又不是没死过一回,况且说不定那个气喘吁吁的老阎罗王老眼昏花的,说不定阴差阳错地又把我送回了美好的二十一世纪呢。想到这里,柳如意忽然心下一横,“扑通“一声就跳下去了。
可是,可是,她真的不会游泳啊,而且这条河怎么可以这么深啊,压根就打不到底,柳眉如“嗷呜嗷呜”地吐着嘴里汩汩涌来的水,可是自己喉咙压根就透不过来气,她忽然想起那一年的大洪水,那种溺水时深深的恐惧感,她还没来得及喊救命意识忽然就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她的耳朵嗡嗡地像有无数血液涌了过来,一阵眩晕,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世界都是盲的。当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再一次像柳如意袭来的时候,她忽然感到害怕,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没有,就在如意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的手心忽然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还有一层温暖的薄茧。可是当她终于清醒了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冰凉刺骨的三生石上很久了。
难道我真的如愿以偿地被淹死了?可是这阴气森森的黄泉路上,柳如意忽然感到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不知从哪里卷起一股阴风,吹得她是脊背发凉,汗毛管子都竖了起来。
柳如意又不是第一次观光这金碧辉煌却到处充满着冤魂戾气的地府了,可是她仔细地想了想,忽然又发现这地府好像变了比先前倒寒碜了一点。上一次她随着一群急着去投胎的鬼魂过奈何桥的时候,她分明记得脚下踩地是一块块曼妙的金砖,可是如今,踩在脚下的却是咯吱咯吱的木板桥。难道是那个长着一张土豪暴发户的脸的老阎罗王被天庭抓住了什么把柄拿去兴师问罪了?那我穿越回21世纪的愿望不就要落空了?虽然那个老眼昏花的阎罗王颤颤巍巍的,但好歹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家伙啊,说不定我略使美人计就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的,那生死簿上只要我动一点手脚,估摸着也就直接穿越回去了。
可是如今……想到这,柳如意的眉头忽然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可是还没等如意从云里雾里的思路里绕出来的时候,就被黑白无常两位大哥给直接架到了阎罗殿上。
“威武……威武……”,一阵阵洪亮雄壮的威武声音从大殿上升了起来,伴随着棍棒敲击在大理石地砖上的“嗡嗡”声响。嗬,这不是古装电视剧里县太爷开庭审案的架势吗?柳如意还以为自己是进错了大门,左右环视之,正准备撒丫子开溜的时候,忽然就瞥到了审判席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威风凛凛的小阎同志。
这下惨了,柳如意猜得没错,天庭里最具权威的玉皇大帝果然把贪污腐朽的老阎同志头上的乌纱帽给摘了下来。这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么个年轻气盛,英俊潇洒的小阎罗王往审判席上一坐,如意那本就凉了半截的心忽然就有无数场海啸在狂吼道,“苍天啊,大地啊,您老人家就直接劈下一道闪电来把我劈死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阴间急着投胎的案子特别少还是这个新晋上任的小阎罗王本身就是一副泰然自若从容淡定的姿态。柳如意的一万只算盘在心里打得“噼里啪啦”响的时候,他竟然还能堪堪悠然地品茗一盅上好的乌龙茶。
阎罗殿上壁炉里散发出的橙黄色的光晕将小阎同志的眼角眉梢映得越发是风流俊俏,气宇轩昂,恍若那画轴中摇扇而来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柳如意忽然抬起头了睨了他一眼,就在那眼波流转之际,如意蓦地在心里直犯嘀咕,这货不去祸害人间,留在这乌烟瘴气的阴曹地府里真真是折煞了一个星途璀璨的美男子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如意的膝盖早就在大殿里跪得是青一块紫一块了,那美男子才忽然嘴角微微一勾,优美的下颌弧线也跟着扯动了起来,虽然他脸上的笑容是转瞬即逝的,可是柳如意却觉得那一刻她的心恍若荡在了井口边,七上八下的。
这货到底是想怎样啊,就算最近是闲得没什么来投胎的鬼魂,可是也不带这么整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啊,不明不白地将近跪了一炷香的功夫,柳如意是疼得差点没骂爹骂娘了。
等到她泪水汪汪彻底懈怠下来的时候,小阎同志才拿起桌案上的生死薄上的判词,清了清嗓子缓缓念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嗓子才被上好的贡茶润过,所以格外地悦耳好听,“犯人柳氏,斜风街细雨巷人也。因在阳间不慎失足身亡。天帝念其生前父母身亡,孤苦伶仃,且阳寿未尽,故准其投胎转世,再续前缘。盖因兰因絮果,生死业报,乃命中注定,犯人柳氏不念感恩,再次寻死,本官虽上任不久,但以刚正果断闻名于六道苍生,故天帝委以重任,绝不姑息纵容。现本官宣布,犯人柳氏,重新打回人间,待尝遍世间劫难,方能将魂魄置于六道轮回之上,生生不息。若再擅作主张,轻薄生命,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柳如意怎么越听越觉得碜得慌,心里凉凉的,却忽然怀疑起来这货难道真的不是拼爹拼上来的,就拿这判词来说吧,一会文言文的,一会白话文的,不伦不类的,柳如意真怀疑这货小学连小学都没毕业吧!她本来以为美男子都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也许装楚楚可怜可以蒙混过关,好歹不要再穿回到刚才的那个朝代,但是显然帅哥不领情。
她看到他捏着生死薄泛黄书页的手虽然是修长好看的,但在橙黄色的光晕里,却微微有些削瘦苍白,骨节分明,更显一副萧疏落寞之情。他只是微微侧着头,微皱的眉头下一双狭长深邃的丹凤眼,横斜入鬓,柳如意竟然有那么一刻是神魂颠倒的,然而忽然一阵幽香从大殿内扑面而来。
柳如意猛地一抬头才对上那货的眼睛,四目相对的时候,小阎同志忽然微微倾下身子擎起柳如意的下颌,将眸子深深地嵌在了如意的眸子里,他微微笑着却泠泠地说道,“希望如我所愿,不要再见到你。”
他起身时将鹤氅的宽袖一挥,双手藏在袖襟里别在了身后,是白兰花的清幽的香味,就在那幽幽的香气里,柳如意猛然清醒过来,她忽然紧紧抓住小阎同志的衣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问道,“那个……那个帅哥,我不会还要穿回去吧,不要啊,我在那一没亲人,二没身份,三没钱,我会饿死的……”柳如意索性一骨碌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倒苦水似地倒了出来,眼泪如泄了闸的洪水似地哗啦啦地就涌了出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还不忘把帅哥的衣角给死命拽着擦眼泪,谁知这听着她哭了半天的帅哥不懂怜香惜玉站在原地也就算了,可他偏偏等到柳如意说到最伤心处的时候,才忽然堆着满脸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对着如意神秘兮兮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就自求多福吧!”
自求多福……自求多福……柳如意满脑子里回荡的都是这宿命般的警告,仿佛又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再被梦给魇住了,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雕花紫檀嵌象牙的床榻上,屋内是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像古装剧里那些装饰精美的屋宇廊阁。
虽然柳如意对这些个古董没什么研究,但是上大学无聊的时候也喜欢到图书馆借着一类的介绍名贵家具的书记看看。只见东南角的石榻竹几上,左边供着个掐金丝珐琅嵌羊脂玉花樽,樽内供着千瓣碧莲,右边摆着一盏缠丝翡翠玉玛瑙碟子,碟子里盛着水晶缸里新湃的澄黄玲珑的香橼佛手和西瓜葡萄等时令水果。
西北角落里安设有一盆以西湖山石点缀的富贵树盆景,又有黑漆飞檐翘矶,两架紫檀木雕嵌的满池娇十样锦绣牡丹芙蓉花纹的高架缨络,下设一溜八张黑漆玫瑰交椅。
香几上供着博山古铜炉,兰麝掺杂着御赐百合宫香从香炉里袅袅地散发出来,两旁的花梨木书桌上摆着些古玩名人书画字帖,壁上贴着许多刊板绿嵌的名人书稿,又有一副仿古隶体誊抄的题诗对联和一副菱歌泛夜图,裱成画轴,挂于壁上,落款“慕容氏邪念公子”。
邪念公子?
柳如意差点一口水咽在喉咙里没噎死,还邪念呢?可是如意转念一想,不对啊,柳如意清楚地记得自己溺水快要死的时候仿佛抓到了什么东西,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命地拽着,可是心里越想抓牢最后却越是抓不住,然后就渐渐失去了意识。难道把我从水里救起来的那个人不会就是这个落款为“慕容氏邪念公子”的邪念公子吧?
一想到邪念啊欲念啊这些东西柳如意满脑子忽然就是那些个在公交车上或是小巷里游手好闲的猥琐大叔的模样。
难道?
柳如意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该不会我已经**了吧?她来不及多想,“嚯”地一下就掀开了
身上盖着的那床缠丝绣兰花锦被,这不看还好,一看柳如意整个人彻底傻掉了,全身上下除了一件绣着鸳鸯牡丹的水红色肚兜和一件藕荷色的亵裤就几乎没有其他遮体的衣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