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父亲的面露出如此丑态,司徒小书当即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就要向父亲叩拜。
“爹……”
“无须如此拘礼。”
司徒诲人微微抬手,将女儿托住,微微一笑,“孩子,妳娘过身的时候,妳还很小,或许已经没印象了,不过,妳奶奶过世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司徒小书听得莫名其妙,祖母的亡故,还在自己出生之前,这种事自己怎么可能有印象?
“孩儿只听说,那时候家里环境不好,非常艰困,奶奶白日参与劳作,夜里还要操持家务,煮饭缝衣,常常忙活到半夜,兴许……是积劳成疾。”
司徒小书努力在脑海中检索想挑些好话来说,因为自己对祖母的印象,确实很模糊,爷爷和父亲也都没怎么提起过。
“嗯,我们练刀,是为行走侠道,但何谓侠?标准界线如何判断?妳是听从旁人的标准?还是顺从自我本心?”
司徒诲人突然问起这个,司徒小书不敢掉以轻心,想要严正态度回答,司徒诲人却微笑道:“不用说出来,这个问题答案只在妳心里,妳现在的回答,将来也许会变,为父只是想说,所谓侠道本就是凭着自身坚持,在荆棘天地中斩开一条道路,故而他人的大义,不等于妳的大义,所以有时何妨顺从本心?如果一个人只是被教条逼着走,那还能叫行侠吗?”
这些话,以前司徒小书曾在爷爷口中,听过类似的话语,如今听父亲也说一次,登时冷汗涔涔,暗自回思自己过去有否走错路?
“……妳生性严谨自持,像妳爷爷,或许这就是妳卡着的半步,若有一天真的念头通透,想明白这个问题,藉此一刀斩出,天阶就会为妳而开。”
司徒诲人笑道:“不过,同样的问题,为父是早已有答案了。”
“啊?”
“……打从妳出生的那天,抱着妳的那刻,我就想过了……”
司徒诲人伸手摸摸女儿的脸蛋,很怀念地笑道:“妳是我的亲生女儿,无论妳将来会变得怎么样,也不管别人到时会怎么说,我的刀,永远不会斩向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蕴藏着司徒诲人的挚诚父爱,听在司徒小书耳里,却有若轰雷,震得她神不守舍,顿时觉得有生以来,从没这么羞惭过。
“爹,女儿……我……”
“好了,静静妳的心,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哈哈哈……”
司徒诲人挥挥手,转身而走,却还有说话持续传过来。
“其实为父并没有什么资格和妳说这话,当初也是发生魔染之事,妳娘因此丧命我手,而妳爷爷……嘿,希望司徒家不会代代都如此吧。”
司徒诲人洒然离去,却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儿,司徒小书踉跄回到自己屋里,反手关上了门,在蒲团上坐下,思潮起伏,纠结难解,足足愣了几分钟,这才回过神来,拿起了桌案上的一块石子,对着叹了口气,待要开声,石子内部已经响了起来。
“……我都听见啦!木头妹,这一场妳完败了啊!”
小伙伴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司徒小书脸上一红,随即一奇,“不是吧?我们在屋外说的话,还带上了门,这妳也听得到?”
“废话!左邻右舍,街坊邻居谁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耳力好?”
司马冰心得意洋洋的声音,从石头里面传出,司徒小书只能暗自苦笑,遗憾自己没有这种专业才能,也庆幸对方之前的判断正确,一早就藏身远处。
当初,司马冰心决定要留在封刀盟,和自己联手干大事,查清封刀盟和朱家的魔染疑云,自己担心她因此遭遇危险,更担心她私下蠢动,肆意妄为起来对别人更危险,本想让她藏身在自己房里,方便自己就近看管,必要时也可以借助封刀盟之力御敌,但她坚决表示反对,认为这样被人发现时,连跑都很难跑,坚持要住在远处,自己最终只能由得她。
司马冰心找的临时住处,离此足足三里之遥,而为了方便双方联系,她给了自己几块石头,上面施着自己看不懂的咒法,不似寻常道门之物,也不像司马家和金刚寺的法门,却浑然天成,表面看不出任何异状,就是路边唾手可得的石子,却能够用来传声通信。
自打她“潜伏”进来之后,双方就一直使用这样的方式加密通讯,为了尽量避免暴露所行之事,双方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合碰面,联手探查,也多亏了她的这份谨慎小心,要不然,今天恐怕就很尴尬了,要让父亲藉着妖邪之气发现了冰心,真真是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对了,妳刚刚说到朱家祖坟的事,我现在有些想法……”
“先别说那个了,妳家里的故事好像比较有意思,先对我说说!”
司马冰心刚才听到只言片语,现在正是八卦之魂上身,对正事不管不顾,执意问起刚刚窃听到的些许不妥苗头,司徒小书顿时很是头痛,偏偏自己还颇为注重隐私,素来不太喜欢对外人谈家里事,更何况,这事还是司徒家的痛事,自己真心不想提起。
无奈,自己现在这个同伴,压根就没有同理心可言,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纠结,还偏偏抓着自己的痛脚……
“……妳不想说吗?”
石头另一端,司马冰心的声音骤然变冷,“那就算了,妳家烂山坟的事,就当我没说过,妳自己去处理吧,我刚才受了惊有些乏了,先睡了!”
司徒小书此刻真心是欲哭无泪,哪有人拿正事来当威胁筹码换取流言八卦的?明明大家都是大小姐,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么好命,没有如此任性妄为的余地?
“好吧……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家都不会主动提起,因为……”
--------------------------------------------------------------------------
“……你怎么突然问起司徒诲人的老婆?”
温去病闻言停下了手边工作,皱了皱眉头,侧头想了想,犹豫道:“那人很有几分姿色,妖妖娆娆的,不过那时我太小了,没碰过,更没什么具体印象,妳还是去问阿笔吧,他搞不好比较熟。”
武苍霓目光平移,略带疑惑,望向另一边的韦士笔,错愕道:“韦帅,你碰过司徒诲人的老婆?”
一句话,差点让韦士笔连滚带爬地过来摀嘴,“哪有碰过?话别乱说啊,我这个人很讲规矩的,虽然也欣赏美丽人妻,但都只是单纯的艺术欣赏,从来不碰朋友妻的,否则哪里容得下妳清白到现在?他老婆我是真没碰过……”
背后,温去病嚷了一句,“我看你绘过他老婆的像,别抵赖!”
武苍霓顿时双目圆睁,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眼中露出明白的嫌恶之情,韦士笔连连挥手,鼻涕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别听阿山瞎说,画美女是我以前的消遣嗜好,我当时就是看到他老婆正好手痒了就随便画了几张,没什么特别意思的,别随便把艺术汙名化啊,不过他老婆确实是漂亮……唉,可惜我遇到得晚了,否则早点去朱家,说不定就便宜我了。”
温去病接口道:“那时候去朱家要入赘的,这你也干?”
“……有钱收,有美女倒贴,甚至还有房子得,入赘算得了什么?”韦士笔当即挺直腰杆道:“赘婿如今正当红,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想当初,我还沦落到和废柴、乞丐、小鬼一起搞革命,老板还是个神经病,相比之下,去当赘婿靠谱多了。”
“……你们真是够了!”
武苍霓摇摇头,道:“我记得,当时百族大战初现端倪,而朱家因此大量招赘婿,许配以族女,扩充实力想要藉机分一杯羹时,霸刀会还在,司徒家尚未发迹,司徒诲人是入赘过去的,但他的夫人……好像也不是普通族女?”
世家大族的所谓招亲,有时水份很多,特别是大举招亲时,往往大量收买美貌少女作为婢女,然后赐予家族姓名,再由族中高层收为义女,对外就说是族女。一旦认真追溯起血统与人脉,没有半点含金量,哪里谈得上亲戚。
武苍霓也是世家所出,很是清楚这些套路,而司徒诲人娶朱家女时的那一波招婿,大概有百对新人,那个时期朱家的前后几场招亲加一起,足足成了数百对新人,司徒诲人当时在其中又没多杰出,凭什么最后能娶到真正有朱家血脉的女子?
温去病耸耸肩,两手一摊,表示毫不知情,韦士笔却点了点头,道:“这个我晓得,当时是朱家让他选的,看看他是要娶朱家的千金,还是要娶普通族女?”
“这也有得选?”武苍霓闻言觉得好笑,“有千金可娶,哪怕只是庶出,谁还会娶族女?咦?”
并非蠢人,武苍霓念头一转,马上品出其中的问题,“那位千金小姐有问题?”
……如果没问题,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问题?是个人都会选朱家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