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说,悉达多太子在投胎和出生时没有遇到阻碍,是天命所归,但是从生下来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了修行,需要面对红尘魔障。所以虽然之前他对我们说蓝毗尼园和佛母洞是没有危险的,但是现在面对悉达多太子的塑像就不一定安全了。
“方先生,你想好怎么对付萧衍的冤魂了么?”小九好奇地问道。
“说实话并没有。”四叔看起来颇为头疼,“梁武帝可以说是整个南朝最杰出的皇帝之一,我们这些人难以猜测他那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啊。这也是我现在担心的事,凭他的高超手段甚至能欺骗李元昊,前方有着怎样的危机谁都无法预料。”
四叔所担心的也同样给我们几个晚辈的心中带来了沉重压力。要知道,尽管佛教倡导“众生平等,不造杀业”却还是有不动明王等金刚力士除魔卫道啊。这地窟之内危机四伏,稍有不慎怕是就前往那虚无缥缈的西天极乐世界了吧。
“是谁?!”
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娇喝,原来是李元眉执起了长鞭,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看着前方水池中央的悉达多太子像。
“元眉,怎么了?”看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我询问道,一旁的四叔和小九也同样瞧了过来。
“那太子像的脸刚才变了!他在对着我哭!”
我看到李元眉那英气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悚的东西。
“对着你哭?表情变换了一下……你们先站在原地别动,我去看一看。”四叔满脸严肃,说着就走近池子要去太子像的跟前察看一番。
“四叔,别……”我刚想叫四叔再慎重一点,却被一旁的小九给阻止了。
小九拽了拽我的衣角,轻声说:“山海别担心,方先生本事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我们现在时间紧迫,先生前去察看对我们肯定有帮助。再说了,我们就算跟上去也是个累赘啊。”
听罢我也只好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紧盯着四叔的身影,生怕发生什么意外好及时提醒他。可直到四叔走过大池上的拱桥,来到悉达多太子像前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我原本以为会跳出什么水怪的池子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微波不起。
“呼——”我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地方没有什么危险,可就当我放下提着的心那瞬间,却恍惚看到了池中央的太子对我做出了一个愤恨厌恶的表情。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却发现那太子像的脸仍然是之前的样子。
我们第一眼看到那粉雕玉琢的孩童时,他只是微张小嘴,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只能从他一双灵动的眼中看到智慧聪颖。而刚才我所看到的脸部确是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表情,原本清澈的目光却染上了嗜血的红光,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要把我开膛破腹一样。
“小心!那鬼东西有古怪!”我朝着四叔大声喊道。
在我一声大喊之后,李元眉和小九倒是被吓了一跳,不过我们都惊恐地发现原本站在太子像面前的四叔有些不太对劲。四叔挺直了腰,那身影看起来十分僵硬。突然,四叔浑身开始轻颤,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最终就像是得了羊癫疯的病人犯病一样,剧烈的晃动后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起初还会不时抖动一下,没一会儿就一动也不动,背对着我们侧翻在地上。
“四叔!”
我飞快地跑向四叔,小九和李元眉紧跟在我身后,心急如焚的我恨不得多张两条腿。可虽然我们跑得很快,但那方高台碎裂得更快,我们还没能跑完拱桥,那桥与高台连接的地方就“咔”的一声断裂开来,连带着整座桥都向水中落去。
要不是李元眉和小九拉住我往后撤,我们肯定全都落入水中。可是这样一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随着平台的崩坏,四叔和碎裂的石块一起落入水中。高台破碎,拱桥坍塌,而那尊活似真人的悉达多太子像也随之断裂成两截——脖子处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痕,咔嚓断裂开来,头与身子分离后,身子在坠落的过程中渐渐化为玉屑,而那颗孩童佛头却完好无损。
“嘻嘻嘻……南无……嘻嘻嘻……阿弥陀佛……”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小孩子的嬉笑声,但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颗坠落的太子佛头所吸引,整个人像是呆住一样,一动不动,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情况。在我眼中,那佛头的表情不再是肃穆庄严,也不是憎恶厌恨,更不是悲伤痛苦,而是一个正常孩子都会露出来的灿烂笑容。
诡异的笑声在四周回响,让人浑身难受,我死死盯着佛头直到它完全沉入水中才猛地一下惊醒。“糟糕,四叔!”来不及看周围的情况,我赶紧向水中看去,四叔早已不见踪影,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前去寻找。
“山海,不要!快回去!”
耳边传来了小九的声音,我把脑袋钻出水面,却发现小九竟也在远处的水中,并且一脸惶恐地朝我游来,一边喊一边拿手指着上面,大叫快走。我抬头一看,原本头顶上威武盘旋的九条异色神龙嘴中喷涌出大量暗黄色液体,半透明半浑浊的液体一泻而下,给整个水面铺上了层光滑的外衣。
“火油!琉璃火油灯!”
我瞬间领会了小九的意思,用尽力气向岸边游去。就在这时,头顶上的九条神龙不再吐油,却不断有碎屑落下,紧接着固定神龙的地方同样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那九种颜色的琉璃噼里啪啦的乱响。先是龙尾,再是龙身,最后是龙头,依次坠落,砸在水面上“轰——”的发出巨大响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不停躲避砸下的琉璃碎块,我们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尽管很是小心却还是免不了被碰伤。浓重的油味弥漫在空气中,费尽力气我终于游到了岸上,回头一看小九却仍然在水中挣扎。
“小九快点!”
我爬上岸,却发现李元眉没了踪影,只留下了她常用的那根长鞭。此时,我的余光不经意瞥到空中有两块巨大的碎块碰在了一起,这琉璃中还包裹着铜铁之类的金属,裸漏出来的金属一经剧烈碰撞摩擦,便冒出了点点的火星。此时水上漂着一层油光,若是碰上了一丝火星就势必成为真正的火海。
按照这个速度,小九一定无法游到岸边,焦急之间脚踢到了地上的长鞭,心中一亮拾起长鞭抛了过去,喊着:“小九,快抓住鞭子!”
小九听到后用尽了吃奶的劲拼命摆动双臂,终于抓住了鞭子头,我们一同用力,速度快了许多。那碰撞的巨块如我所料落在水面,摩擦产生的火星瞬间燃烧了整片水面,火焰蹿得飞快,眼看就要追到小九身上。我咬紧牙关,双眼爬满血丝用力拉拽,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小九拉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