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悯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气,声音低哑,“本王自会处理,本王不想再伤害她,更不想枫儿她……哎……”很想听清楚他最后一句话,可惜只听到一声冗长的叹息,沉重到我的身体不堪重负。
看到他的身影,瞬间苍老了很多,我的眼眶突然就湿了。
“王爷,您的身体……”那人担忧道。
“无碍,你告诉弘真让他尽快找……,多派些人去找,不能再拖了。”
“是,那王爷您早些休息……”
转身,贴着墙壁蹑手蹑脚的往回走,走到拐角我拔腿狂奔。直到跑的喘不过气,才停下来,扶着一棵干枯的树,我大口大口的喘息。冷风一吹,背上汗水透心的凉。
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说,“王爷,太仁慈了居然还给他好吃好喝的,他伤……”然后说着就走远了。
我悄声尾随其后,两名护卫来到王府地牢前,一人手里拿着食盒,一人手提灯笼,打开牢门进去了。我躲在门口,在想该怎么进去时,里面一声怒吼,“放我出去,我要杀了慕容悯。”
是余风的声音,他果然被抓起来了。
“不想受皮肉之苦,就给我老实点。”一人呵斥道。
“慕容悯,你出来。”余风歇斯底里的狂吼,“有种别当缩头乌龟。”
鞭声突兀的响起,如一道惊雷劈开了这个黑夜,一声声响亮刺耳。
“哼,敢行刺王爷,就算有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安心在这等死吧。”
紧握拳头,我咬牙冲了进去,“住手。”
借着微弱的烛光我看到余风满身是伤的蜷缩在地上,头发披散,咬牙恨恨的瞪着前面的人。
拿着鞭子的铠甲护卫,一脸怒容的看着我,质问道:“你哪个院里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敢随便进来。”
我径自走到余风旁边,一道道鞭痕像个渔网将他包住,从里面渗出血来,披散的头发挡住了半边脸,一只眼正冷冷的看我。
“余风。”动了动唇,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此刻该跟他说些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的愧疚几乎要将我杀死,在他面前我无地自容。
“哪来的丫头,还不走。”护卫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外拉。
“放开我。”我狠狠甩开护卫的手。
“嘿,还敢反抗。”
那护卫怒了,揪住我的头发,伸手就一巴掌。
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将我打懵了。还未反应过来,地牢里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放开他。”
地牢门口,昏黄的灯光处,一个黑影朝我走来,像杀出地狱的神袛,散发着冷戾而无可阻挡的气势。
“疼不疼?”不知何时余风已经站在我身边。
我从那个人的身上移开视线,对上余风焦灼的目光,笑了笑,“不疼,你的伤?”都这个时候了,他还问我疼不疼。
“没事。”
他只简单的说了两个字,可脸上和身上的鞭痕,却掩盖不了‘没事’这两个字。
余风闷哼了一声,突然摔倒在地。
“余风。”我忙蹲下身扶住他的胳膊。
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紧闭唇,身体在微微颤抖,极力忍受着疼痛,却不叫出来。
“参见王爷。”两名护卫慌忙跪地。
“来人,拉出去杖打一百军棍。”声音冰冷而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他看都未看脚下拼命磕头求饶的侍卫,淡淡的看着我。
“奴才不敢了,王爷……”那两名护卫被拖了下去,声音消失在天牢门口。
我没有为那两个护卫求情,只是冷冷的回视慕容悯,他的属下把余风伤的这么重,他也有责任。
“放了余风。”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样,慕容怔对不起。
“来人,放了他。”慕容悯面无表情,眼睛眨都不眨,很利索的答应了。
两名护卫将余风的手链和脚链打开。
“余风,我们走。”我扶起余风向前走了几步,刚与他擦肩。
“你站住。”慕容悯猛然提高了声音,我顿住脚步,有些忐忑的看他,难道他改变主意不放余风了。他转而吩咐侍卫,“带他下去上药。”
“慕容悯,你不用假惺惺的救我。”余风被两名护卫左右架住往外走,他不甘心的吼道:“我一定会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看到余风眼中强烈的恨意,似乎要将世界毁灭,我心里有些恐惧和担忧。
地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相对而立,墙壁上的油灯跳跃,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
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我,抿着唇,许多天没见,他瘦了很多,脸上显得很憔悴,眉间隐隐有些疲态。
忍住心口的疼痛,我冷冷直视他,没有开口。
想起刚才在书房外听到的话,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怕他的答案我承受不起,更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我自私的想多看他一会。
站了很久,他先开口了,声音低沉,“对不起。”
我哼笑了一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件事。
拼命压抑住心里的波涛汹涌,平静道:“你没有错,自始至终你都没有错,不必跟我道歉,错的人是我。”
他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失落吗?是的,我多希望他能说些什么,他的沉默,再一次让我的心沉入谷底,沉重的透不过气来。
我尽力笑了笑,想留给他一个好的印象,“慕容悯,你自己保重。”
转身,在与他擦肩的那一刻,泪水充满了我的眼眶,差一点就滚落下来。
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急急地唤了声,“枫儿。”
我抽开他的手,没有回头,“很多事情都是从误会开始,那就早早的结束罢。”喉间哽咽,声音放的很缓很轻,轻到只有我自己能听到,“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最后这句。
他没再出声,我跑出了地牢,任由泪水肆意往外流。
慕容悯再见!即使有千万个不舍,也要离开了。
慕容悯,我不想以后你我都更痛苦,早晚都要面对,那么就在今夜来个了断吧。
慕容悯,对不起。
难以忍受的空虚,像洪水猛兽般一发不可收拾的席卷了全身,恨不得拿刀把心挖出来,看看里面是不是空了。
直到多年以后,我还清晰的记得那个冬雪夜,他忧伤的眸子和单薄落寞的身影,每每想起,就会心痛不已。如果那时我回头,是不是没有遗憾了。
前面就是梨苑,朦胧的灯火中我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门口,雪花簌簌,她缩着身子来回踱步。眼眶又一次湿热,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我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抹去,朝心竹走去。
当院中合欢树吐出新叶,树下小草露出头,才恍然发现这个漫长的冬天总算熬过去了。
我换了个姿势,斜躺在竹椅上,眯着眼睛看头顶一片蓝天,大雁从南飞回,排着很整齐的队伍,唱着歌飞远了。
阳光很温和,从树叶缝隙中投下琐碎的光点,映在我的脸上。起身抿了口茶,头靠在椅背上,继续哼吴侬软语的小调,脑海中浮现小时候采莲时的场景,村里像我一般大的孩子都会跟着父母坐在自家船上,一边采莲一边唱歌。
“哟,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
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个大嘴巴来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自己坐在旁边的竹椅上,大娘端了茶放到他面前,又咿咿呀呀的冲慕容忻比划了一番后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