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往上移,对上慕容怔褐色的眼眸,他步伐停住眼睛一直在看我。
我若无其事的转头,离开窗边坐到圆桌前的椅子上斟茶喝。
门被轻轻推开,外面阳光全部扑洒进来,照在金砖上闪闪发亮。
慕容怔依旧先是去内室看看,然后无视我的存在般直接出门,这就是所谓的冷战。
他一脚已经踏出门外,眼看另一只脚即将要迈出,我站起来急道:“喂,我想出去。”
慕容怔收回要迈出去的脚,没有转身,声音淡淡道:“要去哪?”
“不去哪里,就在养心殿外晒晒太阳。”感觉像是被囚禁了好多年。
慕容怔很爽快的给了两个字,“可以。”
“那我可不可以去御膳房看看?”
慕容怔侧身看着我,“去御膳房做什么?”
我本来不想告诉他的,但不说的话他是不会同意的。
“我感觉那碗药有问题,想去御膳房找找,或许会发现些什么。”
慕容怔沉默了一瞬,道:“那让高全跟着罢,他可以帮忙。”然后转身踏出门外。
我向前走了两步,“对不起,那晚是我不对。”
他身子一怔,停住脚背对着我,我继续道:“我是外人无权评论你们皇家的事,或许立场不同想法也不一样,是非对错公道自在人心。”
慕容怔没有说话,听我说完直直朝前走去,背脊挺拔孤傲。
终于出来了,我展开双臂,仰头眯眼望着当空的太阳,让温暖的阳光将全身晒个透,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一路由高全带着去御膳房,偶尔碰上几名内侍,都是低头远远绕走,御膳房在养心殿侧面,走一会就到了。
慕容怔是把整个皇宫都封锁了,连御膳房门口有带刀侍卫把守。
刚进院子,杂役们都抬头看着我和高全,然后迅速低下头继续做事。
院子四面都是大大小小的房子,有御膳房、司膳房,寿药房、杂役司。
绕过院子中间的大水缸,我直直朝御膳房走去。
御膳房大的出奇,两边和中间一排都是灶台,上面摆着各种食材。每个灶台边站着三人,一个着白衣是庖长,两名着蓝衣的公公是庖人。还有很多在一边做杂事的厨役,这里面人可有一百多人。
一个肥胖的蓝衣公公朝我们走来,笑盈盈道:“高公公来了。”
高全负手架子十足的恩了一声,“张主事,这位是夏姑娘。”然后转身哈腰道:“姑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张主事,他是御膳房的主管。”
怪不得长的肥头肥脑的原来是这里的主管,油水都流到他身上了。
高全一副讨嫌的笑容,完全是欺下怕上的势力之人,看着就心烦。
这后宫里到处都这样的人,有阶级就有压迫。
这天气也不是很热,胖主事的额头上却渗出汗水来,用袖子抹去,他笑的有些勉强,“奴才见过姑娘,姑娘有什么问题就问奴才。”
我笑笑,道:“我随便看看,你先忙你的。”
看他紧张的模样,是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要是这么容易问出来,慕容怔也不会发愁了。
胖主事应了一声,退下了。我从左边开始一一看过每个灶台,不用他们介绍,上面摆放的食材我都认得,在吴国我可是做过掌膳助理的。
等全部看完,看得眼睛都疲劳了。我走出房门,绕到御膳房侧面,在一处僻静的台基上坐下。
食材都是常见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打发高全叫胖主管过来。
“张主事,皇上有没有喜欢吃的东西?”
胖主事一愣,半响才慢慢吞吞说了一大串,都与清单上的食物一样。
腿垂到台基下摇晃,手指轻叩地面,我自言自语,“难道就没有一段时间内特别想吃的东西?”
胖主事听到我的话,眼珠一转,“奴才记得除夕守岁时皇上说想吃烤番薯,御膳房也没有番薯,因为皇上娘娘们都平时不爱吃这东西,御膳房也就很少进番薯。”
胖主事顿了顿,擦去额上的汗,继续道:“奴才一时着急,准备到宫外去买,恰好碰上太子,太子说他能找到,叫奴才回去等着,后来太子真的送来很多番薯。”
番薯,我脑中嗡的一声,立刻站起来,“番薯在哪?带我去看看。”
胖主事见我如此激动,指着侧面的墙,紧张道:“番……番薯在里面。”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库房,里面有很多高高低低的架子,上面放的都是新进的蔬菜粮食。
我一一寻过来,最后在房子最里面西北角落发现了半篮子番薯。
我翻看了几个都是白薯,转头问身后的人,“怎么都是白皮的?没有红皮的么?”
在南国白皮番薯称为白薯,红皮番薯称为红薯,两者总称番薯。
胖主事点头道:“太子找来的都是白薯,没有红皮的。”
我把篮子倒过来,里面的白薯滚落一地,我一个一个拿在手里查看,全是白薯,没有问题。
难道已经用完了,怎么可能是太子呢?
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道:“张主事可知道还有种薯类叫木薯的?”
胖主事摇头,“奴才不知。”
看他一脸的茫然,确实不像是说谎。木薯只生长在很热的地方,况且是有毒的一般人很少去动那个。我想北国应该没有,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我说:“木薯跟白薯长的有点相似,仔细不看会很难发现。而且,木薯是有毒的。”
胖主事浑身颤抖,膝盖打弯扑通跪到我面前,脸色瞬间惨白,舌头打结,“奴……奴才真不知,这些……这些都是番薯。”
我浅浅一笑,“张主事不必紧张,我知道这些都是番薯,你先起来。”对身旁的高全使了个眼色,高全将胖主事扶起来。
胖主管双腿抖得跟筛子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语气温和道:“张主事可知太子是从哪里弄来这些番薯的?”
胖主事肥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快,额上汗珠频频滚落,“奴……奴才不知,奴才怎敢问太子那些。”
我仔细观察他的脸色,不像是在撒谎。
我依然面带笑容,就像个笑面虎,“最后问张主事一个问题,皇上吃了多少番薯?”
“守岁时吃了两个稍大点的番薯,第二日晚上只吃了一个较大的番薯,之后就没再吃了。”
我点点头,“有劳张主事了,你先回去罢。”
胖主事抹去额上的汗水,转身低头走的颇艰难,似乎把他给吓坏了。
我在他身后道:“今日的事,张主事莫要再对其他人说起。”
胖主事即刻转身,连连点头称是。我将那些番薯放回篮子,起身放到高处架子上。
回到养心殿,我让高全去找慕容怔来,自己先进了内室看看皇帝的情况。
皇帝依旧不省人事,脸色似乎比之前更显苍白,触手冰凉。要不是鼻尖有一丝气息出来,还真以为已经归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