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肉瘤凶徒就缚
交银信众役销差
却说小白鲦一帮人,在孙飞虎家吃得个酒醉饭饱,大家就一同望三仙街而来,已是午牌时分。这正是初九的日子,李益已分派众人,在附近茶坊、酒肆、烟馆内埋伏,只听鞭炮响,便一齐出手。从早晨到晌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裴道运这边一起一起的打发病人,不过是想巧法儿敷衍等候。正应酬得个腰酸脚软,想歇歇力,忽见人丛中挤进四个人来,早看明那个耳后有瘤的也在其中。心中想道:“这位李少爷年纪轻轻,真有这么个神机妙算,实在叫人心服。”一面想,一面就起身招呼。那个一只眼的先拥挤上前,说道:“我这右眼珠见不的了,这几天左边那个眼也有点不受用,请先生都要给我治好了。”老裴叫他侧着脑袋,细细的一看,便道:“都能治好了。我给你上了药,你将眼闭上,静坐半个时辰,包的就好。”瞎子听说,十分欢喜,听他将药上好,便真真的闭上眼,盘着腿,坐在地上。
小白鲦看他治病真有拿手,也上前来请治耳后的肉瘤。老裴也叫他走近,背过脸将辫发撩在一边,用手在瘤上揿了一回,说道:“您老这瘤里边尽是肥肉,须用刀割去,你不要害怕。”小白鲦道:“什么害怕?你快替我割罢。”老裴便向身边掏出两丸药,叫他用唾沫咽下。李益见事已停妥,便走远几步,点放鞭炮。劈劈啪啪的响了半天,看的人当作是哪一家店铺开张,也不以为意。这里小白鲦吃了两丸药下去,不多工夫,便觉得天旋地转,软瘫在地。老裴将他身体扶直,用带将他手脚缚上。刚刚拿了一把小刀要替他割瘤,只见有七八个官人都带着大帽子,手里都拿着兵器,分开众人,高声嚷喊道:“在这里了,在这里了!这躺着的就是太湖强盗,不要放走了!”
众人看见,纷纷的躲开。瞎子正在地下静坐,听见了这话,连忙睁开眼立起,闪过一边。飞虎同秃子看势头不对,想上前争论。奈手无寸铁,又寡不敌众,只得拉了瞎子急忙溜开。这里几个官人又将小白鲦加上两条绳,捆了个结实。还要捆老裴,老裴假意哀求,又找街上铺家替他做保。铺家知他是个好大夫,也替他向官人说情。官人向老裴说道:“这贼同来有几个人?”老裴道:“四个。”官人道:“那三个呢?”老裴四周一看,见瞎子等三个人还在那边房檐下站着,探头探脑的望这边看,便用手望那边一指。那三个人见头路不对,便飞跑的走了。这里官人也不去追赶,便拿一根大木杠将小白鲦络上,四马攒蹄的扛起。另有两人在旁边照护,叫老裴收起药箱,押着他跟在后头。
这个时候,李益已遵了李公的吩咐,在河下预备船只。王喜到本汛去要了个炮船,防备他同伙们抢劫。这官人簇拥着抬着小白鲦一直来到船上,拿他将麻绳解下,钉上镣,套上铁链,就锁在炮船的将军柱上。小白鲦药性未解,人事不知,凭人拨弄,还只当在三仙街医病。李益跑回店中,请李公一同下船。李公道:“凶手已经拿到,我的心事已了。你们沿路多加小心,不要闪错。我今日就要回家。”说罢,便在顺袋掏出一封信,一个纸包,说道:“你回去替我拜谢你们老爷,所有前后情节,这信内已经写明。这一包是你大老爷给带的用费,现在除用去外,余银八十两有零,交你一并带回。张申本是此地人,可以不必再去。”李益跪下,恳请同行。李公道:“事已告成,我去不去都不打紧。你快起去,到船上赶速开行。耽误工夫,恐凶党聚众在中途截击。”
李益见李公坚不肯行,只得磕了一个头,别过李公,取了书信、银包,出了店门,放开脚步行到船上,将李公的话告诉了众人,并叫即刻开船。船上众人无不心感李公的好处,佩服李公的谋略。王喜、李益、张贵、王顺四个人在炮船上看守要犯。裴道运、黄道梅、黄申、赵福同赵升、吴太、周起,在席篷船上。张申别过众人、自行上岸回家。这两只船便一同开行。
李公自李益走后,也自收拾行李,算清店账,起身回江苏去了。且按过不题。孙飞虎同张瞎子、柴秃子三人出其不意撞着这事,正摸不着头路。看见神气不对,三人没命的飞跑,也不敢回家,一直跑出西关,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才敢找了个树林子,进去躲避歇脚。你猜我论,正摸不清是哪一起事破的案,又不敢出头探听。看看天晚,方敢偷偷的回到北栅烟馆内。孙飞虎想,小白鲦到案,倘要供出窝主,必定要来查抄,这个地方是存身不得的了。连夜收拾细软,将这烟馆买卖让给他舅子管理,自己带了他老婆,同张瞎子、柴秃子,一齐到太湖螺蛳山去了。
李益等自开了船,叫船家同水勇加快前进。次日午后,已到了石门城外。李益、王喜、赵升三人先进衙门回话。程公立刻传进。李益请过安,程公便问:“李少爷上来了没有?”李益便将李公的话回了一遍,并将银、信呈上。程公拆开看罢,不胜叹服,便叫:“传伺候,立刻升堂提审。”正是:人命关天非小可,森严国法岂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