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霸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自然掌控不了利群,完全在他的股掌之中。自己要是奔回左国城,刘豹可能会念在自己护送回刘霸的份上,给他升官,可是他现在要的不是这些。
此时的礼群,已在边塞十年,礼群完全厌恶了战争,如今氐人东进占据离石,跟匈奴人的梁子算是结大发了,免不了长年征战,是死是活暂且不论,就单说这不安定的生活就让礼群心情糟透了,说不定哪天不知不觉就丢掉了性命。自己这次侥幸生还,还是托了刘渊的福。心想着还不如直接去投刘渊,在朝里谋个差事,过几天太平日子。当然,这时的礼群,自然不知道洛阳城里也是杀机四伏,就连刘渊也在刀尖儿上过日子。不过还好,这种隐秘的斗争压根儿不会跟他这样的小人物扯上半点关系,甚至刘渊也跟晋王室的内斗八竿子打不着。
礼群知道,此时驻扎在并州的东瀛公司马腾是刘渊的旧交,并州王浚也与他关系不菲。于是,礼群打算投奔并州,让他们出兵保护自己到京都洛阳。只要见到刘渊,什么就都有了。
礼群想着想着,好像自己真的已经到了洛阳,刘渊为刘霸的平安归来惊喜异常,立刻给了他一个不小的官职。可是,梦终究是梦,有些可能会实现,有些终究就只能是梦。不巧的是,礼群的这个梦终究只是个梦。
本来很美好的剧情,在并州城北三十里的地方发生了逆转。这里并没有什么村落,两个人大半天水米未进,石霸一个劲儿的哭闹,说自己饿,要吃饭。礼群朝四处望望,连个人家也没有。这条路礼群也是第一次走,只想着通往南边的大道必然可到并州,便不顾其他。
石霸哭闹的实在没有办法,礼群只好把他放下来,两人靠着一棵大树坐着,满心希望能有个人经过,给他们一点吃的,哪怕给点水喝。再不济,在这树荫下歇上一会儿,好歹缓缓,有点力气,加把劲儿进城见到司马腾就酒菜管饱了。想着酒菜的香味儿,礼群的肚子奇怪的咕咕叫了几声。说也奇怪,石霸听到这声儿,竟然不哭了,反倒是咯咯的笑开了。
礼群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又自顾自的低下头,捡起地上的一节小树枝,胡乱的画着什么。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礼群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剂强心针,呼的以下窜起来,站的直直的,踮着脚,右手平放在眼角上方,直勾勾的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那里,是他今天全部的希望所在了。
期望中的人影终于出现了。待那人走的稍近些,礼群也看清楚了他的模样:络腮胡子,高鼻梁,颧骨有些微突出,身体虽然略显肥胖却明显相当健硕,步子十分轻快,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背包,塞得鼓鼓的。礼群打心眼里想知道,这家伙包裹里到底有多少食物多少水。
那人走到跟前,礼群礼貌的挡住了他。
见被一个当兵的挡住了去路,来人也是一惊,向后连退了几步,差点一个趔趄仰倒在地,连声说着:“你干什么?”
礼群赔笑道:“大哥别误会,我只是想讨口吃的,实在不行给口水喝也行啊。我倒是没什么,孩子饿的受不了了。”
来人看了看礼群,又望了望坐在树下的石霸,说了声:“好吧。我这里的东西你随便吃。”
礼群觉得,今天真是遇到贵人了,从来人那里接过水,连忙给石霸喝完,又塞给他一个胡饼。石霸是真饿了,狼吞虎咽的吃着。以往,这些吃食他根本瞧也不瞧。
礼群吃着喝着,一句又一句的感谢话说着,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问恩人叫什么名字呢,于是赶紧开口问道:“恩公能否方便赐教尊姓大名,日后也好感激不是。”
来人笑道:“名讳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我姓白,你就叫我老白吧。”说着,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礼群赶忙作揖,说道:“那怎么可以,太不恭敬了。这样,我还是教您白公吧。这样,显得礼到一些。”
这个白公倒也没有再多推脱,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两人寒暄过后,白公说道:“你们先吃着,我去这树后边方便一下。失礼了。”
礼群赶忙应道:“请便,轻便。”
白公走后,礼群刚刚坐下,准备再吃上一个胡饼,突然脑后被木棍猛地一击,顿觉天旋地转,紧跟着眼前一黑,随即倒在了地上,隐隐约约的听到孩子的哭声,可是他这时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错!打晕礼群的正是他的恩公白公。当然,他可不姓白,他的真名叫余焕东,是并州北面出了名的人贩子。每年依靠拐卖妇女儿童,余焕东不但生计无忧,而且赚的是盆满钵满。可是,他出行从不乘车驾,可能是更好的亲近别人以好行骗。
余焕东打晕礼群之后,朝着他的身上猛踹了几脚,见其毫无反应,这才蹲下来收拾好包裹,一把抱起石霸就往前走去。这个目光炯炯的孩子,长得如此健壮,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这几年不太容易碰上好货了。余焕东心里美滋滋的,他的目的地是前头不远的忻州。昨天晚上石霸还跟着礼群在那里过了夜。
余焕东的腿脚远远强过礼群,下午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忻州城。前些日子,这里一家开小客栈的王老板,想买一个胡人孩子做帮工,实际上就是当奴隶。王老板还特别交待,不要太大的,小孩子最好,从小管教,长大了也忠诚。起初,余焕东还愁着到哪找个小孩子去呢,谁知今天竟然在路上白捡一个。
余焕东敲响王老板家的门,只听道里面回了声:“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身体虽然强壮,却也未脱尽稚嫩。未等开门的孩子说话,余焕东开口说道:“你爹呢?”
那孩子懒洋洋的应了一句:“在里屋呢,你又干了缺德的事了吧,这小娃娃不是你的吧。”
余焕东笑了一下:“去去去,你个小孩子懂个什么!这是我的干儿子,到你爹这里做学徒的。”
孩子随口应了一句:“鬼才信。”
余焕东有些生气,心中暗骂道:小东西,哪天老子把你也卖了,换二两酒钱。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