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理查德完全陷入了困境。这种情况我们以前还没有遇到过,尽管我们两个人都对指纹有所研究,甚至还打算从混凝土上获得指纹的方向、曲率和位置。一般来说,指纹的节点会朝着一定的方向,我们会沿着纹路的方向观察其改变的速度,这就是曲率,另外我们还会用坐标来描述节点所在的位置。这种相对于三角点和特征点的一种操作方法,看来是用不上了。
现在我们无法验证这枚已经被破坏了的指纹。指纹验证就是把现场采集到的指纹和已经登记的指纹进行一对一的比对,警方就是通过这样的方法来确定一个人的身份,但验证的前提条件是嫌疑人的指纹必须在指纹库里注册过。指纹以一定的压缩格式存储,并与嫌疑人的姓名和标识联系起来。在比对现场,先验证嫌疑人的标识,然后利用系统里的指纹与现场采集的指纹进行比对来证明其标识是否符合。验证作为指纹识别系统的原理,其实就是回答了这样一个问题:“他是他自称的这个人吗?”那么这个所说他又是谁?而现在我们又牵涉到下一步该如何走了,那就是辨识,属于是纹识别系统原理。
理查德沮丧地望着那个无法辨识的指纹,原来打算“一对多匹配”的方案也就搁浅了,他只能放弃把现场采集到的指纹和指纹库里的指纹逐一对比的方案。但是那些在学校操场上发现的混凝土碎片对整个案件的侦破至关重要。它显示出,这可能是一起偶然犯罪,而且凶手是步行。或者说,罪犯与被害人是偶然相遇在操场,原本就互相不认识。在八月的晚上,当你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大操场上的时候,突然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了一个要谋害你的人,于是,你们双方就开始厮打在一起。其中就会有一个人处于弱势,而那个弱者肯定就是女人了。
一年过去了,那条恐怖的路已经渐渐被人淡忘,艾德一家似乎也终于把过去的不幸抛弃了。南希和她的妹妹现在已经习惯了没有母亲在身边的日子。地方的电视台和报纸曾经报道了这起依然悬而未决的谋杀案,希望唤起一些人的回忆和良知,但似乎也没激起公众多大的回应。
我和理查德在这一年中相继接手其他的案件,只是,这个疑问始终压在我们心中。但有的时候,奇迹就是那样,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就发生了。
应该说,媒体的报道还是引出了警方一直在苦苦寻找的突破口。
雪莉被害案发生一年后,红堡区一个知情人告发了他的同屋。他说在案发当晚,那位同屋回家时,牛仔衣和鞋上带有类似血迹的污点,一进屋就急急忙忙地说要去洗澡。他们住在谋杀现场那条街对面的公寓大楼里。
那个嫌疑人名叫马克·扎蒙,是个29岁的失业建筑工人。告发人还透露说,马克曾经在谋杀案的第二天烧毁了自己的衣服。
这个消息让我感到一阵振奋。很快,马克的血液和唾液样本被送到了刑侦实验室。唾液样本与血清样本不同,前者是血液的天然超过滤物,其主要含有激素中游离(未结合)兼具生物活性的部分;而后者只有1%至5%的激素处于游离的兼具生物活性的状态,其余的激素均与血清蛋白结合。
另外,唾液激素水平不受唾液流动率或唾液酶的影响,是非常好的诊断指标,它可以衡量循环血液中类固醇激素的生物活性含量。
我们为马克唾液检测采用的是专用唾液测试、灵敏度很高的免疫分析试剂盒。这种工具对唾液样本收集既方便又不具侵入性,也不会造成压力。
病人还可在家中或工作场所收集样本,无需医疗人员的协助或监督。化验显示,马克是B型血,和受害人身上发现的唾液属于同一种血型。
马克的牙齿照片和牙印也被送去分析。思维特通过马克牙齿的咬合,制出了他上下牙的模具。通过模具的幻灯片,可以清楚地看到马克·扎蒙的牙齿咬痕。马克的牙齿上有明显的磨损痕迹,上下牙的咬合边缘已经被磨平。他的牙齿之间以及几个没有修复的缺口上都留下了一些特殊的空隙。通过几个小时的检验,思维特医生找到了马克的牙齿和雪莉尸体上的咬痕之间的17个吻合处。
通过对比嫌疑人的牙齿,我可以断定,他的牙齿和造成这些伤痕的牙齿是一样的。换句话说,在这起案件中,我们可以肯定他是造成这些咬痕的凶手。
在审讯室里,当我们把这一切都告诉马克的时候,他终于低下了一直显得很愤怒的头。他交代说,案发当晚,他和雪莉以及艾德在同一间酒吧,但是他没有跟他们讲话。他说他是后来才在学校附近碰到雪莉的,当时她正在闲逛。马克迎上去搭讪,随后两人逛到操场上聊天,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发生了性关系。马克说他之所以杀了雪莉,是因为雪莉威胁他说,她要把他们刚才发生的事告诉自己的丈夫。这话惹怒了马克,他不但掏空了雪莉的钱包,还造成抢劫杀人的假象。
不过,马克说的话,其中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呢?我们并不完全相信马克的供词。
丹·若恩警官是一名血液喷溅专家。血迹喷溅形态是现场重建的重要部分,当血液撞击物体表面,因物表结构和吸附性的不同会产生不同的形态。从血迹喷溅形态可以推测犯案经过、受害者或嫌犯的相关资料等。
血液喷溅分析法可从现场血迹形态推测出血液喷溅瞬间受害者的状态,血液是按照受害人的心跳频率,以每分钟20~30升血液的速度向外喷涌。如果血液呈圆滴状,表明受害者当时处于静止状态;血液有“尾巴”,表明受害者处于被移动状态;血液呈喷射状,则表明受害者大动脉受损。
丹研究了现场的照片后,发现了一个和马克的供词不符的地方。头部如果被混凝土板这样大小和重量的物体击中,从伤口中喷出的血液可以溅出大约十到十二英尺远,而且是以中等速度喷出来的。
若恩为了证明自己的设想是对的,做了一个试验。一张工作台,台的一端有个自动装置,它是用来固定铁锤的手柄一端,然后,他按照中等速度的喷血要求,在那个自动装置上进行了定位。
试验开始了,我们只看见铁锤的一头,它如模拟的人手一样,就这么敲了下去,敲在一个预设好的圆球上,球体的里面是注射进去的动物血。
接着,我们就看见了四处喷溅的鲜血,这就模拟还原了那天晚上雪莉被人用混凝土块砸死的场景。
当时,丹把试验的结果记录下来再进行比较,在距离雪莉的尸体10到12英尺的地方,丹发现了以中等速度喷溅出来的血点。现场的照片显示,她钱包里的物品散落在尸体附近,而且上面粘有喷溅出来的血液。这说明雪莉的钱包是在她死之前被洗劫一空的,而不是在案发之后。
那天夜里,雪莉与凶犯发生过厮打,因此物品落了一地,随后在某个时刻,她被重物击打致死,所以血液就溅到了散落的东西上。
丹接着补充说,如果血液以低速射出移行,它的力量就相对很小,这种常见的血迹,主要是人受伤后,血液滴落地面而造成的;如果是中速,那就是表示力量中等,你会看见血滴边缘呈现不整齐状,除主要的血滴外,还会有一些散落的微小点,一般来说这种血迹是来自打击、刀伤、棍棒、榔头等。这就是从血迹的形态和血滴大小区别血液喷溅的速度和力量。
马克·扎蒙强奸杀人一级谋杀罪名成立,被判处终身监禁,并且在年内不得假释。
也许我们永远无法了解是什么原因促使马克对那个女人犯下了如此可怕的罪行。假如从心理变态的角度分析,只能说,马克本来的性格里就隐藏着罪恶的因子。在那样的晚上,在他喝了酒之后,恶魔从他心里被释放出来,于是,在他见到孤身一人的雪莉的时候,他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欲望,而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
南希又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年。那是在大街上,我正在朝前走着,她从一个商店里走出来,我们打了招呼。
南希对我说,那个罪犯带走了妈妈,当时她只有14岁。她说她妈妈死后,好像在她的生命中,有一半也随之而去了。不过现在,凶手已经伏法,尽管她和两个妹妹都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但她们还有爸爸,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还将继续下去。她还说,虽然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饶恕一个如此残忍杀害她妈妈的恶棍;虽然无论对那个罪犯处以什么形式的惩罚,也都无法弥补她失去亲人的痛苦;虽然她说她没有一天不想她的妈妈,但是她还是会努力快乐地活下去。
“我想,妈妈在天堂一定会很乐意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南希最后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