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跟着师欢上午修习兵法,下午习练武功,进步很快。师欢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有时候夜半人静之时,师欢躺在床上,想起神仙的指点,又想想王霸的与众不同,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这两个得意门生,日后定可以建立奇功伟业。说不定,王霸这小子还真可以在乱世之中脱颖而出,成就一代雄主的传奇。到那时,自己作为他的启蒙恩师,岂不是要美死了。
晋惠帝永兴二年八月,王霸跟卢俊已经跟着师欢学艺一年多了,师欢一心想看看二人的本事,便决定临时考核一番。师欢一向认为,乱世之中,武力虽然是第一要诀,但真正的武者是极具兵法韬略之人,因此他觉得应当先考考两位徒弟的兵法。
一日傍晚,吃过饭,师欢派人唤二人到院中树下,一边纳凉,一边与他们谈论兵法。
师欢首先问道:“一年多来,为师没有教授你们多少东西,兵法也就孙武子兵法一本,你们领悟的如何?”
卢俊道:“熟稔于胸。”
师欢笑笑,点点头,又问王霸:“你呢?”
王霸答道:“粗通大意,孙子兵法深不可测,许多还要在实战之中慢慢领会。弟子想,若是过个十年二十年,弟子应当能够运用自如。”
师欢大喝:“好两个自夸自大之徒!”
二人都是一惊,忙问师父为何如此。
师欢道:“孙子兵法乃上乘之书,是孙武子倾尽一生心血写成,孙膑因得真传而使齐军天下无敌,庞涓仅知其表致魏国丧失中原霸主之位。待到秦汉三国,孙子兵法更是为各兵家所推崇,从未有人敢说十年二十年便能运用自如,更不敢夸口熟稔于胸!你们俩速速到堂屋门口站立思过,没有我的话不准休息。想明白的话也可到房中找我。”说完,便一甩衣袖走近门中去了。
卢俊对王霸说:“师父一向待我俩和善,今天怎么突然暴怒,而且不过是为了一句兵法心得?”
王霸叹道:“还是你我功底不够,又不思进取,好大喜功,师父生气的应当是这个。算了,赶紧站好思过,小心师父再发火,那你我可就真的吃罪不起了。”
卢俊摇摇头,走到堂屋门口,在右侧站定。王霸也走过去,站在了左侧。卢俊不停的眨着眼睛,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房子,一会儿看看来来回回在院中走动的人,有时候也看看站在身边的王霸。但是,王霸却像一个木桩子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微闭着,有时候口中还念念有词。
月上柳梢的时候,师欢突然推开门,走了出来,拍了拍卢俊,问道:“现在可想清楚了?”
卢俊急忙答道:“回师父的话,弟子想清楚了。”
师欢也不急,淡淡的一笑,说:“好,那你说说,为将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卢俊朗声答道:“弟子以为,为将者,最重要的有三条。”
师欢打断他说:“别说三条,我就让你说一条。”
卢俊挠挠头,对师欢说:“弟子实在难以取舍。”
师欢叹了口气,说:“那你就再想想。”转过头问王霸道:“你说呢?”
王霸应道:“弟子以为,为将者最重要的是忠。”
师欢笑笑,继续问道:“好,说说为什么?”
王霸说:“忠,为将之本。只有具备忠诚,才能够真正的为国家着想,为黎民百姓着想,指挥作战从社稷出发,如此则有大作为。况且,只有忠诚,将领才不会以士兵的生命为自己牟利,更不会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如此则将兵同心,胜利何愁?”
师欢赞叹道:“不错!我原以为,你会说兵法韬略、勇敢无畏、爱兵如子这些,孰料你竟然能够去粗取精,从这些为将者不可或缺的要素中提炼出忠诚这一精髓,这一本真的东西,真是难得!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说完,回头看看卢俊,笑着说:“你也回去吧,日后多跟你师弟学学,这世间最精髓的东西往往不在书上。明白了吗?”
卢俊点点头,说:“师父,弟子有点明白了。弟子较师弟愚钝一些,还请师父见谅。”
师欢笑道:“没什么。为帅者与为将者自然有所区分,你日后会是一个勇猛的将军,王霸则是将帅之才。人各有长短,不必苛求自己,他习武就不如你嘛!好了,回去吧。我也该睡了。”
二人对着师欢的背影鞠了一躬,便退回房间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时局越来越混乱。河北、山西、山东等地接连陷入纷争之中,师欢师徒所在的茌平不再是世外桃源,时常有军队经过,一些军纪较差的军队还时不时的抢劫。
入冬的一天,师欢把两个徒弟叫到房中,问道:“如今朝纲崩坏,英雄蜂起,刘渊的汉国日益强大,不断南侵,攻州破县,势如破竹;CD王与河间王交恶,邺城、邯郸一带都成了战场,公师藩、王浚雄踞燕赵,自领一方,巴蜀李雄的成国正在发兵攻打南中,江南一带也是盗匪四起,皇上又落在东海王股掌之间。天下已然大乱了。该是你们出师的时候了。”
二人异口同声的唤了声“师父”,刚想要说些什么。师欢摆摆手说:“不必多说,学艺本来就是为了这一天。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们也只有走出去,将平生所学尽情的挥洒在广袤的大地上,方可成为真正的将帅。”
一段感慨之后,师欢笑着问道:“你们想投效于谁呢?”
卢俊道:“朝纲崩坏,盗贼四起,而且有胡人作乱,坏我汉人天下,弟子想投效朝廷,为朝廷平定四方,重建安乐之国。”
师欢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是大志向,只是要付诸行动,不可做空想家,日后行军打仗切记赵括纸上谈兵之果。”
王霸道:“我没有师兄的大志向,我只想寻找一个真正的英雄,效力于他,统一国家。至于他是不是大晋的天子,则没有那么必要。王朝更迭,平常之事;盛衰荣辱,旦夕之间。只要不愧自己的良心就可。”
师欢点了点头,说:“你的心思师父知晓,只是日后若相遇疆场,师父还是希望你们师兄弟二人能够记得今日情分,不要害了对方性命。”
“遵师父教诲。”二人跪倒在地,连叩三个响头。
师徒三人正在谈话之时,院中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师老先生曾说永不再收徒,如今怎么背弃了誓言呢?哈哈哈,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让师老先生宁愿食言也要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