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分封汉中
鸿门宴的阴影并没有在项羽心头停留多久，稍作休整后，他便率大军开进咸阳。一时间内，咸阳城内到处是项羽的士兵。有一个叫韩生的人向项羽建议道：关中土地肥沃，四周又有关塞要隘抵御外敌，进可攻，退可守，实是一块宝地，可以建都于此，称霸天下。项羽的心思不在一统天下，只想获得封号土地财宝回归故里，他说：富贵了不归故乡，就象穿着绣花的锦衣在夜里行走，有谁知道呢！于是恣意杀掉了子婴，发泄着对秦王朝的仇恨，所见宫室，一律烧掉，并焚燃了规模浩大的阿房宫——这个考古学家们只能从可怜的蛛丝马迹中想象当年辉煌壮观的建筑精品。浓烟滚滚，持续三月不绝。老百姓的满腔热血渐渐凉下去，心中祈祷这腥风血雨的日子赶快过去，好太太平平地生活。
秦朝灭亡了，项羽一面大力搜罗秦宫的财宝美女，准备东归，一面盘算着分封行赏的大事。他派人向怀王通报了情势，征求分封一事的意见。怀王仍不知趣地说按以前约定好的办。项羽大怒。他对怀王不许自己与刘邦一道西进咸阳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又见他与自己的心思相悖，一时怒气难忍。他对手下将领说：怀王是我项家立的，没有兵伐之功，凭什么指示我！平定天下，完全是诸位将士及我的功劳。怀王因反秦而立，此时秦已灭，这面招牌确是没什么用了。
公元前206年正月，项羽佯尊怀王为义帝，并将其由彭城迁至长沙的郴县，理由是古代的帝王，拥有地方千里，一定居住在上游。怀王无奈，只得渡江南行，却不料被英布等人截杀江中。
当月，项羽以西楚霸王的身份开始大封诸将：章邯为雍王，以废丘为都；司马欣为塞王，以栎阳为都；董翳为翟王，以高奴为都；楚将瑕丘申阳为河南王，以洛阳为都；赵将司马卯为殷王，以朝歌为都；赵王歇为代王，都于代；赵相张耳为常山王，都于襄国；当阳君黥布为九江王，都于六；怀王柱国共敖为临江王，都于江陵；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于邾；燕将臧荼为燕王，都蓟；改封燕王韩广为辽东王，都于无终；改封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都于即墨；齐将田都为齐王，都临淄；齐将田安为济北王；并封陈余河间三县之地，封梅绢十万户。
如何分封刘邦颇费思量，项羽及其谋士认为：关中这块宝地当然不能封给刘邦这个另有野心的人，秦始皇当年立足西秦一统九州的情形他们仍是有记忆的。关东地势开阔，土地肥沃，也不能给他。最后选定巴蜀汉中之地，立他为汉王，都南郑。此地与关中隔着秦巴群山，相交通的栈道由于设施简陋，一遇暴雨便时有冲塌。与关东诸地亦隔崇山峻岭及江河险阻，东下亦不易。
大分封结束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秦斗争划上了一个句号，由分封引起的矛盾却从此潜伏下来，项羽做梦也想不到，鸿门宴上的一念之差，代价是四年的战火和硝烟。
四月，诸侯各自去自己的封国。刘邦的十万大军已被项羽削为三万，心中的不满难以抑制，数次召部下商议，决心与项羽决一死战，都被将士劝阻，萧何劝道：虽然分封到汉中这样险恶的地方，不也比死强吗！刘邦惊问：为什么是死呢？萧何说：我军实力现在远远逊于项羽，这样硬拚，百战百败，难道还不是一个死？您不能图一时之快，而应安心治理巴蜀，养精蓄锐，待机而发，远在汉中，仍然可以图谋天下。刘邦听罢满腔的怨气平息下来，带领三万士卒及楚地和各诸侯手下景慕刘邦为人的数万散兵游卒，从杜南走蚀中的栈道，向汉中进发。一路上溪水清澈，鸟语婉转，峰峦叠嶂，景色美不胜收。但士兵们的心思却早飞回关东的故乡，他们悄声向同伴讲述自己的家园、妻子儿女、父老乡亲，原想大秦一灭，便可衣锦还乡，养家过日子，从此太太平平地生活，谁知如今离故土愈来愈远，不禁一声声叹息。
蚀中即子午道，依山铺路，隔河架桥，多是取秦岭山中的木材所建。张良随刘邦走至褒中后，决定返回韩地为刘邦复出做准备，临行前，他建议刘邦烧毁所经栈道，告诉天下人并无复出争夺天下的野心，也好彻底让项羽放心。刘邦依计而行，千辛万苦抵达汉中。
汉中地处秦巴山区中的盆地，物产丰富，土壤肥沃，有汉水流过，一派江南景象。这更勾起了士兵的思乡之苦。南下路途中就有不少将士逃离队伍，回至故土，到汉中后又有不少伺机逃跑了，士兵们日日哼唱着楚地小曲，思念着家乡的亲人。
韩信成了逃亡中的一员，萧何听说后，即刻启程亲自去追赶，他明白，韩信并不是为思念故乡逃走，而是恃才傲物，长期以来得不到重用，不能施展抱负才走的。几日后，两人同回，刘邦责问道：你逃走是为什么？萧何说明自已不是逃走，而是追赶逃走的一个人，此人便是韩信。刘邦一听追赶的是在帐前默默无语，无英勇之气的韩信，大怒：逃走的将士已有几十位，你都没去追。去追韩信这个小卒卒，分明是骗我！萧何郑重地说：那些将领不难得到，象韩信这样出色的，还无第二人可与之相比。您如想长居于此，有没有他无所谓，如想争得天下，非用韩信不可。如果重用他，他也许能留下来，如不能重用，他终究会离开。刘邦沉思半晌，答应提拔韩信为将，萧何认为不够，继而决定立为大将。萧何建议说：您平素散漫不讲礼仪，现在拜大将就象叫小孩子，这正是韩信离开的原因。您如要拜将，须选择良日，斋戒，搭个坛场，按拜将之礼，方可。刘邦应允。诸将听说要拜大将，都认为将拜自己，各各兴高采烈，等到拜将那天，发现拜的是个不认识的韩信，互问原因。从刘邦以后的征战看，萧何确为刘邦追回一名良将，为建立汉室立下了汗马功劳。拜将之地便是今天陕西汉中市城南的拜将坛。
韩信为将后，首先劝说汉王道：项羽分封诸将中有战功的，您却到了南郑为王，这分明是迁贬。吏兵都是山东人，天天立着脚尖望故乡，趁着大家思乡心切，会有大的战功。等到天下大局已定，将士心思安定下来，再次调遣士兵可就难了。不如东出，定三秦，一争天下。刘邦在汉中早已度日如年，听此良计，慨然应允，与众将商议具体细节，而此时，关东诸王已闹得不可开交。
分封引起的矛盾逐一暴发了。臧荼封为燕王，原燕王韩广更封至偏远的辽东。臧荼领军胁迫韩广离开，韩广不肯就范，两军的火并以臧荼于无终杀死韩广而告终。臧荼不仅占有了燕地，顺手把辽东也据为己有。项羽封田都为齐王，原齐王田荣怨恨不已，杀掉田都公开反对项羽，又杀了田市和济北王田安，自封为齐王。彭越因未有封地有怨气，田荣授予他将军印，令他夺取魏国的土地。楚令萧公角与彭越相战，彭越大胜。陈余仅得三县封地，没被封王，极为不满，趁乱派夏说向田荣游说道：项羽主持天下分封，不公平。把原六国故王封到不好的地方，而把故王的臣下分到美地，赶跑以前的主人。陈余争取来田荣的兵马，击败常山王张耳，张耳逃归汉王。陈余迎接赵王歇复为赵王，赵王又立陈余为代王。项羽听说格局已变，大怒，北上进攻齐地。
这时三秦未完全安定，关东混乱，项羽疲于奔战，是汉王刘邦东向争夺天下的最佳时机。八月，刘邦用韩信的计策，一面派樊哙、周勃等领兵修复烧毁的栈道，一面与韩信率主力从故道突至陈仓。雍王章邯的士兵见汉王兵似从天而降，毫无做战的思想准备，大败。章邯亦大吃一惊，慌忙亲率大军迎战于陈仓，大败。退至好再战，又败。章邯退至废丘，坚守不出。汉王平定雍地，并攻占了咸阳。章邯拒不出战，刘邦只好派兵将废丘城团团围住，另派遣人马收取陇西、北地、上郡。派将军薛欧、王吸领一支小部队出武关，与在南阳的王陵军汇合，回沛县迎接刘邦的父亲太公和妻子吕雉。项羽知道后，发兵把这支部队堵截在阳夏不得前进。
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刘邦军势如破竹，顺利地占有了八百里秦川，用自己的实力打败了项羽的部属。初战连连告捷，军心大振，刘邦对未来也充满了信心，下一步便要出关与楚决一死战。
第七节 大战彭荥
公元前205年，关中的事态大体已稳定下来，刘邦一鼓作气，带领大军东出函谷关，向楚腹地推进。一路之上，军事进展十分顺利，有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申阳来归降，力量猛增，很快攻克了洛阳。韩王郑昌誓不归顺，刘邦遣派韩信击败他，更立故韩襄王之孙信为韩太尉。韩太尉信猛攻郑昌于阳城，迫使郑昌拱手投降。刘邦又立信为韩王，随汉军作战。这时，已在控制区设置了陇西郡、北地郡、上郡、渭南郡、河上郡、中地郡及河南郡。
在一路进发的同时，刘邦大肆宣扬：各位将领如能以万人兵马或一郡之地降服的，封给万户。以吸引摇摆不定持观望态度的力量。并组织人力修缮秦时为北攻胡人而筑的河上之塞。对秦旧时的花园、狩猎场、池塘，令百姓在上面耕种，以稳定人心，恢复生产。
正月，俘虏了雍王章邯的兄弟章平。大赦罪人。刘邦军出函各关至陕地，安抚当地父老百姓，这时，张耳来拜见，汉王十分重用他。
二月，下令废除秦社稷，更立汉社稷。
汉军势如破竹，步步东进，沿途屡有归降的将士百姓，人民称道，而这时项羽的楚军主力却被牵制在齐地。公元前205年正月，项王与田荣大战于城阳，齐军大败，田荣逃至平原，被老百姓杀死。主帅一死，齐军便全部降楚。项羽立田假为齐王，维持在齐地的统治。为彻底消灭田荣的残存势力，楚军由城阳经谷城、历城、临淄，一直打到北海。楚军一路之上焚烧城廓房屋，抢掳老弱妇女，田荣的降卒一律残酷地被坑杀，所过之地，多被破坏得不成样子。齐地百姓极为不满，相聚反叛。田荣的兄弟田横立田荣之子田广为齐王，组织起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坚决抗击项羽大军，夺回城阳。项羽已风闻刘邦军直捣楚地，但齐地费时费力仍未能完全控制，城阳迟迟不能攻破。他决定先彻底击破齐军后再返兵对付刘邦。这就给刘邦造成可趁之机，得以顺利地进入楚腹地。
三月，汉王从临晋渡河，进至平阳，魏王豹投降。东南攻下河内，俘虏了殷王司马卯，设河内郡。西南由平阴津渡过黄河，进驻洛阳。一日，新城的三老名叫董公的拦住刘邦说：我听说’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出兵没有名目，事情不能成功‘。所以说：’明白地指出他是逆贼，敌军才能臣服‘。项羽做了无道之事，流放并杀害了天下共立之主，是叛贼。行仁之事不凭借蛮勇，行义之事不凭借强力，令三军将士穿素服为义帝服丧，以明告诸侯此次东伐是仁义之举，四海之内没有不因此景仰您的德行的。刘邦于是郑重其事地为义帝发丧，哀吊三日，并袒胸号啕大哭。同时派使者分告各路诸侯：天下诸侯共同拥立义帝为主。如今项羽流放义帝并于途中杀了他，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我亲自为义帝发丧，士兵都身着丧服。我带领全部的关中兵，收编三河的勇士，南下江汉，愿意跟从诸侯王攻击楚地那个残杀义帝的叛贼！
很快，刘邦纠集起联合反楚的五诸侯王，率五十六万大军，沿黄河南岸迅速推进到外黄，然后一举攻克彭城。拿下彭城，刘邦大松一口气，想项羽尚在齐地战场，众诸侯听命于己，在西楚霸王的都城恣意玩乐，足以抵消了被贬汉中之辱，于是日日大摆酒宴，尽情享乐。
项羽听说刘邦已攻占了彭城，大为震惊，留下部分将领继续进攻齐军，自己率领精兵三万人马，由鲁出胡陵，进至萧。第二日凌晨，转兵东向，对彭城的汉军发起猛烈的攻击，到中午时分，大破汉军。汉军纷纷逃走，楚军紧追不舍，汉军争先恐后地抢渡谷水和泗水，十多万人葬身。渡过河水的汉军又往南逃散，楚军追击至灵壁东濉水上。汉军停下，挤成一团，被截杀了不少，又有十多万人被逼入濉水，濉水几乎因之停止流动。过河的汉军被团团围了三圈。刘邦正一愁莫展，眼看着几十万大军要被困死在这里。突然，一阵大风挟着沙石从西北方向刮来，折断了树木，掀倒了房屋，一时间天昏地暗，处于风口上的楚军乱作一团，四处逃散。刘邦乘机与数十骑突破包围圈，他本欲回沛县丰邑，将父亲和妻儿带走。可项羽已派人先于刘邦抵达，打算劫持刘邦家属以为人质。太公及吕雉听到消息后，举家逃离家园。刘邦到家后扑了一个空，怅然回马转向东南逃奔，路途上遇着子女，惊喜不已，抱上车子一起逃命。不久，楚骑兵闻风追赶汉王一行，汉王焦急中三次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推下车，滕公夏侯婴三次下车重新救起他们。逃亡中，刘太公与吕雉与两小儿走散，他们在审食其的保护下从小路追随汉王，却遇到楚军。项羽将他们扣押在军中作为人质。
这时吕雉的兄长周吕侯作为汉将驻扎于下邑，刘邦逃至下邑，收容逃归的士兵，稍作休整。只几天之内，局势变化巨大，五十六万大军顷刻瓦解，随汉主出征的诸侯王见楚强汉败，又有离开刘邦重新投奔楚的。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都悄悄跑回项羽帐下。
彭城大败，无疑给汉军造成重大损失，但刘邦并没有泄气，他意识到，虽受挫，但将领损失不很多；萧何据守的关中、巴蜀，一直是他稳定的大后方，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军粮来源，完全可以重整旗鼓；自己多年来奉行不扰民、行仁义的政策，支持者颇多；项羽离开齐地后，田横赶走了项羽所立田假和留下的楚军，齐地再次成为项羽的威胁。所以，他仍然有力量与项王抗衡。
汉王退至虞后，想争取本已与项羽有矛盾的英布，派遣谒者随何去游说九江王英布，对随何说：你如果能劝英布举兵叛楚，项羽肯定要举兵先打英布，牵制项羽几个月，我必定能夺取天下了。随何到九江，向英布说明形势，晓以利害，英布果然背楚归汉。楚派龙且攻打英布，激战数月，楚军获胜。
五月，刘邦退至荥阳一线。坐阵后方的萧何从关中征发十七岁以下不到服役年龄的青年及六十岁以上免役的老人前来支援，汉军军心大振，在京、索之间与前来追赶的楚军激战一场，大破楚军。楚军无法越荥阳而西，荥阳一线两军呈对垒的阵势。
荥阳对峙不下，刘邦转而返回关中。六月，立刘盈为太子，发布诏令大赦罪人，令太子守在临时都城栎阳。用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拔掉了关中的最后一个钉子。
公元前204年，魏王豹见汉军局势急转直下，决定背汉归楚，他借回家看望生病的亲戚为由离开刘邦。返回魏地后便封锁了渡口，站在了汉王的对立面。刘邦决定伐魏，出兵之前派郦生去魏国游说，希望他能返回汉王麾下，魏王拒绝了。刘邦于是派韩信速自夏阳渡过黄河，下河东，攻取安邑，俘虏了魏王豹，在魏地设置了河东、上党、太原三郡。十月，又令张耳与韩信率数万大军越过太行山进攻赵国，于井陉大败赵军，杀掉了陈余和赵王歇。第二年，刘邦立张耳为赵王。至此，河北地区基本平息，韩信率兵南下，支援与楚军对峙的汉军，而荥阳战场的情况却不客乐观。楚军占有明显的优势。汉王军驻扎在荥阳之南，筑甬道直通黄河岸边的敖仓，凭靠敖仓的粮食与楚军对峙。项羽发现后，多次中路抢占汉修的甬道，使汉王的军粮不能顺利供给，军心浮动。项羽趁此机会将刘邦围困于荥阳，日夜进行猛烈的攻击。刘帮无有一计可解除危难，只有试着同项羽讲和，约定以荥阳为界线，以西为汉，以东为楚，项羽想答应这个议和的条件。范增力劝道：你今日放了刘邦，以后必定要后悔。于是继续攻打荥阳。刘邦计无所施，用陈平的计策离间项羽与范增的关系。项羽果然上当，疑心范增与汉王有私。范增大怒，对项羽说：天下的大事已成定势，你好自为之吧，我请求回家去做老百姓。这样，在关键的时候，项羽失去了一位忠臣良相。
五月，荥阳城中已没有了军粮，眼看着已岌岌可危，纪信挺身而出，提出了一个诳骗之计。一天夜里，陈平开荥阳城东门，放出身着盔甲的二千多妇女，引来楚兵四面围观，趁乱中，纪信乘着黄色的车骑出了东门，声称城中粮食已尽，汉王出来投降。楚军一片欢呼，纷纷到东城门外围观，这时，刘邦在数十骑的保护下从西门逃出城外，直奔成皋。留下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其它老弱有伤不能跟随汉王的，也都留在城中坚守。东门外一阵混乱之后，抓住了车中的纪信，项羽一看并非刘邦，怒问：汉王在哪里？纪信说：汉王已出了荥阳城。项羽一听受骗，恼羞成怒，将纪信烧死。城中周苛与枞公觉得与他曾背叛汉王的魏豹难以共同守城，于是杀了魏豹。楚攻下荥阳城，生擒二将。项王对周苛说：替我做将军，我封你为上将军，并有三万封户。周苛骂道：你若不赶紧投降汉王就将成为汉王的俘虏，你根本不是汉王的对手。项羽大怒，烹杀了周苛，杀掉了枞公。
荥阳之争以刘邦败逃而告终，但刘邦并未损失很多人马，有力量回马再战。刘邦大军退至成皋，西入函谷关，征收兵马，准备出关回荥阳再战，一位姓袁的谋士向刘邦献计说：汉楚在荥阳相持了好几年，常常是汉军陷入困顿。您不如出武关南下，项羽必然也引兵南走，您又坚壁不出，使得荥阳成皋间的兵力得以恢复。派韩信安抚河北赵地的人民，连同燕齐，勿得生乱，这样您再返回攻打荥阳也不晚。
这个提议被刘邦立刻采纳，他认为这样可以迫使项羽四处防备，分散兵力，而汉兵却能一张一弛，得到休整，这样拉开战线，破楚的日子离得不会很远了。
第八节 全面出击，鸿沟划界
刘邦依袁生之计南出武关，在宛、叶一带小打小闹，做进攻之举以吸引楚兵。项羽听说刘邦在宛，果然火速领兵南下。等到楚兵到了宛城，刘邦下令坚壁不出，不与交战，项羽亲领大军屯兵坚城之下无仗可打，直把项羽这个急躁性格的人气得火冒三丈。这时，彭越领兵渡过睢水，与楚将项声、薛公大战于下邳，彭越大破楚军。薛公被杀，消息传到宛地，项羽即刻领兵东向前去击杀彭越，获胜后回军西向。刘邦等项羽一走，也率兵北上进驻成皋。项羽听闻刘邦在成皋，便包围了成皋。刘邦与灌婴同车逃出成皋北门，北渡黄河，奔至修武。第二天早晨，刘邦自称汉使，径直来到韩信、张耳驻地朝歌的军帐。韩张二人还未起床。刘邦从卧室内取出二人的印符，于大帐内召集诸将，部署兵力，令张耳向北一路上征收士兵，全力经营赵地，令韩信东向出击齐地。刘邦得到韩信的一部分兵力，又一次大振士气，引兵临河，驻扎于小修武南。这时项羽已攻下成皋，沿黄河继续向南推进。刘邦想再与之交战，被郎中郑忠劝阻，深沟高垒避免与项羽正面交战。
项羽被牵了鼻子，疲于奔命，处处都得留下兵力把守，这样主体力量逐渐消弱。刘邦继续实行他的东西南北摆战场的策略，派卢绾、刘贾将兵二万人，骑兵数百，自黄河边的白马津渡河，深入楚地，与彭越互相支援，往来于楚军后方，焚烧楚军军粮物资，断绝前线楚军的衣食供应，又坚壁不出，不与楚军正面交战，楚军被拖得疲惫不堪。
彭越待项羽离开后，再次发起进攻，攻克睢阳、外黄等十七座城。项羽为解除后顾之忧，决定亲率人马东下攻打彭越，留下左司马曹咎守成皋，临走前叮嘱他说：千万要谨慎守住成皋。如果汉军挑战，不要与他们交战，仅仅阻止他们向东进发而已。我十五日之内必定平定梁地，之后便回来与将军共守成皋。项羽果真攻下了陈留、外黄、睢阳。汉军在成皋城外多次挑战骂阵，曹咎忍不住心头怒火，不顾项羽谨守成皋的嘱托，开城门引兵渡汜水迎战，不料士卒正在河中，汉军就发起进攻，楚军大败。大司马曹咎、长史司马欣都自刎于汜水之上。项羽一路得胜，到睢阳听说成皋失守，就率兵向西，驻扎于荥阳，与汉军对峙。
淮阴侯韩信受命东下攻齐，还没有过平原。刘邦派遣郦食其前去齐国都城临淄，先试图说服齐王田广。经郦生一番游说，田广决定叛楚归汉，共击项羽。韩信听说齐已归降，打算停止进攻，被谋士蒯通劝说，又继续攻打齐国。公元前203年十月，韩信指挥大军渡过黄河，偷袭了齐军主力，很快攻克了临淄。齐王大怒，顿觉受骗烹杀了郦食其，分兵防守高密、博阳、城阳、胶东，抵御汉军的进攻，并又一次投靠项羽，请求援兵。项羽派龙且、周蔺前往与韩信对阵。十一月，两军在潍水激战，韩信与灌婴大败龙且指挥的齐楚联军，杀掉了龙且。至此，齐地基本上已置于韩信的控制之下。这时，一直坚持在楚后方牵制项羽的彭越军，活动在梁地，截断楚军粮道，破坏军资，搞得楚军苦不堪言。
韩信破齐之后，派人对刘邦说：齐地近楚，主帅权轻，不封为假王，恐怕百姓不服，不能平定齐地。汉王一听大为愤怒，想亲自领兵前去灭韩信。张良劝汉王以大局为重，权且立他为王。刘邦于是遣张良持印绶拜韩信为齐王。
广武两军对阵已有几个月，项羽一看齐梁两地频频报危，军粮难以正常供应，想以刘邦之父太公为质胁迫刘邦。一日，项羽在广武阵前设下大大的案板，把刘太公放在上面，边上摆着大火烧着的大鼎，对刘邦说：你如果不即刻前来降我，我便煮了你家太公。刘邦郑重道：你我二人当年受命于怀王时曾约为兄弟，那么我的父亲即是你的父亲，你一定要杀死你的老父，可别忘了分给我一杯汤。项羽大怒，想即刻杀了刘太公。项伯劝道：天下之事还不可预知，况且想谋取天下的人并不顾家，你杀了太公也无济于事，只增加他的借口罢了。项羽于是作罢。
楚汉相持不决，百姓苦不堪言，身在军旅的辗转作战，老弱不能打仗的还得忙于转输军粮。项羽于是对刘邦说：天下混乱了这么久，就是由于我们两人的缘故。我愿与汉王亲战数合，一决雌雄，不要再让天下百姓受苦了。汉王笑着拒绝说：我情愿与你斗智，不斗蛮勇。项王令手下壮士挑战，汉派楼烦迎击。楼烦善于骑射，二人大战三回合后楼烦便起手一箭射死了楚将。项王大怒，亲自身披盔甲手持长戟挑战。楼烦想故伎重演，起手射箭，项王圆睁双目，大喝一声，楼烦竟不能与之对视，心慌得根本拿不稳弓箭了，慌忙逃回壁垒中不敢再出来。刘邦知是项羽，大惊。第二天，两军重新对阵于前。刘邦在阵前义正辞严，历数项羽的十大罪状：起初我与项羽受命于怀王，约定先入关中的为关中王，项羽负约，封我于蜀汉为汉中王，此为罪一。项羽矫令杀了卿子将军自封大将军，此为罪二。项羽救赵成功后应归报怀王，反而擅自指挥诸侯兵入关，此为罪三。怀王约定入秦不行暴虐，不抢掠财物，项羽大烧宫室，掘始皇墓，抢掠珍宝，此为罪四。杀了秦的降王子婴，此为罪五。在新安诈坑秦降卒二十万人，封其将为王，此为罪六。项羽将善地封给诸将为王，而逐走故主，令臣下争相叛逆，此为罪七。项羽把义帝赶出彭城将其作为自己的都城，又把韩梁故地，多半占为己有，此为罪八。项羽派人在江南暗杀了义帝，此为罪九。项羽为人臣却犯上弑君，残杀已降，主持政务不公平，定约不守信用，为天下所不容，此为罪十。我领仁义之兵与诸侯共同讨伐残贼，何苦与你挑战！项羽于阵前听罢这一通斥责，气得无话可说，以伏弩射中刘邦胸部。刘邦中箭疼痛难忍，为掩饰伤势，他弯腰摸着自己的脚强装镇静，对项羽骂道：虏贼射中了我的脚。回至军营，刘邦不得不卧床休息，为了安定士卒的情绪，他接受了张良的强烈请求，勉强巡行各军营。第二天，向外宣称汉王外出行军，刘邦回到成皋养病。
伤愈之后，刘邦西向入关，至栎阳，慰问当地父老百姓，将塞王欣的首级悬木示众。滞留了四日，回到荥阳前线，继续屯兵广武，与楚军对峙。
项羽的士兵们已疲惫不堪，在广武坚守数月，久不开战，形势愈来愈对楚军不利，项羽不禁忧心忡忡。刘邦这时请求项羽放回太公和吕雉，双方讲和，项羽即刻同意。双方约定中分天下，以鸿沟为界，鸿沟以西为汉，鸿沟以东为楚。项羽送回刘邦的父母妻子，军营之中都高呼万岁，认为此番可以回到故乡，不再打仗了。
鸿沟划界，中分天下的建议是刘邦提出，并两次派遣使者前往项羽军营说服而成的。项羽天真地认为，刘邦肯定能信守前约，于是自己先引兵东归。这边刘邦接回人质，便打算撤兵返回关中，张良、陈平劝阻道：汉已有大半个天下，诸侯都愿意依附于汉。楚军现已粮绝疲惫，这是亡楚的大好时机，不如乘他撤退时从背后攻击他。现在放了项羽，就是所谓放虎归山增加祸患啊。刘邦接受了这项建议，开始部署对楚的最后战斗。
第九节 定陶称帝
刘邦指挥大军紧紧尾随东向的项羽，伺机攻击。到了阳夏之南，大军停下来，刘邦派人去与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相会共力攻楚。大军继续前行至固陵，仍然不见韩信、彭越两军的踪影，他们并没有如约前来。项羽见刘邦孤军随行，走走停停，便回军袭击汉军，汉军大败。刘邦只好又坚壁不出，等待援军。援军久不至，刘邦焦虑地询问张良：诸侯关键的时候不听调遣，我该怎么办？张良分析道：楚军的最后失败近在眼前，韩彭二人正趁这时以兵力援助为条件要挟土地和封号。如果您愿与他们共分天下，立即向他们许愿，援兵即刻便到，您如不能忍受他们的胁迫，事态就不知要如何发展了。如果把从陈东至海的齐地全部给韩信，把睢阳以北至谷城的土地全部给彭越，让他们各自出战攻击项羽，楚就很容易一举溃败了。刘邦听后，无可奈何地答道：我已没有别的选择了。于是派使者向韩彭二人许愿，只要他们全力击楚，待楚败之后，封给他们所要求的土地。韩信、彭越的兵马迅速南下，韩信攻取了楚都彭城，继续向南推进，彭越也渡过濉水，向东南插进。刘贾的兵马渡过淮水，包围了寿春，招降了楚大司马周殷。周殷以舒地的兵力攻破六县，举九江之兵，随刘贾至垓下。一时间，刘邦及所控制的全部兵力，包括韩信、彭越、英布、刘贾等，约几十万大军，在垓下将项羽大军团团围住。
时值隆冬，寒风夹着细雨呜呜咽咽地吹着，似在讲述着一个悠远而感人的故事。天空低垂得仿佛要掉下来，像是楚兵们的心情。士兵所带的夹衣已抵挡不住阵阵寒风，帐篷不够用，多数人得露宿在寒冷潮湿的草丛中，夜晚显得更加漫长。汉军的包围一重又一重，几次败仗下来，突出重围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这天夜里，项羽挥手将众将士请出帐外，他想一个人呆着，喝点酒，静下心来想一想。风静了，他的思绪飘啊飘啊，飘到遥远的那些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从小便爱舞刀弄枪的他，二十出头便随叔父项梁南征北战，无不所向披靡，几年之内他的勇猛便已闻名遐迩。想到那些令人心动不已的激战，项羽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又几杯酒下肚，项羽丝毫不觉风又起了，四周寂静无声，一刹那间，万物都似不存在，只感觉着美酒的阵阵暖意。
碧草青青兮，春水悠悠兮，伊人思乡兮，泪下沾裳衣。一阵寒风吹入帐中，项羽猛地酒醒，随风飘进时断时续的歌声。这时，虞姬轻声步入帐内，替项羽加上件披风。大王，起风了，早早歇息吧。虞姬，你听，这飘来的岂不是楚歌吗？难道刘邦已尽平楚地，不然军中怎会有这么多能唱楚歌的楚人。虞姬望着业已憔悴的项王，心痛不已，安慰道：大王不要多忧，我再为大王舞一曲吧。说罢含泪起舞。项羽起身慷慨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罢，虞姬含泪和之：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项羽听罢亦泪流满面，左右将士在帐外更是失声痛哭。
歌罢，项羽决定即刻率军突围。跟随他的壮士有八百多骑，乘天未亮，从南突围。等到天明，汉军才发现项王突围，灌婴率五千骑兵迅速追击。项羽渡过淮河，跟随的骑兵仅剩下百余人。走到阴陵，一行人迷失了方向，问一位田中劳作的农夫，农夫故意指向左。向左前行，陷进一个大沼泽中，等到东至东城的时候，身边仅有二十八骑，而此时追上来的汉军有数千骑。项羽冲入敌群，独自斩汉将及士卒数十人，又一次向东南至长江北岸的乌江。这时，恰有乌江亭长停船靠岸等在江边，对项羽说：江东虽小，方圆千里，数十万民众，足使项王您蓄积力量，东山再起。这里只有这一只船，您渡江过去，汉军追到江边也无法过去。项羽望着滚滚东去的大江，又回头望望死伤的将士。汉军的呼喊声渐渐逼近，他决然拒绝了渡江的请求，说：天亡我，我如何能逆天而为！而且我与江东子弟八千渡江西向，如今独我一人回去，纵然江东的父兄同情理解我仍然以我为王，我却有何面目去见他们？即使他们不说，我怎能无愧于心呢？话毕，回身冲入汉军阵中，杀死数十人，身上也伤了十多处。这时，他看到汉骑司马吕马童，说：你不是我的老熟人吗？吕马童看项羽临危仍然英雄之气凛然，羞愧地不敢面对他，对王翳说：说话的人就是项王。项羽怒指马童说：听说汉王以千金购我首级，并且加封万户，我成全你。于是提剑自刎而死，年仅三十一岁。这一年是公元前202年。
项羽死后，汉王大军很快平定了楚地。鲁城坚守不下，刘邦亲领大军包围了鲁城，正准备大肆屠城时，听到城内百姓为项王哀悼的声音，于是持项羽的头颅给鲁城军民看，鲁城才得以和平地归属于汉。
随后，汉王以鲁公之礼将项羽葬于谷城，并亲自为之发丧，大哭一场离去。
历时四年的楚汉战争终于结束了。刘邦率领群臣离开尸骨遍野的垓下，向定陶进发。一路之上，他已做着皇帝的美梦，抵达定陶后，刘邦立即收归韩信手下的人马，更立韩信为楚王，封地于淮北，都于邳。封彭越为梁王，都于定陶。又派卢绾、刘贾平息了临江王共尉的叛乱。至此，刘邦已控制了原秦始皇统领的大秦天下。
正月，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故衡山王吴芮、赵王张敖、燕王臧荼与各文臣武将联名上书，敬请刘邦正大位，做天下之主：秦为无道，天下共击之。汉王先灭掉强秦，平定关中，功劳最大。铲除暴虐，以安万民，功德显赫。又能赐给有功劳的诸侯王以土地和封号，重立天下社稷。如今天下已定，名位不尊，无上下之别，大王您显赫的功德，后世无以得知。敬请尊汉王为皇帝。刘邦对登皇帝之位早已急不可耐，但仍需谦让一番：我听说贤德的人才能有帝号，只有空名而无贤德之实是不可取的。如今诸位都推举我，我该怎么办呢？群臣又一次劝道：大王出身低微，率众灭掉暴虐的秦王朝，威震海内。又以偏僻的汉中开始实施仁德，诛杀不义之人，封立有功之臣，平定海内，有功之臣都受封地食邑，可见大王本无私意。大王的德行施于四海，诸侯王的称号不足道之，身居帝位是名副其实的，希望大王让天下百姓享有您为帝的德行。刘邦再三谦让，最后说：如果诸侯王认为这样利于天下黎民百姓，我就听从了。于是诸侯王与太尉卢绾等三百人，与博士叔孙通选择二月甲午日为即位吉日。这天，春寒料峭，在汜水之阳的定陶，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即位典礼。刘季，这个农民的儿子，时年55岁，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成为中国历史上继秦始皇之后又一个一统天下的皇帝，他开创了大汉帝国，使一个农民通过自己的聪明计略、大智大勇、浴血奋战、坚持不懈而达到封建社会最高地位的神话得以实现，他亦使一个卑微的姓氏——刘氏，成为皇姓，普天下至尊之姓。与秦始皇和他的儿子不同的是，刘氏子孙继其父业，发奋图强，使大汉帝国登上中国封建历史上第一个峰巅，并使汉帝国的威名远播海外。
第十节 巩固汉室，计斩韩信
登基之后，尊王后吕雉为皇后，王太子刘盈为皇太子，追尊刘媪为昭灵夫人。
高祖第一个诏书是以故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封给长沙、豫章、桂林、南海诸地，又以故粤王无诸为闽粤王，封给闽中地。首先分封此两人，是为了保证偏远的江南地区维持安定的局面，朝堂无后顾之忧。
高祖以洛阳为都，分封的诸侯以臣相属。五月，士兵都解散回家。高祖下诏令免除诸侯子中愿意留在关中的十二年的赋税徭役，已经回故土的，免除六年的赋役。
一日，高祖于洛阳南宫大摆酒宴，至酒酣时，高祖环顾群臣，问道：各位请说一说我为什么能得天下，项羽为什么失去天下。不要言有所隐，照实情讲。高起、王陵说：陛下行为傲慢，待人不敬，而项羽对人亲善，真诚待人。然而陛下派遣将士攻城略地，所攻取的地方做为封地赐与诸侯，与天下共享其利。项羽妒嫉贤能，打击有功的人，猜疑贤能的人，打胜仗不给人记功，得到土地不分给别人应得的利益，这是他失天下的原因。高祖说：你们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不如张良；安定国家，安抚百姓，供给养，使粮道不绝，我不如萧何；统百万之军，每战必胜，攻城必取，我不如韩信。这三人都是人中之杰，我能重用他们，这是我夺得天下的原因，而项羽连一范增也不能重用，所以败在我手下。
得了天下，高祖的心仍然不能完全安定下来，六国旧贵族、项羽残部、新封的异姓王，都是他的心头之患。他明白，这些人一日不除，他的宝座一日不得安稳。于是，巩固刘氏天下的计划开始一步步实行。
首先是田横之死。田横当初被韩信大军击败后，逃至梁地投靠彭越。项羽败后，田横恐被刘邦所杀，与宾客五百多人辗转入海，匿居岛中。高祖自然不肯让这一支齐国后裔在自己的控制之外，派遣使者持赦令召田横到洛阳，并引诱他说：到洛阳后，或封王，或封侯。如果不来，就发兵一举歼灭。田横无奈，只好同二宾客前往洛阳。行至离洛阳三十里的驿站时，田横对宾客述说了心中的忧虑：我曾与汉王同为王，如今汉王为天子，我是逃犯，这是耻辱的事啊。并且我杀死了郦食其，现要与他的兄弟同朝为臣，即使他们惧于天子的诏令，不敢伤害我，我难道就无愧于心吗？陛下召我去，不过想亲眼见我。陛下在洛阳，我这里斩下头颅，如果飞奔送至洛阳，面容未完全腐坏，还可以被观瞻一番。说罢自杀身亡。二宾客捧其头急驰入洛阳复命。刘邦见田横刚烈凛然的面容，禁不住感动地泪下，任命二宾客为都尉，以诸侯王的仪礼葬田横。葬礼毕，二人各在田横的坟茔旁掘一穴，亦自杀身亡。刘邦大为震惊，令田横岛上的五百人统统迁回洛阳，这五百勇士得知田横的死讯后，全部自杀。齐田的势力被彻底地铲除了。
高祖与群臣商议，想长久地都于洛阳。齐人娄敬求见，建议高祖迁都长安，因为关中之地地势险要，土地肥沃，即使山东有乱，都于关中也可固守秦地。而关东地区久遭战争破坏，洛阳位于众诸侯王的封国包围中，不宜为都。高祖询问张良，张良也赞同以长安为都。当日，高祖便乘车前往长安。为表彰娄敬，拜娄敬为奉春君，并赐他姓刘。六月，大赦天下。
秋七月，燕王臧荼谋反。高祖亲自带兵征伐，九月，俘获臧荼。诏令诸侯王公选一人为燕王。韩信等十人推荐太尉长安侯卢绾，即立卢绾为燕王，并令丞相樊哙率军攻伐。
其后，利几反。利几原是项羽的大将。项羽战败时，利几是陈地的县令，降汉，刘邦封他到颍川为侯。高祖在洛阳时，召令诸侯王到洛阳。利几恐怕到洛阳丢了性命，于是起兵谋反。高祖又一次亲征，一举歼灭了他的部队。
汉六年，即公元前201年，刘邦已是五十六岁的老人，身为皇帝，他仍然隔五日便去拜见老父刘太公，施父子之礼。太公的家令对太公说：天无二日，土无二王。高祖虽是您的儿子，却是当今人主，您虽是高祖之父，还是人臣。怎能令人主拜人臣！像这样，天子的威严便不能实行于天下。高祖再来拜见时，太公持帚在门外迎接，见到高祖恭敬地退行。高祖大惊，连忙下扶太公。太公说：帝就是人主，怎能因为我乱天下法！于是高祖尊太公为太上皇。赐给家令金五百斤。
十月，正当高祖通辑的要犯钟离昧藏匿于楚国韩信家中，韩信对是否逮捕他犹豫不决，刘邦十分不满之时，有人报告韩信谋反。刘邦立即召集群臣商议。大家争相请求出兵。陈平认为不用劳兵将平乱，韩信谋反一事，外人尚不知晓，韩信本人也一无所知，因而可以智取。高祖依陈平的计策，向外宣称将游云梦，通知诸侯到陈聚会。韩信听说高祖将南下，为钟离昧一事坐立不安。手下一位谋士建议韩信杀死钟离昧，持其头颅作为礼物送给高祖，一定能冰释前嫌。韩信告知钟离昧自己的难处，眼看着他自刎于自己的面前。十二月，韩信前去陈谒拜高祖，满以为奉上要犯的首级，便可高枕无忧，哪知被高祖轻而易举地将其捕获，押送回长安。告发谋反本就是莫须有的，找不到确切的证据，高祖只有赦免韩信，贬为淮阴侯，留在京城监视起来。
无故被削地降爵，不满的情绪在韩信的心中不断地滋长，他常常称病不上朝，行为散漫并且事事抱怨。受挫并没能使他吸取教训，他仍表现得恃才傲物，锋芒毕露。一次，刘邦问韩信：像我能统率多少兵马？韩信答：最多不过能率十万兵马罢了。刘邦又问：你呢？韩信口无遮拦地说：多多益善。刘邦不客气地又问：既如此，你为什么被我擒捉？韩信一看触了龙颜，忙答道：陛下不擅长率兵，却擅长统帅将领，这是我为陛下所擒的原因。况且陛下的才能是上天赐与的，非人为的力量可比。两人心理上的间隙愈来愈大，只是一时刘邦找不出诛杀韩信的理由，韩信也找不出叛乱的机会。终于到了公元前197年九月，陈自立为代王，公开反叛。刘邦亲率大军前往邯郸。早已与陈有密谋的韩信趁刘邦离京开始进行策划反叛，不料有人向吕后告发了他的行动。公元前196年正月，吕后与萧何合谋诱使韩信入宫朝贺，一进宫便束手就擒，被斩杀于长乐宫悬锺之室。一代名将，曾为汉室创立立下汗马功劳的韩信就这样惨死于吕后之手。刘邦削平异姓诸侯王的行动开始了。
在高祖于陈捕得韩信十几日后，高祖便开始大封同姓王。封从兄刘贾为荆王，弟刘交为楚王，兄刘仲为代王，庶长子刘肥为齐王。以期达到巩固汉室的目的。
第十一节 魂归故乡
公元前201年春天，原据有韩国故地，都颍川的韩王信被迁至太原以北为王，都于晋阳。刘邦的这一举措，是出于对韩王信居于洛阳附近的中原腹地不放心，及利于对北部匈奴的抵御。韩王信心存疑惧，请求北移至马邑。这年秋天，匈怒单于冒顿督兵围攻马邑，韩王信以马邑降匈奴，配合匈奴引兵南侵。
公元前200年冬，刘邦又一次亲率大军北征。在铜一举击败韩王信的军队，斩杀了大将王喜。韩王信逃往匈奴，他的部下曼丘臣、王黄共立故赵的后裔赵利为王，收聚韩王信残部，与匈奴共同与汉为敌。刘邦从晋阳乘胜北上，到楼烦，天气十分寒冷，士兵中有人竟冻掉了手指。至平城，冒顿单于带精兵四十万把刘邦围困在平城整整七天七夜。后采用陈平的计策方才逃脱，只留樊哙平定代地。十二月，匈奴攻代，代王刘仲自动放弃这块封地回到洛阳，赦为阳侯，高祖重立皇子如意为代王。
刘邦征伐匈奴，失败而归，向出征前便加以阻拦的娄敬征询对付匈奴的办法，娄敬建议用和亲之法：把嫡长公主送给匈奴单于，必为阏氏，所生之子必为太子；冒顿单于如尚在，是汉朝的女婿，如去世了，汉朝的外孙为匈奴的单于，北疆可保长久安宁了。刘邦听从了这个建议。由于吕后坚决不肯远嫁鲁元公主，只好从宫中侍从的女儿中选得一位，名义上称为长公主，送给匈奴单于，派娄敬往匈奴结和亲约。以和亲来维持边疆稳定的办法后世屡有效仿。
汉纪年到了七个年头，为巩固汉室的天下，刘邦几乎没有停止过征战的步伐。二月，回到长安。萧何负责未央宫的建筑，建造了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刘邦看到宫阙气势雄壮，责斥萧何道：天下纷扰，我为此征战多年，胜败仍然不可预知，为什么把宫室建造得华丽雄壮，超越法度呢！萧回答道：天下未定，正好趁此时完成宫室的建造。况且身为天子，四海都是刘家的，宫室不壮丽便无法显示您为天子的威严，亦无法令后世子孙仿效加筑啊。刘邦听罢不再生气，自栎阳迁到长安。
公元前199年冬，刘邦在东垣彻底击败了韩王信，回长安途中路过赵国。赵的相国贯高谋划在高祖留宿的晚上刺杀他。刘邦一行人路经柏人时，刘邦问：这个县叫什么？旁人答道：柏人。本计划留宿于此，刘邦却心存疑虑，说：柏人，是被人逼迫的意思，不太吉利。令队伍继续行走，躲过了一场杀身之祸。
公元前198年冬十月，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前来朝谒，刘邦于未央宫前殿大摆酒宴，款待各诸侯王及群臣。刘邦高高坐于首席之座，默默地看着自己封赐的刘氏诸王与大臣们争相祝酒奉迎，不禁得意忘形，他走到太公面前，奉上一杯酒为他祝寿，说：起初您常常训斥我多诈狡猾，不为家里操持产业，不如哥哥出的力多，现在我创下的产业与刘仲相比谁多？太公但笑不语，群臣皆呼万岁，刘邦哈哈大笑不已，为自己的成功陶醉了。
十一月，根据娄敬的建议，强行迁徙齐、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族及豪杰十万余口到关中，以便战时可相随征伐，将六国贵族的后裔置于自己的眼皮底下，也便于控制。
十二月，刘邦巡行至洛阳。赵相贯高谋反被发觉，刘邦下令逮捕了赵王敖及谋反者贯高等。郎中田叔、孟舒等十人自行剃头带钳随王入狱。经贯高再三解释，谋反之事赵王一点都不知道，刘邦便废赵王敖为宣平侯。改封代王如意为赵王。
公元前197年五月，太上皇在栎阳宫驾崩。同年八月，赵相国陈谋反，自立为代王。刘邦以六十岁高龄亲征。到邯郸一看无重兵把守，高兴地说：陈不驻扎于邯郸却阻兵于漳水，从这里便知道他没有作战才能。又得知陈的部将是过去做商人的，就以重金贿赂诸将，陈的大将很多未战便投降了。第二年冬，刘邦击败了陈叛军，搬师回朝。立皇子刘恒为代王，都晋阳。
三月，梁王彭越的太仆向刘邦密报彭越与扈辄合谋反叛。刘邦即刻派兵至定陶逮捕了彭越，押送至洛阳。谋反的证据不足，刘邦便赦免彭越，贬为庶人，流放到蜀地的青衣。彭越西行路上碰到吕后，便向她诉说冤情，请求允许他回昌邑老家做一个平民百姓。吕后佯为允诺，带他回洛阳，却建议高祖诛杀他。于是，彭越重被指控谋反之罪，夷灭三族，骨肉被菹为醢，遍赐诸侯王。
当淮南王英布接到盛着彭越肉酱的饭钵，不禁胆战心惊，他恐怕刘邦派兵突袭淮南，密令增加王国边境的士卒。正在这时候，英布要处罚大夫贲赫，贲赫飞奔至长安向刘邦密报英布谋反。刘邦将信将疑，接受萧何的建议派人南下秘密侦察。英布慌乱中夷灭贲赫的家族，公开打出了反叛的旗号。英布轻松地击败荆国刘贾，收编荆国之兵北渡淮河，击败了楚王刘交，刘交败后逃至薛。英布接着西向至蕲，与刘邦主力交锋。刘邦率军进击，英布大败，只剩百余士卒渡过长江，想投奔长沙成王吴臣，谁知未到长沙，吴臣就派人将英布杀死。
刘邦于会击败英布，便班师回长安，路经沛地。六十二岁高龄的刘邦，多年颠簸辗转，征战南北，已是青丝少而白发多，身体的创伤，脸上的皱纹，都述说着多年的艰辛与挫折。他想：也许这辈子这是最后一次回故里了，索性恣意尽兴这么一次吧。于是在沛宫大摆酒宴，召来故地的父老乡亲，并叫了一百二十个小孩子，亲自教他们唱楚地的歌谣。酒饮到酣畅之时，亲自敲击筑，唱起自己编成的诗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一遍一遍地唱着，渐渐地众小儿也跟着唱起来。他的思绪飘到很远很远：行军的途中，撕杀的战场，被困的不眠之夜，一夜白头，胜后的豪情之夜，一夜畅饮。更多地，他想到遍地的尸骨，哀鸿的嘶吟。海内一统的代价岂只他一人付出，不仅那些反秦勇士已英魂无寻，就连跟随自己征战的韩信、彭越、英布，都成了刀下厉鬼，但是，他无奈，想着想着，无尽的感慨涌上心头，不禁黯然泪下，对身边的父兄们说：在外的游子回到故乡是多么伤感啊！我虽然现在居住在关中，魂牵梦绕想念的仍是故乡的山山水水，即使死后我的魂魄也会想念沛地。我从做沛公的时候开始起兵讨伐暴虐的强秦及叛逆的臣子诸侯，这样才拥有天下，现把沛做为我的汤沐邑，人民免征赋税。这样日日置酒高歌，大家提起往事种种以为笑谈。过了十多天，刘邦要离开回京，沛地的父兄请求他再留几日。刘邦说：我们一行人太多，时间久了你们会招待不起的。走到邑西，沛县人纷纷赶来献上牛酒。刘邦又留下来，搭上帷帐宴饮了三日。沛父兄请求刘邦也免除丰地的赋役，刘邦说：丰邑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是我日夜思念的，只是一直怨恨当年雍齿在丰背叛我投奔魏国，使得丰邑成了魏国的属地。沛父兄再一次请求，刘邦答应免除丰邑的赋役，并拜沛侯刘濞为吴王。
十一月，刘邦回至长安。十二月，颁布了《守冢令》，规定为秦始皇帝、楚隐王、陈涉、魏安王、齐缗王、赵悼襄王守冢的各十家，为秦皇帝守冢的二十家，为魏公子无忌守冢的五家。
陈的降将上告说陈谋反的时候，燕王卢绾派人到陈的家中商议共同反叛。刘邦派审食其前去探视，召他来京。卢绾称病。审食其回京后便说卢绾谋反确有端倪。二月，刘邦派樊哙、周勃带兵击败了卢绾。另立皇子刘建为燕王。
刘邦带兵征伐英布时，被流矢射中，途中便病倒了，回长安后，病情愈来愈严重。吕后召来良医，刘邦问病情怎样，医生知道病已相当严重，迟迟疑疑答道：此病还是可以医治的。刘邦骂道：我以布衣的身份提三尺之剑夺得天下，这难道不是天命吗？命运被上天掌握，命中该亡，哪怕扁鹊转世又有什么用呢！
这时，刘邦已相信天命该亡，便放弃了医治。吕后见情况愈来愈差，询问刘邦：您百岁之后，如萧相国去世，谁来任相位？刘邦答：曹参可为相。再往后，王陵可接替相位，陈平可以辅佐他。周勃忠厚实在，安定刘氏天下的必是周勃，他可为太尉。吕后再问，刘邦叹道：此后的事我就不能预料了。
四月甲辰，一代枭雄汉高祖刘邦于长乐宫闭上了双眼，带着悲愤，带着遗憾，带着对刘汉王朝的无数个美梦，离开了他的天下黎民。
五月丙寅，葬于长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