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锦云看着花骨朵儿那爱惜的模样,认定了这姑娘肯定是小主子从哪个闹饥荒的地方捡回来的灾民,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也没那些富家女儿家的臭毛病,不做作,不挑剔,于是对她也不似初见时那样抵触。想到小主子这些年吃得苦,受的罪,荣锦云倒觉得如果这姑娘能让小主子开心,养在府中也无妨。
收拾妥当之后,花骨朵儿便高高兴兴的跟着祝典出了门。
北地郡大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街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肉铺、各种作坊等等。商店中有卖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等各式物件,此外还有医馆,裁缝、看相算命,百行经营,应有尽有。街道两旁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商贩,摊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货摊上有卖杂货的,有卖茶水的,有卖吃食的。大街上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运货的,有推车的,有骑马的官吏,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行脚僧人,有嬉戏玩耍的小儿。
花骨朵儿手扯着祝典衣袖,眼睛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奇,只恨长了两只眼睛根本不够使。在她眼里,这可真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参差十万人家,过去花骨朵儿光看郭许愿篮子里的信笺,哪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是这般光景?
花骨朵儿还不知道的是,北地郡虽然繁华,但比起凉州城还是稍逊。凉州下辖陇西、天水、安定、北地、酒泉、张掖、敦煌、武威、金城、西海10郡,与西南诸国交临。
祝典到封地后,施巧力平边境战乱,又重视商贸民生,故近年来凉州已成为大岓西南贸易中心,商贾云集,州富民康。
花骨朵儿见一处货摊跟前围了不少年轻女子,便凑上前去。只见那些女子头上都戴着多彩头饰,互相之间品赏打趣。那头饰上或攒绣仙、佛、合、乌、虫、鱼、百兽之形,或八宝群花之类,有绉纱蜘蛛,绮榖凤麟,茧虎绒陀,排草蜥蜴,又螳蜘蝉蝎,又葫芦瓜果,加以幡幢宝盖,绣球繁缨,钟铃百状,缀小钗,贯以串,不可胜纪,色色逼真。
花骨朵儿选了一个梅花发钗,拿在手中把玩。
“小相公喜欢这梅花发钗?真是好眼光啊,选来送给心上人?”摊主热情的招呼着,货摊主日日阅人百遍,一看祝典就知道必是身份尊贵的人儿,花骨朵儿女扮男装自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年头,不是穿小厮衣服的就果真是小厮,说不准那些达官贵人中间今年又流行什么调调儿,再说哪有小厮扯着主人衣袖,还毫无顾忌一直走在前面的?
花骨朵儿见货摊主对她说话,很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出来时穿的是男装,那“小相公”叫的自然是她,花骨朵儿大窘,赶紧放下梅花发钗,慌张的解释道,“不是,没……没有心上人……”
“麻烦老板把这梅花发钗包起来吧,我们买了。”祝典在花骨朵儿耳朵后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货摊老板当然最喜欢祝典这种连价格都不问的金主儿,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哪能轻易放过,于是赶紧凑着热乎又推销道:“小相公再瞧瞧这艾虎,绝好的驱邪辟祟之物,佩戴于发际身畔,可以保佑平安,小相公听说过那句老话没?端午不戴艾,死去变妖怪。”听货摊老板说得玄玄乎乎,尤其是最后一句,让花骨朵儿觉得这个艾虎简直是非买不可,于是取了两只艾虎拿在手里,偷偷用眼睛征询着祝典的意见。
“嗯,买两只。”祝典神情轻松。
货摊老板觉得今天必有财神显灵啊,没费什么唇舌就卖出了好几样,这生意做得痛快。于是愈发起劲儿的介绍起来:“小相公,这香囊如何啊?能提神醒脑,还能强身健体呢!而且,也是最有情义之物,送人最合适不过。”说完更殷勤的看着祝典。
花骨朵儿拿在手里看了看,见这香囊以赤白彩造如囊,以彩线贯之,搐使如花形,做工倒也精致,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花骨朵儿熟识药性,一闻便知道里面有白芷、川芎、芩草、排草、山奈、甘松几样,虽然强身健体是夸张了些,但戴着倒也没什么坏处。香囊是双莲并蒂的花形,货摊老板说这是有情义之物应该是没错的。
“好,也买了。”祝典取出碎银递给老板。
看到朱大哥掏银子,花骨朵儿有些后悔,自己耳根子软,又分文没有,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倒叫朱大哥破费了,可买都买了,也不好当面反悔。
围在货摊旁的小姑娘们见祝典姿容俊雅,举止不凡,出手又大方,也都转移了兴趣,不再对彼此试戴的头饰品头论足,而是偷瞄着祝典,互相之间窃窃私语,还不时有三个五个姑娘花枝乱颤的笑在一起,有自恃容貌不错的姑娘更是走到了祝典前面,假装对着铜镜看头上的发饰,其实却是眼波暗送,扭着腰肢,秀着身段,左照右照。
花骨朵儿看着心里有气,山外的姑娘怎么都如此大胆,那拿着铜镜照来照去的是要跳大神还是怎样。朱大哥也是的,别人那样看他,他就不知道回避一下么,还跟没事儿人一样站在那儿。
花骨朵儿可看不下去了,于是一把扯着祝典衣袖急急走了出来,恨不得能马上走到那些姑娘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