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那冲天而起的赤色光芒究竟是从何而来,就在它升起的一瞬间,似乎连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都为之战栗。
在那赤辉最耀眼处,漆黑的收割者机甲刹那间就化作一道沉重的抛物线,就像是被战舰巨炮击飞了一般撞塌数面墙壁,然后落在废墟某处动弹不得。在那被击溃的收割者机甲的上半身此时出现了一个深可见底的灼热巨洞,仿佛是被超高温物质熔断了一般,由精密元件构成的原子动力炉彻底损毁。断裂的机甲躯体狼藉一地,不断闪烁着晶莹的火花,而空气中残存的毁灭气息还在鼻腔间挥之不去。
艾米喘息着从不远处缓缓走出,此时他神态狼狈,突刺长枪依然在手,但身上衣服已经是破烂不堪。他沉默着注视着远处颓然倒在废墟中的收割者机甲残骸,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刚才那记煌式原力斗技「核爆红莲」几乎耗尽了艾尔体内将近三分之二的原力,是他目前单体攻击力最强的招式。仅仅是一击,便击穿了收割者机甲那硬度惊人足以自傲的超钛合金装甲,然后予以重创。
但是战斗并没有就这样简单地结束,很快地,N184前进基地深处里原本紧闭的数扇安全门开始逐一打开,动能推进器的引擎启动声自其中嗡嗡传来。紧接着出现在艾尔视野里是数架同样全副武装的收割者机甲,原本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进行火力支援的机械骑士,此时却行动出其一致,都将手中冰冷的枪口残忍对准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圣堂骑士。此时阿瓦隆作战系统的全息导航地图上象征收割者机甲的橙黄色的三角形刹那间就增加到了数十个,几乎覆盖住了大半个地图。
一瞬间,艾尔感觉到掉落在自己脚下不远处那具收割者残骸是如此刺眼是那么讽刺,以至于让他嘴角边都挤出了细微的弧纹,一抹冷笑悄然漾开。
N184基地,这里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一刹那艾尔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疑问,似乎自己一踏入N184前进基地就被人如同杂耍般玩弄于鼓掌之间,与代号为「安吉莉亚」的基地主控系统也因为不明原因在很早就失去了彼此间的链路联系。而让艾尔更没有想到的是,一个远离中央小小的前进基地里,竟然配备有数目如此之多已经达到中队规模的收割者机甲群,如果是放在外面的世界,这已经足以推平一个没有高阶能力者坐镇的小型城市了。
但是冷酷现实并没能让艾尔继续往下深入思考,在收割者机甲再度出现之际,数十个惨红光点已然在他身体各处鲜艳亮起然后逐一套牢,头部,手臂,后背,腿部,足尖……只是一瞬间,艾尔就被收割者机甲群的数挺光束机枪精确锁死,死亡阴影悄然而至!
艾尔突然有种想要躲进虚空间隙暂避锋芒的冲动。然而下一秒,来自于收割者机甲手臂前端疾射而出的毁灭光束铺天盖地而来,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的灼热爆炎瞬间卷起,一刹那就吞没了艾尔。
……
……
「嘭!」
那是两道身影在逼仄的空间里交错而过,尖锐的声音瞬间炸响,然后一切都回归于无。半空中,艾尔仍然保持着持枪突刺的姿势,只是对疾退而去的收割者机甲投入冷冷一瞥。
十一?不,应该是十二才对……
艾尔心想,这已经是他亲手解决掉的第十二架收割者机甲,阿瓦隆系统对收割者机甲的解析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六十左右,即使是不再使用威力惊人的原力斗技,他也能凭借突刺圣枪本身的锋锐属性,隔空震碎收割者机甲的核心动力炉,然后让其当场停机。
然而下一秒,四周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漆黑的机械巨人又气势汹汹围拢而来。艾尔屏住呼吸,收敛住体表外放的热量,一转身又潜入通道深处,如同朝雾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快地,又从不远处传来收割者机甲爆炸的巨响,响彻一时。烟柱仍然不断地从四处窜起,N184前进基地里到处充斥着斑斓的光之洪水,仿佛只要身体被沾到,撕裂心扉的疼痛就会深入骨髓,直透灵魂。
自艾尔晋阶成为中央圣所的圣堂骑士以来,除却半年前与海之魔女苏斐尔一战之后,便再无遭遇到今日这般险局。然而在现在这片以寡敌众的战场上,然而此刻艾尔却战意高扬!
二十分钟后,艾尔又在收割机机甲的围堆堵截中冲进了N184基地里的某个房间,稍作停留休息。他靠着墙根疲惫地坐了下来,手中的突刺长枪悄无声息地落下,转瞬间就没入了坚硬的地板。一番征伐之后,艾尔的身体状况却不甚乐观。在阿瓦隆作战系统的战术监测面板上,此时象征着他自身体能和原力储备的曲线已经悄然滑落至历史最低点左右,在其附近处徘徊不前,并隐隐还有继续下降的危险趋势。
才刚松了一口气,外面的通道就传来了类似工业打桩机的声音,有什么在渐渐逼近。紧接着身旁坚固的门框不住扭曲变形,就像是承受不住深海般的重压片片崩裂开来,然后高高飞起。灰黑色的金属碎片夹杂着污物纷纷扬扬地落下,使得艾尔藏身的房间此时如同下起了一场冰冷的雪雨。
觑见如此,艾尔情知不妙,正要抽身遁走。只听见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嘶啸,一道黑色的鞭状影子如毒蛇一般从损毁的金属门扉飞射而至。那是从收割者手臂弹出的刻有破甲铭文的链刃剑,通体长满倒刺的链刃剑只是一瞬间就重重抽在了艾尔身上!
一瞬间艾尔体表各处天青色光芒此起彼伏闪过,不久前被他重奏投影出来能够承受住倾城级强者全力一击的神格武装——天青之盾也是支撑不住来自于收割者机甲链刃剑的沉重一击,就此崩溃解体了。
艾尔痛哼一声,唇边有血色溢出,身体后倾便要倒下。就在这危急之际,他奋力催动为数不多的原力,再度发动了力场湮灭的天赋能力。吞灭一切的恐怖力场霎时间就笼罩住了艾尔苍冷目光所到之处,即使是那从收割者机甲手臂弹射而出的链刃剑也不例外。只是被湮灭力场堪堪染上的一刹那,链刃剑便从原子层面开始寸寸崩毁,然后化作尘烬,灰飞烟灭。
湮灭立场不过持续一瞬,即告消逝。艾尔飞身跃出废墟般的房间,迅速向后疾退。他体内原力已是泰半消耗完毕,几无再战之力。然而尾随而至蜂群一般的收割者机甲却似乎不想给他有再次逃脱的机会无论艾尔如何左突右奔,收割者机甲都会如同附骨之疽,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尾随而至。所到之处一片焦土,整个N184前进基地眼看着也是毁了一大半。
「这还真是有些糟糕啊……」
终于,艾尔再也退无可退,眼前密密麻麻站满了逼近如同黑潮般的收割者机甲群,而他身后却只有冰冷坚固的高墙。他手中的突刺长枪也在第二十五次从某架损毁的收割者机甲的核心动力炉中抽出时,因为原力链路供应的不稳定,然后回归虚无概念了。此时,艾尔可以说是手无寸铁,体内剩余原力也不足以再发动一次核爆红莲。尽管对眼前的收割者机甲的解析已经接近百分之七十的完成度,但就连艾尔身上的阿瓦隆系统也都同时计算出了接下来艾尔的战场生存率不足三成,换言之,或许他今日就可能要以孤单的骑士姿态陨落在此,然后回归那星辰之海。
「咚咚!」从那蜂拥而至的机械军中,一个体型格外高大手持血色合金巨剑的黑色收割者机甲大步奔出,转瞬即至艾尔身前,然后挥剑即斩!重剑无锋,势大力沉,仅仅只是挥舞时掀起的风压就压得艾尔几乎要睁不开眼睛,或许这场轻佻的猫捉老鼠的围剿游戏就要在此划上残酷的句点了吧?
然而此刻艾尔心中却是掠过无数泡沫般的闪回思绪:全身沐浴圣辉的强大骑士,冷酷残暴的战争机器,还有与自己共享贝利弗斯荣光的同一家族成员们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最后停留在原地的是他记忆深处的某处图景——在那弥天亘地的绯红之下,穿过看不见的关卡,来自外域的侵略者们拖曳着巨大的骨翼,无声无息地从天穹暗处滑出。从它们身上阵阵抖落的灭世烈焰,转瞬间就把整个世界化为一片燃烧的火海,而那些世代栖居在这颗美丽的星球上的智慧种族除却少数巅峰强者似乎就连像样的抵抗都来不及组织就如同缺月般破碎一地。在这般地狱般的绘卷中,一个娴静柔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的温婉背影正踏在台阶的高处,虚幻得仿佛随时会消失。艾尔未及转身看清她脸部的情绪,潮水般的哀愁和悲伤便不期而至,将他层层簇拥包围。
「莉莉娅,等等我……」
在一片冰冷的虚弱中,艾尔从夺去的喉咙里艰难挤出了一句话。
拼命想好回溯挽留的时光,已经如同坠入深渊的激流,无可避免地消逝了。一切都只是无法实现的悲愿罢了,然而现实世界却更加残酷——
灿若流火的金属巨剑已然欺近身前,接连破开艾尔护体术式,眼看着就要将他拦腰斩断!
在这一瞬间,艾尔镶嵌在胸腔中的圣核结晶如同地狱凶兽的心脏一般迸发出巨大的动能,再度激活了潜藏在他身体深处里的汹涌生命力。与此同时,狭窄的空间里刮起了一阵夹杂着雷霆的恐怖风暴,风力之大,一时竟连那收割者机甲挥出的金属巨剑也被带偏。
湍急的雷暴涡流中,被带偏的可不仅仅只有金属巨剑,其后甚至还有无数具被风暴伟力掀飞的钢铁躯体。然而那个随风暴而来的纤细身影,可不是什么怪物般的存在。
那是一只破开空间晶壁,刹那间引动震怒雷霆的纤纤粉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