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荫咬着嘴唇捧着信和相册回了房间,手里的相册正好是一张小时候的“全家福”,妈妈搂着外婆的脖子,外婆抱着胖嘟嘟的她。即使没有男主角,她们依旧笑的很甜,看不出悲伤和喜悦。她仰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眼泪还是没忍住,滑了下来。好容易从这个冷冷清清的家逃了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这个冷冷清清的家里,可是幸福的家庭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她不知道,她害怕,害怕再次掉落到那个叫做孤独的陷阱里,害怕失去仅有的一个亲人,害怕自己不知道到底要什么。
房间里的闹钟“嚓,嚓,嚓……”地挠着心,脑子里嗡嗡做响,妈妈疯狂摔东西的样子又跑到她的面前,她狠狠地揪着床单,咬着牙忍着泪,想撕掉照片把那些个伤心害怕的往事通通砸碎,幻想着疯狂地大吼一声拆掉整个房间,然而从小是个乖乖女的她现在只会不争气地躲在房间里流着眼泪。
“丫头!出来吃饭啦!”
“来啦!”她摸干眼泪,爬起来懒懒地把相册丢进了抽屉,对着镜子笑了笑。
“这里还有封信,大的,还要我签收才肯给我。叫什么陈……什么……凯……我再看看,陈士凯!”外婆带上老花镜又仔细看了看。
“恩?哦。”她疑惑地接过来看了一眼放在旁边。
“怎么不打开看看?”
“现在?”她喝了一口汤愣了一下。
“怎么了?不能看啊?”外婆盛了一碗饭递了过去。
“不是,你不认识。”
“男的,女的?”
“以前一个同事。啊!我忘了,我还得去趟单位,先走了外婆,我爱你!”她赶紧扒拉了两口饭,擦了擦嘴,亲了一口外婆抓起包就往外跑,把那些有的没的唠叨抛在了脑后,再待下去保不齐她会烦躁忧郁。
刚出门,居然碰见楼下王大妈,一见着她像是中了彩票似的一把抓住喊了起来“小荫啊!哎呀,我是王大妈呀,这都多少年没见了啊?还记得我么?听说你回来上班啦?”
“呵呵,王大妈,你吃饭没?”她看着王大妈跟个机关枪似的吧喇叭啦问个不停心里凉了一大截。
“没呢,没呢,我刚去老年活动室打完牌,老伴在家烧呢。”她拉着柳荫的胳膊,笑嘻嘻地从上到下地打量着。
“真好,您快去吃吧,我还有事。”
“不是,你别急着走。好容易碰着你,大妈问你呢,今年几岁啦?”她一把拉住想溜走的柳荫。
“啊?这个你还是问我外婆吧,我真都不好意思说,她在家呢,你去吧,去我家吃个饭陪她唠唠。”她边说边把王大妈往楼上赶。
“不是不是,你别急。大妈跟你说啊,我一个侄子跟你还是初中同学,叫王军,你还记得吧?”
“不是不是,我得加班,真得走了,这事儿你跟我外婆谈准成。”
“行,行,大妈再唠叨一句啊,你啊,年纪不小了,你这个年纪在我们那个时候别人得喊你老处Nv了,抓点紧,记得啊,叫王军。”
“……”柳荫吓得逃出了小区,脸上一阵绯红,幸好是周末的中午,否则这个三层楼的人家肯定全都知道柳家的老***回来了。幸好那个叫王军的还在初中的教室里,否则被王大妈逮住,还真能拉着他俩立刻进入洞房。幸好她出生在新时代,否则“老***”这个大帽子非得把她压死不可。
柳荫无聊地走在大街上,加班不过是个幌子,单位宿舍旧归旧,可是有网络,平常偶尔加个班待在那里也算是逍遥快活,从忙忙碌碌的状态一下子闲下来还真不适应,如果没有单位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没有外婆的唠叨,没有“老***”的大帽子,轻轻松松拿钱浑浑噩噩过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J市这两年发展挺快,置身于市中心繁华地段,一块块一模一样的广告牌,相同的商场标志,一色一样的工作服,标准的露齿笑,除非你买奢侈品大牌,否则你很难分得清是J市还是N市。
当然也可以从商城外逛街的人和公交车来分辨,在N市周末逛街的人都像是去赶着去上班,脚步匆匆,生怕漏了哪里的限时打折、哪里的优惠免单、哪里的买一赠一。而J市,街上都是悠闲地散步的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恨不得走两步退三步的节奏。孤单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把自己丢进人群里,仿佛日子过的还算热闹。
柳荫漫无目的地晃荡着,买了杯超大杯奶茶,在步行街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男的不管是高的瘦的,矮的胖的,身边总有一个女的挽着。而女的除了有了男伴的,大都是三五成群的女学生,要么就是拖着孩子的妈妈。偶尔一个长的还算养眼的走过,一看穿着还是个嫩头嫩脑的高中生,像她这把年纪的女人单独坐在热闹的步行街喝着奶茶也算是“奇葩”了。
路口边人力三轮车师傅一个接一个的排着队等生意,人力三轮车算是J市的特色,这个点基本没什么生意,年纪大的一脸疲惫地坐在车上抽着烟,看上去身强体壮的也懒懒地趴在车头上,破旧的裤脚管用一对木夹子夹着。看多了天下大事,这些身边的普通人看起来却更加的真实,恍若隔世。
“朋友?你听过翠鸟的故事么?在一个僻静僻静……”刚喝完奶茶,搞笑的铃声响了起来,这是小凯的专属铃声。
“喂……亲爱的柳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你总算是出现了,什么事啊?”柳荫拨弄着半干半湿的头发问。
“我昨天差点没命!我的信收到没?”
“收到了。”
“我刚网上查了,你前天就签收了,收到了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
“你跑哪去了?昨天晚上信号不好,信我还没看呢。”
“去的地方多了,我现在躺在我哥他们家的黄梨花实木古床上,明末清初的那种。对了我哥他刚定了一张超豪华奢侈的现代式圆床,MARGECARSON,你知道吧?”
“不知道。”
“他们家的每件产品都是经过谨慎地构思和制作……”
“重点。”
“大概100万吧。”
“你可以直接给我现金,我睡在上面更安全更踏实,换成黄金我也愿意。”
“你是不是一个记者啊?你知不知道好莱坞的很多明星都是它的铁杆粉丝?它的质地和设计……”
“我是做新闻和财经版的,不是娱乐版的。”
“太不专业了啊,你这样丢尽了N市传媒大学的脸,丢尽了你的专业,丢尽了你的人生,丢尽了你的……”
“哈哈哈哈哈……”柳荫被陈士凯逗的,笑的合不拢嘴,肆无忌惮地在大街上傻笑起来。电话那头陈士凯义愤填膺地批判了现在的N市新闻社,什么潜规则啦,后台撑腰啦,竞聘形式主义啦,社会黑暗啦等等。家里安排他出国留学镀层金,可是他看不上,离家出走去了西藏,当然最后还是被他的富豪表哥带到了人间天堂,到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告诉柳荫“我爱你”那样的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