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相府里。
绿意盎然的假山山头后面,凌王孙负手而立,一阵杜鹃啼,忽地一阵风起,凌王孙不明白圣旨里翻飞的柳絮到底是何意味,是巴结还是拉拢,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不该设立军机处,反正,春天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之后又来安抚你的季节。
“爹爹,皇上突然封了我这么大个官,咱们就不要再怨声载道的了。”一个十几岁的公子哥劝凌王孙道。
这就是凌王孙晚来得子的小儿子凌玖歌,平常爱若珍宝。凌王孙没有回答,反倒是看着这府里山村水郭都被鲜花攻陷了,柳树把皇室的御沟和民间的江头都控制住了,叹息一声:“很快可能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凌玖歌看着父亲两鬓斑白,不由得也感叹时光,不过反倒感觉父亲有点借时伤怀的心情。就安慰父亲道:“我不久之后就要走马上任了,只要我干好事情,还怕您不能翻身吗?姐姐在宫里,也会好过许多。”
凌王孙看着这个还未经世事的小子,欣慰地说:“但愿如此。”
龙苏烟这日特地去了一趟军机处,她忽然想起好久都没有见到黎歌亚了,可是这日军机处空无一人,问了大门口的一个小太监龙苏烟才知道,皇帝和他们一起去军帐视察情况了,龙苏烟发现军机处的设置实在是有悖于实际,总有两个士兵自始自终地站在大门两边纹丝不动。龙苏烟十分不解,询问原因,得到的答案是:宫廷守卫条例就是这样要求的。
龙苏烟返回去后让绿萝仔细核查了有关文献,原来这是在高先皇在位时制定的,即当今皇上的爷爷,在过去,没有军机处,也没有那么多要紧的军事机密,自从天下在先皇手里几分出去,各国虎视眈眈,站在大门口的士兵是不会放人进入军事要地,但同时若有懂武功的高人从屋顶便可大摇大摆走进军事处的事务所里。
苏烟立马写了一份奏折呈上去,皇上批了,吩咐黎歌亚和苏烟一同改正军机处的守卫工作。
这日在军机处,黎歌亚正忙着军事事务,就有绿萝匆匆过来附耳道:“我们侍中要在继言亭见你。”说完就跑来了,没有时间没有地点。黎歌亚仔细揣摩刚才绿萝的话,嘴里反反复复着“继言”两个字,据他所知,并没有什么地方叫继言亭,继言,再次说话的意思,奥,原来是他们第二次说话的红罗小亭,那么时间就应该是在午时了。
侍女传了话回来,并不见龙苏烟的影子,她向里挪步看了看,一转过头,吓得卧倒在地。
龙苏烟看到她的样子,不免低下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她说:“人难免都有欲望,欲望过轻,等于没有,欲望过于强烈,摄取无度,不仅会有生理疾患,还可能会导致悲剧,你说是不是呀?”
侍女早已经吓的魂不附体,直喊救命,龙苏烟唤来另一个侍女如袖,将绿萝带去送给了皇后。
如袖很显然不明白龙苏烟为什么如此做,龙苏烟知道她不同于别的侍女,骨子里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便告诉她如此做的道理:“我要让她主子知道她无用,虽然以前伪装的很好,可是现在是废物一个,你说她主子看见她会怎样?她的日子只怕会比在我这里好过千万倍。”
“那您还要不要见黎少卿?”如袖问苏烟。
苏烟没有精神地说:“改日吧!派人告诉黎歌亚,我今天累了!”
苏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身边安插进别人的爪牙,但是不管什么来头,她都一一将他们拔去,只是她又莫名的心痛,挥之不去。
龙苏烟很快睡着了,她梦见自己的母亲从她生下来就对她说过一句话:“我不想看见你,不想看见你,你一出生,你父亲就死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母亲越来越模糊,苏烟泪流满面,她的出生之喜伴着父亲离世之痛,在母亲看来,这都是她的错,看到她,便会想起自己的父亲。苏烟想要抱住母亲,却没想到抱住了一团空气,忽然她又觉的这个怀抱怎么如此温暖,以至于她都不想放开自己的双手。慢慢睁开双眼,她发现亢寒夕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她惊呆了,自己什么时候坐起来了。
皇帝发现她醒了,松开双手笑着说:“你做噩梦了吗?朕的老师,不是一向比男子还勇敢,怎么会哭成那样?”
龙苏烟白了他一眼,她此刻如此困窘,她连这世间最温暖的亲情都无法维持,如今她变得如此有出息,无论她有多么炙手可热,如果母亲不原谅自己,对她而言,都是一场虚空。
“没什么,想起父亲了!”龙苏烟想到了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皇帝忽然想起龙苏烟已好久没有回家了,就准许她回家探亲七天。龙苏烟也才想起自己好久没有见过母亲了,所以再见面会是什么场景呢?
第二日,浩浩荡荡的车队从内宫出发,长蛇一般逶迤前行,很快就到了景都将军府。如袖让大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自己扶了龙苏烟下了马车,但是母亲并没有出来迎接她。
龙苏烟忽然感觉到很幸福,她不必亲眼目睹父亲的死,只是看着母亲的生命像流水一样,点点流逝,直到死亡,还是不免想要珍惜她们在一起的日子。只是母亲,你的执念何时才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