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还想说什么,但是大孙用眼神示意他千万不要再讲什么,小李只好作罢,但小李的心里却觉得很别扭。明明是给人家许愿上百万,可到了最后只有三万,这出入也太大了点了吧?这和骗人蒙人有什么区别呢?前天他还看见给厂长开车的司机在一个汽车装饰店里给新买的汽车装修呢。
“别说别的了,咱们开个会,研究研究这几万块钱的用法吧。苍蝇再小也是肉,只好让老乡们理解理解了。主管领导嘱咐我们,一定要慎重,要把钱用在刀刃上,发挥最大的功效。”处长说。“钱多办大事,钱少办小事实事,我们用好就行了。”
几人人拉了椅子,围着处长的办公桌坐好,小李已经准备好了钢笔和笔记本,准备聆听同志们的发言。
可是,干坐了足有五分钟,就是没有一个人发言。大孙摆弄着一本书,老钱翻着一张报纸,处长呢,一个劲地搔着头皮,仿佛今天他的头发上长了千万只虱子,虽然处长头上的那几根头发可以清楚地数出数儿来。
“老钱,你经验多,见得广,你说说你的意见看。”见大家都沉默,处长开始点将了。
老钱放下报纸,张了张嘴巴,似乎那嘴巴被糨糊粘住了,他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嘴唇张开。努力了半天,终于挤出下面的话来了:
“要我说嘛,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慎重,应该好好研究研究。钱虽然少,但必须用好呀,这可不容易,领导关心,老乡盼望,都得考虑好了,”
老钱还没说完,大孙就不耐烦了,他打断了老钱的话:“老钱,老钱,你就别卖关子了,你怎么光说领导说的话,说原则的话呢?我们现在就是要弄清楚,究竟应该怎么办,要具体又具体才是,对不对?”大孙朝着处长问到。处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老钱扶了扶老花镜,嘴巴咕哝了几下,终于说:“我还没想好,没想好,别人先发言吧,我再考虑考虑,我要想一想当年下乡的时候,我们是怎么干来着。”老钱又开始看他的报纸了。
“那么大孙,你来说一说,说说你的看法。你小子机灵,鬼点子多,”处长把眼光投向大孙,充满了期待。
“这个嘛,是不太好说,关键是咱们以前谁也没办过这样的事,又没在农村生活过,这方面的经验几乎为零,”大孙把目光看着赵处长,恍然大悟地说:“处长,听说您年轻的时候下过乡,你对农村生活该熟悉呀,这个事还是您说了算得了。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您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大孙喋喋不休地说。
“你这个小子,真狡猾,怎么绕了一圈又给我推回来了?我看应该把你送到国家队去,会踢皮球了,是吧?”处长大为不满,用指头点着大孙说。
忽然,处长的目光落在了小李的脸上,小李顿时紧张起来,难道处长也要自己发言么?他来这么长时间了,处长很少点他的名啊。再说,他能说出什么来呢?可他担心什么,什么就发生了。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
“小李,你说说看,你家不是在农村么?”处长微笑着说,眼神是少有的和蔼。
“对呀,咱们的小李就是在农村长大的,他熟悉农村呀,听听他的意见,肯定好使。我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大孙拍着桌子高兴地说。
“是,听听年轻人的意见,后生可畏嘛。”老钱也仿佛看到了曙光。
大家把目光都落在了小李的脸上,仿佛他的脸上有现成的答案一样。小李觉得那目光是那样的刺目,让他浑身都紧张起来,汗也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他张着嘴巴,不知道怎么回答处长的话。
“我,我,”他揉了揉眼睛,摸了摸热辣辣的脸,结结巴巴地说,“我们那里是平原,我也是第一次去山里,对山里的情况不清楚,还是领导们定吧。”说完了这句话,小李觉得异常的轻松了,他觉得已经完成了一项很了不起的工作。
“你们几个,啊?你看看你们几个,”处长用手指点着大孙他们三个人,非常不满地说。“都是跟谁学来的?啊?什么都让领导拍板,那你们做什么吃的?推委,搪塞,得过且过,我看咱们行政处的工作作风必须改一改了!”处长很严肃地说。
“处长,处长,您别生气啊。不就三万块钱么?又不是给我们,我们干吗操这么多心?我们给它用好就是了。再说,这三万块钱能出什么问题?还不够领导们出趟差的呢。”在气氛紧张的时候,总是大孙出来解围。
“我说咱们也别在这里闭门造车地研究了,再到山里跑一趟,问问他们不就得了么。不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嘛,听听老乡们的意见,看他们怎么说,”老钱提议。
会议开了半个多小时,最终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处长说:“你们三个,明天去一次黑龙潭吧,跟老乡们商量商量,听听他们的看法。”
老钱说他这几天肚子不太好,老伴又患了白内障,正闹得厉害,当场就说明天他去不了。处长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对着大孙和小李说:
“老钱年龄大了,那路又不太好走,让老钱看家,就由你们两个年轻人辛苦一趟吧,怎么样?”处长征询到。
“处长,明天我孩子要考试,我媳妇又出差了,您看?”大孙说。
可是,大孙的话还没说完,处长啪地一拍桌子,把桌子上的茶杯盖子振了起来,叮当地转了两圈,当地掉在了地上。把屋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扯淡!你们都有自己的事,工作由谁干?还有没有点责任心,事业心?别人拿咱们行政处不当回事,我看是名正言顺!什么事情都不干,谁会看得上我们?”处长的光亮的脑门发出惨惨的光芒,那光芒如同一道道的刺目的闪电,刺得小李睁不开眼睛,小李赶紧低下了头,在笔记本上装着写着什么。小李觉得处长这次真的生气了,简直是怒发冲冠。
几个人一时都怔住了,彼此地看着,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有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着,那每天几乎不易察觉到的微弱的声音,今天小李听起来却似乎像滚滚轰隆轰隆的雷声。
僵持了大概有半分多钟,依然是由大孙打破了僵局,嬉皮笑脸地对着处长说:
“处长,处长,您这是何苦呢?本来咱单位就没人拿这个破事当回事儿,我们有何苦较真呢?我去还不行吗?”
“你这个小子,就是奴隶性,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处长的脸色依然铁青,看着大孙训斥到。
“处长,处长,别啊,真的生气了?您看这事儿闹的。这么着吧,今天晚上我请客,一个都不许请假,我又发现一个做农家菜的地方,菜味那叫一个地道?野菜团子,山蘑菇炖小鸡,铁锅炖大鹅,啧啧,美极了。怎么样?”大孙讨好地望着大家。
老钱没说什么,只是把头埋进报纸里。小李捏着笔,不知道今天的会议如何记录;还是处长大人大量,对着大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