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妮惊得一抖,莫名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喊了一声,“有人来了!”
屋外突然犬声大作,脚步纷乱闷响,人声传来,“就是田二妮!我亲眼看见的!就是她偷了地里的胡豆!”
似乎是拍门人的声音,“不会吧。我家挨着田二妮,要是她出门了,我家的狗为什么没叫一声?”
“你们两家这么近,老熟人,狗会对她叫?是不是,检查一遍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说话声就到了屋门口,外头的人啪啪拍门,“开门,开门!”
田二妮转身拿了一只大碗扣在胡豆碗上,急忙朝两个女儿挥手示意。
周永涛还愣着,周永芬一把将她扯躺到床上,自己飞快爬上去,拉了被子将自己和妹妹盖上。
周永芬心砰砰乱跳,慌乱地对周永涛做出嘘的手势。
周永涛发呆,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田二妮见女儿躺好,连忙装出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耐烦地打开门,“谁呀!三更半夜,乱敲别人的门!”
李文才讥讽地笑,“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要装样子!老实交出来,这个月的公粮还可以适当给点。非要顽强抵抗,就一颗粮食没有!”
田二妮大声道:“什么老实交出来,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文才双手背在腰后,大模大样地走近田二妮,“不明白?你有什么不明白!不要给我装!刚才我去巡逻,发现凉水弯的胡豆地被贼偷了好大一片!好大一片,知道吗?有些胡豆苗都干了!不知道多久了,可能很嫩很嫩的时候就在偷吃了。真是太可惜了!****的贼太缺德了!胡豆米儿都没长大,那么嫩,能吃几口!为什么非要做贼,不等粮食收获了,再分粮?你缺粮,全村老老少少哪个不是勒着裤子饿肚子!”
李文才提着村里唯一一把手电筒,打开光照着田二妮。
田二妮眯了眼睛,一把挥开手电筒,还嘴道,“少指桑骂槐!”
李文才夸张地指着自己,“我指桑骂槐?呵!我有真凭实据!我看了地里的脚印,一路跟到你家的!你看,那双鞋上就有新鲜的泥!”
大家往田二妮脚上一看,果然鞋上沾了不少鲜泥。
田二妮胸口一紧,手指微微发抖,脚趾尖不由发软,直起脖子大声说:“我晚上出去解手,不踩着地去,难道要我飞着去?这样沾了泥,就抵赖是我?大家评评这个理!”
李文才一个字都不信,点名问周围的人,“你们大半夜会去外头解手?哪家哪户床后头没有个马桶?大半夜,谁会出去解手?”
田二妮顺嘴接道:“我出去解大手你管得着吗?你要在床后头拉屎,就能管人家在外头?你家受得了那个味,我可受不了!”
唐桂芬噗嗤一笑,“反正我受不了屋里有那个味儿!”
李文才气愤不已,“我不管你狡辩,搜一搜就知道真相了!李支书,你可不能偏私!”
唐桂芬朝丈夫李贵使了个眼色。
李贵当看不见,对田二妮说,“李保管说得有理,那就搜一搜罢。”
田二妮勉强说:“搜就搜!李文才,如果没搜到东西,我才找你算账。诬陷是大罪!”
李文才胸有成竹,几步走就对屋里翻箱倒柜起来。屋子就丁点儿大,不一会儿就搜完了。
李文才喃喃着,“不可能,肯定是田二妮偷的!说不定是吃了,然后毁尸灭迹了!对,去看看粪坑,要是有胡豆皮儿,就是你。”
大家果然到粪坑边去检查。李文才握住一根长长的竹子,朝粪坑里面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
唐桂芬掩鼻,“现在国家不许喂猪喂鸡,粪坑里除了自己拉的还有什么?臭死了!”
唐桂芬连忙退开,站到田二妮旁边,看了她一眼。
田二妮自信地点点头。
唐桂芬嘴角便抿出一点笑意。
李文才有些垂头丧气地转到屋内,恨恨地盯着田二妮,肯定是这个女人早有准备,藏起来了。没有抓到现行,胡豆丢失了,他可是有责任的。
李文才转着小眼儿四下打量,突然望向桌上那只碗,伸出手……
田二妮吓得几乎尖叫出声,惊恐地瞪大双眼,身体微微颤抖,冷汗涔涔而下。
唐桂芬一见田二妮的神色,心中一惊,暗骂,这个李文才是疯狗吗,咬着就不撒口了。
李贵心中一跳,伸手就盖住李文才的手,“这是晚上吃的老咸菜,不用看了。”
李文才动了动手,想一把揭开碗。
李贵眼睛深深地看向他,“不过是吃剩下的咸菜!”
屋内气氛一触即发。田二妮心子都要从胸腔里蹦了出来。
李文才死死捏着拳头,他真想一把掀开碗,好定下田二妮死罪,但他又不能真把李贵给得罪死了,有的地方他终归还是要靠他吃饭。
李文才缓缓放下手。
李贵看了田二妮一眼,“好了。什么都没有。回去睡觉。”
田二妮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软靠在门边,目送大家出去。
周永涛呆看,明明知道是曾经演绎过的事件,但随着事件发展,心里竟莫名紧张起来,生怕那李文才把碗给揭开了。
周永芬坐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突然见过关了,全身凝着的一口气,一下子就散了个精光,陡然摔在床上,激动不已。转眼翻身坐起,一把抓住周永涛的手,脸上灿烂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周永涛心里却非常的不安,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结局的,难道就这样轻松的结局了?
“慢着!”
外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非常熟悉,周永涛遥远的记忆里,这个声音似乎存在过很多很多年。
这会是谁呢?
话音刚落,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出现周永涛的视线里。
那是她的爸爸,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