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燃林瞬间远离他身边,盘膝落在地面上,掐出一个指诀稳住周身震荡不安的气息,她眉宇深锁,流露出一股从灵魂深处泛出的苍白倦意,她轻声一叹:“画杀,你醒了。”
脑海中女子声音讥笑着:“风燃林,我醒了,你很失望吧?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很讽刺,瞧,你也有失算的一天!”
风燃林淡淡点头:“早知道泽蓟最后拼死一搏发出的是灵魂攻击,我肯定不会挨这一下,把你吵醒还真是抱歉了。”
那样漫不经心的声调让画杀陡然愤怒起来,声音尖刻:“是啊!你巴不得我死,巴不得我长眠不醒!你个骗子!叛徒!忘恩负义的贱人!你不得好死!”
风燃林眉宇间倦色更浓,任什么话听一个人重复了千百遍以上也不会再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只是难以言述的情感上的疲倦。
“画杀,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她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轻叹口气,声音渐渐趋于平和的说道,“我的确不想你醒过来,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的身体承受不了两个清醒却对立的意志。而且那一场战斗里你的消耗也同样巨大,你需要恢复,而不是让我们两个的精力浪费在一些根本没有价值的损耗上。画杀,不要忘记,我们其实是一体的。”
“一体的?”画杀轻轻呢喃着,忽然又刻薄地讥笑起来,“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才是一体的吧?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从你背叛了我们的约定,把我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之后,你还想让我配合你的决定?你做梦!”
风燃林一瞬沉默,目光落在远处黑暗中,渐渐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苍凉,她轻声呢喃着问:“是谁先背叛了?”
“当然是你!”画杀尖锐大叫。
“当然是你!”愤怒怨恨的情绪在此刻如潮水一般宣泄出来,她用最尖锐的声调掩盖此刻心里突如其来的慌乱,“是你!就是你!你才是背叛者,你违背盟约,你不得好死!”
短暂的沉默。轻轻的喘息带着刻骨的压抑。
发泄之后,画杀近乎崩溃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忍不住低声呢喃着:“当然是你,只会是你,否则,怎么可能是我在这里?怎么会是我被禁锢?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
“这不是谁的错。”风燃林声音亦低柔起来,“这是我们两个不可避免的矛盾,但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是吗?为什么让别人掺合进来呢?他们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决定我们的人生?我们的命运只有我们才能做决定,不是吗?”
“如果你最后胜利了,你会抹杀我?”画杀轻声呢喃问着。
“怎么会呢?就算你不信我也该相信你一手书下的契约呀。”风燃林轻柔的声音在脑海里如清风一般拂过,让浮动的不安的情绪慢慢平和下来,“你知道的,百年之约很快就到了,我困不了你多久的,你耐心再等等好吗?我也没多少日子好过了,何必再和我争呢?让大家都自在一点不好吗?”
“可是,这里太黑暗,太空寂了,我会发疯的。你把我放开一点好吗,最起码让我能站起来,看些不同的风景。”
风燃林眸光慢慢沉了下去,泛起一股子阴冷,她唇角微勾,笑容妖冶,流露出一股淡淡的煞气。只是她传入脑海中的声音依旧轻柔,似乎还带着那么一点真心的愉悦,她说:“好啊。”
这世间谁都不是傻子,你摆条件,我提要求,谁更在乎谁就退让。只是,结果到底会如何,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她轻轻阖上眼帘,周身开始泛起淡淡的红光,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空闲修复自身的伤势。画杀亦沉默着,不出声催促,谁心里都清楚她们的矛盾不可能因为一两句话就解开,她们对彼此的警惕比谁都重,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在自身状态不好的情况下去履行对对方更有利的承诺。
直到半刻钟后,风燃林周身气息终于慢慢趋近于平和稳定,她睁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温声询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能把泽蓟的那缕魂放出来了?”
风燃林身上的伤势并不算严重,之前金光声势浩大但攻击力并没有它表现的那么强,而被金光掩盖的那道后来窜进她身体的金红弧光才是泽蓟拼死一搏的核心所在。
那是泽蓟自燃所有灵魂之力后凝聚的一缕分魂,没有了神智只残留无尽怨恨愤懑恐惧绝望的负面情绪,凭借泽蓟死前的意志闯进她的识海,似乎想把她拉入无边黑暗而绝望的幻境,可最终却撞进了画杀的手心,将她惊醒。那位,可是操控幻觉的祖宗!
果然是,失算啊!
“你先松开我,我自然就会给你。你知道的,这东西对我没用。”
风燃林垂下眼帘,黑沉的眸子看不清丝毫情绪,半响,她点头:“也好!”
她伸手在自己眉心轻划几笔,而后在中心一点,一股无形的波动慢慢从中漾开,散出一种玄妙的纹路,而后,那种玄妙的气息又瞬间一收,从她指尖与眉心相触的那个点无声无息融进她的识海。
一刻的静默,随后一声短促尖锐音调从她脑海中划过,一道金红弧光射出她的眉心。
她手快速向前一探,两指一并,瞬间将其夹住。金红的弧光在她指间不安分地扭动着,像条小蛇一样挣扎着想要脱离她的束缚。
画杀的声音此刻才慢一拍地响起:“喏,给你了。”她随即咯咯娇笑起来,“风燃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风燃林脸色冷漠,夹着那道弧光的手慢慢沉下,语调意味不明道:“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