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仍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噢,是什么毒?”
依影道:“主人,您再猜一下?”
于是,加尔颔首细细斟酌了一下,随后喃喃道:“璇瑛草,是大陆上比较常见的草本植物,不喜光,只生长在常年阴暗的地方,主属性是土,花瓣呈独特的无色,形状也和别的花类不一样,能够吸收和散逸暗元素,无毒,但与其它植物会产生排斥,甚至同类也相互排斥。那是一种孤独的草,只能独自生长。”
又道:“璇瑛草是暗精灵常用于制毒的原料之一,小到制造屏障驱赶飞虫,治伤解毒,大到群杀魔兽、敌人,就算是很冷门的毒方,都有可能要用到的药草。但我想到的却是人族,因为这里面还有南宫家族的破魔粉,这是非常恶毒的一种材料,专门用来对付魔族,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被研究出来了。这东西在魔族被视为禁忌,无论谁持有它,一旦被发现,都会招来魔族不惜一切代价的围杀。”
“另外,还有别的很多材料,被研成粉的空白充能魔石,腐败的熔岩树落叶,窖藏过的无根冰锥,液态锭,好像还有不止。但基本要用到这几样的话,我倒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次人族和魔族的边境冲突。人族正是用这种毒,暗算了当时魔族内的众多强者,使得魔族边境线一度败退,如果当时不是蛮荒人族也忽然被卷进了其中,那一次,确实算得上是魔族的危机了。”
“那种毒,是做什么用的?”依影问。
“是非常可怕的毒,它能够迅速是魔族人的血脉意志解体而出,那是非常神秘而又玄奥、不可名状的一种存在体,然而一旦丧失了它,就会永远沦落成一个废人,再也不能施展任何魔法。不仅没有任何手段能够挽救,而且中毒者,不仅要持续承受被魔解的巨大痛苦,并且会在痛苦中渐渐失去生命,也许是三天内,也许是三十年内。”
加尔没有说的是,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反参透了这种毒的原理,并成功将其演绎成了新的魔法,方才对付暗影族的猎手,便是用了这个手段。
恐怕放眼整个魔族,只有他能够解这种毒,但那也是极其麻烦的事情。
依影说:“是的。就是这种毒,主人猜对了。”
加尔问:“什么意思?”
依影说:“还不明白吗。主人,我对您下了毒。”
加尔恍然梦醒。果然,紧接着,当年以身试毒时,那似曾相识的不适之感,此时缓缓在他身上展现。
加尔轻轻地抬手捂住了胸口,不解地问:“为、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伤害我?
依影神色淡然地说:“接下来,你会感到法力渐渐流失的感觉,那是一去不复返的痛失渐渐愈加空虚的感觉。直到完全丧失了魔法能力,原本充盈的生命力,就会失去承载,因为,魔力之心,那是魔族生命的依托,失去了心脏,或者是心脏失去了动力,会比其他种族都更加快、快得多地渐渐死去。对主人来说,这会是个漫长的过程,因为主人很强。我说的对吗,我尊敬的天剑大人。”
加尔心头一凛,终于猛然想起,那挥之不去的疑惑,百思仍不通透的究竟是什么了:“原来!你、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依影摇头,说:“不,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加尔没有任何动作,尽管致命的剧毒已经在他身上开始蔓延,并蚕食着他的能量,却仍然不解的道:“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呢。他们……他们究竟,还对你说了什么?”
“我……我完全找不到怀疑的理由。主人,黑暗徽章在您身上,已经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可是,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
依影脸上早已没有委屈和难过,大概也不会再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淡漠和——浅浅的怨恨。
“二十年前,恐惧魔王瑞瓦克来到潇湘学院,来对所谓的恩怨做个了断。不得不接受决斗的院长,也就是我的父亲。决斗的地点被瑞瓦克强行选定在学院生死台,惊动了整个帝都。那场决斗,我没有看过,我还只是个孩子。”
“决斗过后,我的父亲永远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还没来得及明白过来这个故事是什么,学院被解散了。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的,突然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流落在荒野,被流浪者收留过,被同龄人虐待过,也被那些云游商人不断转卖过。我感到越来越虚弱,我很怕,我就要死了。”
“其实,后来,当年的故事,那些熟悉的脸孔,他们告诉我后,我终于明白了。呵,可是,现在讲又有什么用呢。瑞瓦克卑鄙阴险也好,坚守正义也罢,他还是全魔族心目中的英雄、王者。对我来说,他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但他们说,瑞瓦克自那场决战以后,便去世了。像他那样的无耻小人,想必也没有告诉过你,他的身份是什么。”
加尔木然答道:“他是……我的师傅。”
依影略微意外地问:“没想到,他竟然告诉你了。那当年的事,他又有对你讲过吗?”
加尔摇了摇头,道:“没有。是我后来打听到的。我也一直不知道,那天他说永别,究竟是要做什么去了。”
依影呵呵地惨然一笑,接着道:“已经不重要了。这是身为魔族必须要有的坚定立场。你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你根本不配去当一个魔族,你的师傅也应该以你为耻!但他已经死了。你以为我会念在这么多年的感情就不对你下手吗?呸,可是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没有珍惜而已。你总是说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将我困在狭隘的小屋里,自己却为了追寻自由而不顾一切,如此自私,不过而已。就像瑞瓦克那混蛋一样,卑鄙又自以为是!就会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别人都是白痴,是注定的弱者,你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一切!”
加尔茫然失措地辩解道:“我!我以为……”
依影冷漠地打断他无用的试图反驳。
“你以为我二十年来过的很开心?呵呵,真是好笑啊。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我还真的被你骗了二十年。我竟然照顾甚至感激了仇人的徒弟二十年!我、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哈哈,这就是我的命啊。可怜,我到最后还在妄想地想要饶恕你一命。原来,我竟然差点就被你洗脑了。可是,好像都已经过去了,我的家族,也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姓潇湘的,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也许,在历史的长河里,这只是很普通的一笔吧。不得不说,懒惰至此的你,已经变得如此又蠢又迟钝,不思上进,只想着安逸地死。你也会害了我的。”
依影近乎歇斯底里地数落着。加尔却被噎得不知如何反驳。他沉默了好久。
“这样做,是否能让你获得复仇的快感?”
依影冷冷的回答他:
“不。我不会像你一样幼稚又肤浅。你可看好了。这是萨摩罗曦之骰。没想到吧,如果没有这个,我根本就不会仅仅为了复仇,就对你作出这样的事来,那多蠢呐。”
“这……竟然是这个……莫非,你想取代我……”
“多么好的身份和能力,放在你身上,糟蹋而已。还不如交给我,我可以支配它,去做很多很多事情,至少,再也不会过着身不由己的日子,像奴隶一样苟活着!”
加尔黯然。
“你说的也许都对。我……很自私。”
依影脸上涌过决绝,将萨摩罗曦之骰抛向空中。骰子凌空消失的瞬间,雷云便蜂拥而至,在两人上空阴沉地凝聚着。
这是非常强横又邪恶的篡夺之法,用在加尔这类人身上,毫无疑问,是会引来天地异象的。
依影浑身散发着淡淡紫光,仿佛显得庄严又神圣,又或者说,像恶魔的化身,当她伸过手掌,贴向加尔胸膛时,加尔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从始至终,加尔完全可以反抗,中端依影对他的阴谋,即使是此时此刻,只需他有一丝抵抗的念头,都会驱使雷劫降下,将依影轰杀,
但是他并没有。
为什么呢。
加尔自始至终没有抵抗,任由依影放肆地汲取着他的能量。
仿佛陷入梦中仍未醒,无法置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自己真的错了吗。
因失去力量而引起的反噬,加尔嘴角涌出血流,原本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憔悴了。
由萨摩罗曦之骰召唤的掠夺之法,顺利完成了整个过程。依影收回双掌,念动咒语,很快,变成了加尔战斗形态时的样子。坚不可摧的鳞表,猩红的双眸,只有将魔化修炼到终极形态才能够形成的能量斗篷,无一不昭示着,她从此刻起,已经是大陆上人人忌惮的强者。
依影感叹说:“这就是获得力量的感觉吗?真是美妙啊。”
但对加尔来说,却是失去了一切,大概还包括失去了她。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原来,这就是旅途的终点吗。
加尔无力再站立,跌伏在地上,颓然地道:“这样的话,你满意了吧。你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这些年来……对不起了。”
依影的嗓音,也随着魔化的缘故,变得沙哑和粗犷,和加尔如出一辙:“哈哈哈。没想到啊,你也会有承认错误的时候。”
随即,依影撤去了魔化,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紧接着,四周,已经多了几道魔影(魔化)。
“呵呵呵,依影小姐,你做的很出色。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其中一人说。
“他已经没用了,但却不能留他在这世上,依影小姐,请夺去他的性命吧,如果念旧情的话,就请给他个痛快。”另外一人说。
失去了所有力量,加尔视线也已经变得逐渐模糊,茫然地抬起头,却已看不清说话的人的模样。
依影思索了一下,然后答道:“好。”
一道夺目的银芒,自依影指间挥出,划向加尔的喉咙。
银芒滑行的速度,快到只有一道残影。失去了所有能力的加尔,和初生的婴儿般无异,绝对不可能抵挡。下一瞬,他就会死在他朝思暮想着的依影的刃下。
是的,就要死了,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再也不可能像与自然对峙的时候那样,变戏法般多出一个自己。
因为那是真正的魔术。
银芒已经没入,消失。
但加尔却没有被刮破喉咙,所以并没有死去。
加尔身上泛着微微绿芒,闪烁了几下便已消失,但却挡下了依影致命的一划。
众部下们纷纷惊呼出声:
“精灵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