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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一昨伏奉教书,荣贶非恆,心灵自失。若乃理高《象》、《系》,管辂思而不解,事富《山海》,郭璞注而未详。至于五色相宣,八音繁会,凤鸣不足喻,龙章莫之比。吴札之论《周颂》,讵尽揄扬,郢客之奏《阳春》,谁堪赴节!伏惟令王殿下,禀润天潢,承辉日观,雅道贵于东平,文艺高于北海。汉则马迁、萧望,晋则裴楷、张华,鸡树腾声,鹓池播美,望我清尘,悠然路绝。祖浚燕南赘客,河朔惰游,本无意于希颜,岂有心于慕蔺!未尝聚萤映雪,悬头刺股,读《论》唯取一篇,披《庄》不过盈尺。复况桑榆渐暮,藜藿屡空,举烛无成,穿杨尽弃。但以燕求马首,薛养鸡鸣,谬齿鸿仪,虚班骥皁。挟太山而超北海,比报德而非难,堙昆仑以为池,匹酬恩而反易。忽属周桐锡瑞,康水承家,门有将相,树宜桃李。真龙将下,谁好有名,滥吹先逃,何须别听!但慈旨抑扬,损上益下,江海所以称王,丘陵为之不逮。曹植傥预闻高论,则不陨令名,杨修若切在下风,亦讵亏淳德。无任荷戴之至,谨奉启以闻。

豫章得书,赉米五十石,并衣服钱帛。时晋邸文翰,多成其手。王入东宫,除太子斋帅,俄迁舍人。及元德太子薨,以疾归于家。后征授起居舍人。大业四年,从驾汾阳宫,次河阳镇。蓝田令王昙于蓝田山得一玉人,长三尺四寸,著大领衣,冠帻,奏之。诏问群臣,莫有识者,赜答曰:“谨按汉文已前,未有冠帻,即是文帝以来所制作也。臣见魏大司农卢元明撰《嵩高山庙记》云,有神人,以玉为形,像长数寸,或出或隐,出则令世延长。伏惟陛下应天顺民,定鼎嵩洛,岳神自见,臣敢称庆。”因再拜,百官毕贺,天子大悦,赐缣二百匹。从驾登太行山,诏问赜曰:“何处有羊肠坂?”赜对曰:“臣按《汉书·地理志》,上党壶关县有羊肠坂。”帝曰:“不是。”又答曰:“臣按皇甫士安撰《地书》云,太原北九十里有羊肠坂。”帝曰:“是也。”因谓牛弘曰:“崔祖浚所谓问一知二。”五年,受诏与诸儒撰《区宇图志》二百五十卷,奏之。帝不善之,更令虞世基、许善心衍为六百卷。以父忧去职,寻起令视事。辽东之役,授鹰扬长史,置辽东郡县名,皆赜之议也。奉诏作《东征记》。九年,除越王长史。于时山东盗贼蜂起,帝令抚慰高阳、襄国,归首者八百余人。十二年,从驾江都。宇文化及之弑帝也,引为著作郎,称疾不起。在路发疾,卒于彭城,时年六十九。

赜与洛阳元善、河东柳抃、太原王劭、吴兴姚察、琅邪诸葛颍、信都刘焯、河间刘炫相善,每因休假,清谈竟日。所著词赋碑志十余万言,撰《洽闻志》七卷,《八代四科志》三十卷,未及施行,江都倾覆,咸为煨烬。

徐则

徐则,东海郯人也。幼沈静,寡嗜欲。受业于周弘正,善三玄,精于议论,声擅都邑,则叹曰:“名者实之宾,吾其为宾乎!”遂怀栖隐之操,杖策入缙云山。后学数百人,苦请教授,则谢而遣之。不娶妻,常服巾褐。陈太建时,应召来憩于至真观。期月,又辞入天台山,因绝谷养性,所资唯松水而已,虽隆冬洹寒,不服绵絮。太傅徐陵为之刊山立颂。初在缙云山,太极真人徐君降之曰:“汝年出八十,当为王者师,然后得道也。”晋王广镇扬州,知其名,手书召之曰:“夫道得众妙,法体自然,包涵二仪,混成万物,人能弘道,道不虚行。先生履德养空,宗玄齐物,深明义味,晓达法门。悦性冲玄,怡神虚白,餐松饵术,栖息烟霞。望赤城而待风云,游玉堂而驾龙凤,虽复藏名台岳,犹且腾实江淮,藉甚嘉猷,有劳寤寐。钦承素道,久积虚襟,侧席幽人,梦想岩穴。霜风已冷,海气将寒,偃息茂林,道体休悆。昔商山四皓,轻举汉庭,淮南八公,来仪籓邸。古今虽异,山谷不殊,市朝之隐,前贤已说,导凡述圣,非先生而谁!故遣使人,往彼延请,想无劳束带,贲然来思,不待蒲轮,去彼空谷。希能屈己,伫望披云。”则谓门人曰:“吾今年八十一,王来召我,徐君之旨,信而有徵。”于是遂诣扬州。晋王将请受道法,则辞以时日不便。其后夕中,命侍者取香火,如平常朝礼之仪。至于五更而死,支体柔弱如生,停留数旬,颜色无变。晋王下书曰:“天台真隐东海徐先生,虚确居宗,冲玄成德,齐物处外,检行安身。草褐蒲衣,餐松饵术,栖隐灵岳,五十余年。卓矣仙才,飘然胜气,千寻万顷,莫测其涯。寡人钦承道风,久餐德素,频遣使乎,远此延屈,冀得虔受上法,式建良缘。至此甫尔,未淹旬日,厌尘羽化,反真灵府。身体柔软,颜色不变,经方所谓尸解地仙者哉!诚复师礼未申,而心许有在,虽忘怛化,犹怆于怀,丧事所资,随须供给。霓裳羽盖,既且腾云,空椁余衣,讵藉坟垄!但杖为犹存,示同俗法,宜遣使人,送还天台定葬。”是时自江都至于天台,在道多见则徒步,云得放还。至其旧居,取经书道法,分遗弟子,仍令净扫一房,曰:“若有客至,宜延之于此。”然后跨石梁而去,不知所之。须臾,尸柩至,方知其灵化。时年八十二。晋王闻而益异之,赗物千段,遣画工图其状貌,令柳抃为之赞曰:“可道非道,常道无名。上德不德,至德无盈。玄风扇矣,而有先生。夙炼金液,怡神玉清。石髓方软,云丹欲成。言追葛稚,将侣茅嬴。我王遥属,爰感灵诚。柱下暂启,河上沉精。留符告信,化杖飞声。永思灵迹,曷用摅情?时披素绘,如临赤城。”

时有建安宋玉泉、会稽孔道茂、丹阳王远知等,亦行辟谷,以松水自给,皆为炀帝所重。

张文诩

张文诩,河东人也。父琚,开皇中为洹水令,以清正闻。有书数千卷,教训子侄,皆以明经自达。文诩博览文籍,特精《三礼》,其《周易》、《诗》、《书》及《春秋三传》,并皆通习。每好郑玄注解,以为通博,其诸儒异说,亦皆详究焉。高祖引致天下名儒硕学之士,其房晖远、张仲让、孔笼之徒,并延之于博士之位。文诩时游太学,晖远等莫不推伏之,学内翕然,咸共宗仰。其门生多诣文诩,请质凝滞,文诩辄博引证据,辨说无穷,唯其所择。治书侍御史皇甫诞一时朝彦,恆执弟子之礼。适至南台,遽饰所乘马,就学邀屈。文诩每牵马步进,意在不因人以自致也。右仆射苏威闻其名而召之,与语,大悦,劝令从官。文诩意不在仕,固辞焉。仁寿末,学废,文诩策杖而归,灌园为业。州郡频举,皆不应命。事母以孝闻。每以德化人,乡党颇移风俗。尝有人夜中窃刈其麦者,见而避之,盗因感悟,弃麦而谢。文诩慰谕之,自誓不言,固令持去。经数年,盗者向乡人说之,始为远近所悉。邻家筑墙,心有不直,文诩因毁旧堵以应之。文诩尝有腰疾,会医者自言善禁,文诩令禁之,遂为刃所伤,至于顿伏床枕。医者叩头请罪,文诩遽遣之,因为其隐,谓妻子曰:“吾昨风眩,落坑所致。”其掩人之短,皆此类也。州县以其贫素,将加振恤,辄辞不受。每闲居无事,从容长叹曰:“老冉冉而将至,恐修名之不立!”以如意击几,皆有处所,时人方之闵子骞原宪焉。终于家,年四十。乡人为立碑颂,号曰张先生。

史臣曰:古之所谓隐逸者,非伏其身而不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智而不发也。盖以恬淡为心,不曒不昧,安时处顺,与物无私者也。士谦等忘怀缨冕,毕志丘园,隐不违亲,贞不绝俗,不教而劝,虚往实归,爱之如父母,怀之如亲戚,非有自然之纯德,其孰能至于斯乎?然士谦闻誉不喜,文诩见伤无愠,徐则志在沉冥,不可亲疏,莫能贵贱,皆抱朴之士矣。崔廓感于屈辱,遂以肥遁见称,祖浚文籍之美,足以克隆先构,父子虽动静殊方,其于成名一也,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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