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治,我大概一辈子也改不了瞎折腾的毛病了!前一段看到报刊上介绍北京搬家公司,专门卖劳力帮人搬家,一冲动,便对厂工会的两位主席说:“这事咱能干。”经我煽动,两位主席也心热了。于是就打报告,领执照,疯疯癫癫忙了一阵子。等执照批下来,又匆匆忙忙在厂招待所楼下找了间空房,摆两张破桌子,西安市快乐搬家服务部就算开张了。报纸电台电视台称这是西安第一家搬家公司。于是客户电话从早到晚,铃声不歇,煞是热闹!有位文学界的朋友来信说:“看到你现在搞这事,心里说不出啥滋味。”我倒自我感觉良好。世上的事总得有人干,啥事不是人干的,小时候家穷,我还提篮小卖“热玉米”呢!
结婚20年,始终没个窝,先后搬过十次家。妻说:“一提起搬家我就伤心,你还搞什么快乐搬家部,亏你想得出!”
有人大惑大解:耍你的笔杆呗,搞这图个啥?啥也不图。18岁进这个厂当学徒,而今40多岁了,命运之舟忽而抛上浪峰,忽而跌入谷底,而厂里的头儿们还是如此信任咱,咱就不能在这吃闲饭,“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就为这。
搬家业大概也是商品经济的必然产物。现在都讲有偿服务,等价交换。就是熟人朋友,帮你搬个家,你不给钱也得请吃一顿吧?一桌酒席少说也得百十块。钱花了,还落下还不完的人情债。精明人能算开这笔账,希望能有个搬家行业,花钱买个干脆利索。于是,北京、广州等地便办起了搬家公司,舆论界称之为:应时而生,方兴未艾。
搬一次家多少钱?一百多点儿,相当于一顿客饭钱。既然人家掏钱就买的是干脆利索,咱就一点麻烦都不给别人留。服务部规定,不要客户任何招待。出工时,我们自己拎一大铁壶水,壶嘴上挂几只茶缸,渴了就自斟自饮吧。
车是厂里的车。车队队长大力支持,啥时要啥时给,要啥车给啥车;劳力是厂里的工人,上中班的工人你上午干,上早班的工人你下午干。说这是第二职业也行。利用业余时间有组织地搞点社会服务,有益社会,有利个人,有何不可?
我这个“坐镇”的副经理基本上是个“光杆司令”。
头一个上门的客人是位年轻的铁路女工。中午来,说她下午要出乘,让我现在就给她搬家。我到单身楼转了一圈,一个老工人领着五个小伙跟上她就走了。我看着表:从车出厂门到车进厂门,一个小时,那姑娘感动得硬是跟车将我们的人送到厂门口。
第二个客户是一位退休老工人。儿女们都是知识分子,干不了力气活。我们帮她搬到新居后,又将家具安置就位,床支好,这才下楼。老太太和他的儿女们每人捧一盘切好的西瓜,满院子撵着要让我们吃。那场面实在感人。我心一横,破一回“戒”吧!这才让每人吃了一块瓜。
紧接着来了位孕妇。丈夫出差了,她与房东赌气,今天非搬不可。但又怕出钱多了丈夫回来不答应。看她那难为的样子,我说:“出个半价吧,我们权当帮忙。”搬完后,那位未来的娃他妈激动地一再给我们带队的师傅许愿“等我爱人回来,一定让他给你们送一份表扬信去。”
开业一个多月,为30多户搬了家。不吹牛,没有一家不夸的。出工凭据上客户签署的意见,满是赞扬、感谢之词。不信你来翻翻看。
搪瓷厂的工人有着优良的传统,我们用的人又都是经过挑选的,个个拿得出,信得过。就是靠这些勤劳质朴的弟兄们,我们这个小小的服务部闯出了声誉。
干了一个多月,一结账,挣了三千多。除去工资、车钱,净利不足一千。比起那些大大小小的“倒爷”们,这点利实在是太可怜了!可就这么一点小利,却惹得我神思漫天游荡了:照这样干下去,一年还不挣个一两万?派什么用场呢?工会办的实业嘛,就得给工人办点好事。过年时办些年货,全厂每人一份?家属院的人整天喊楼上没水,买上台无塔上水器……
工人们说,有这份心就好!
当然,也有人说闲话,但我有两句歪诗“但求问心无愧赧,敞怀一笑向海天”可以回答。那么大的风浪都经了,两句闲话算什么?
总之,这桩生意一定得干下去,虽说挣不来大钱,但,能用我们的劳力和汗水给人世间添一点“快乐”,总还算没白活着吧!
后记:为这个搬家公司取名“快乐”;为厂里的管乐队写了篇文章,题为《快乐的管乐队》……身在苦难中,却对“快乐”二字情有独钟,情耶?梦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