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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宝相灿莲花 万道霞光笼远峤 金针飞芒雨 千重暗雾遁元凶

前文说到陈岩、李洪同了昆仑派门人小仙童虞孝、铁鼓吏狄鸣岐,在金银岛上大破十三门恶阵。岛主吴宫因受妖妇许飞娘蛊惑,见来人破了他的邪法,心中大怒,已经出手,眼看双方势不两立。水云子苏宪祥因为双方都是朋友,岛主吴宫虽是旁门散仙,也曾交好多年;而且在海宫隐修,除骄狂自大外,敛迹已久;所以不愿双方各走极端,忙将独门金银沙剑化为一道长虹,将双方隔断。同时吴宫也看出敌人功力甚深,法宝神妙,李洪、陈岩各持有仙佛两门至宝奇珍,已占有胜无败之势,而小仙童虞孝的三支后羿射阳神弩更是专破他那邪法的克星。吴宫本知难胜,无奈迷恋妖妇许飞娘,正在火热头上,所引见两妖党又为敌人所杀,相形之下,情面难堪,一时恼羞成怒,欲以全力相拼。骑虎难下,本无把握,所以苏宪祥一拦,立时见风转舵,暗打日后报仇主意,任凭来人往采灵药,不再过问。陈、李等四人志在灵药,本无敌意,又看宪祥情面,当时停手。

金银岛天生灵境,仙境无边,陈、李等四人随着宪祥一路观赏过去。走到诸天灵药圃前玉牌坊下,四望到处玉树琼林,香光浮泛,奇石云升,朵云自起,比东半岛景物还要灵秀清奇,不带一丝火气。正待穿林而入,忽听天边传来极强烈的破空之声,才一入耳,一片青色奇光如狂潮电卷,已达上空,只一闪,便当头下压,将西半岛完全笼罩在内。来势之神速,竟和老怪丌南公师徒飞降依还岭时不相上下。青光之中,更杂有比电还亮的亿万银针,轰轰之声宛如雷震,声势十分惊人。

那来人正是摩诃尊者司空湛,前因路过元江上空,将神驼乙休伏魔旗门盗走,乙休正值开府事忙,无暇顾及。后来韩仙子铜椰岛应援,途遇双凤山两小邢天和、邢天相,欺她元神出游,上前夹攻,结果反为韩仙子所败。于是勾动旧仇,铜椰岛事完,乙休夫妇约了采薇僧朱由穆和姜雪君同往双凤山诛杀妖人,由中土追逐,往返海内外数十万里,追到北极冰洋上空,才将两小杀死。在两小未死之前,因被乙休夫妻穷追不舍,宛如丧家之犬,一时无处投奔,又想为二人树敌,曾将乙休引到司空湛洞府之中,结果仇未报成,反将司空湛的阴谋败露,吃乙休把伏魔旗门夺了回去。司空湛弄巧成拙,邪法全破,仗着人甚机警,比别的妖邪知机,见势不佳,当先逃遁。乙休夫妻也因他厄运未终,邪法又高,急切间难于除害。双凤山两小却是罪大恶极,仇恨太深,如被逃到丌南公那里,或与一干为首妖邪勾结,以后不知要害多少生灵。所以见司空湛逃走,并未追赶。

司空湛逃到海外,因知敌人性情是除恶务尽,既恐随后穷追,又因所炼邪法、异宝必须三数年工夫才能炼成;海外这班旁门中人均非乙、韩、朱、姜四人之敌,其他如磨球岛离朱宫少阳神君之类法力高的几个,又和峨眉派这班敌人均有渊源。想来想去,只有大魋山青玕谷前辈旁门散仙苍虚老人得道千余年,行辈法力比谁都高,只是一向自负,比丌南公还要狂傲。正派群仙见他虽是旁门,得道年久,已数百年不往中土走动,有时下山也只去好友少阳神君离朱宫中小坐,对于门徒法规又严,无甚恶迹,因此谁也不肯惹他。昔年司空湛和本门大师兄混元祖师偶游海外,与苍虚老人无心相遇,因他狂傲太甚,当时虽执后辈之礼,心实不快。一别多年,不曾上门,虽是急难往投,仗着以前还能忍耐,对他恭敬,多少有点人情。所居大魋山,横亘地极中枢,两海交界之地,中隔七千里流沙落漈。当地的水,比东极大荒还重十倍,鹅毛也要沉底,并有海雾蜃气之险。主人性情更怪,故仙凡足迹不至。此去投奔,只要肯伏低,必可依附,不特闭门炼宝,无人敢犯,还有好些益处。

哪知苍虚老人竟听好友少阳神君之劝,说是地仙千三百年大劫将临,现当正邪相持,势不两立之际,最好闭户清修,不问外事,连门人也不许下山,免得微风起于萍末,牵一发而动全身。司空湛还未入境,便被看破,闭关不令入境,以法使海雾浓黑如漆。司空湛遁光飞到里面,宛如置身胶海之中,运用全力朝前猛冲,虽然迟缓,还能勉强前进。头关还未渡过,忽然千百股蜃气宛如无数具有极强烈的彩虹,齐朝来人猛冲直射。司空湛那么高法力,竟被阻住,不能前进。后来看出主人故意不令入见,便用激将之策,暗示主人怕受连累。老人自来尚气,因来人狡诈,措辞得体,再加卑礼求见,不便再拒,当时撤禁放入。见面后便对司空湛说:“老夫并不怕事,但和你交情有限。如令你在我青玕仙府居住,便算老夫门下来客,从此不容外人欺侮,我不犯为你出这大力。大魋山两端有不少岛屿,借你暂居无妨。我原知你此来用意,凡在离山千里之内,均我禁地,在我庇荫之下,只管放心。你的事,我不过问。敌人如来寻你,只要在我禁地之内,决不置身事外。你如离开,我却不管。”说完,便令门人茹黄沙领往大魋山极北边界一座小岛之上安置。

司空湛机警诡诈,善观风色,长于趋避,本身邪法又高,从未败过,因此享有多年盛名。只为一时贪心,路过元江大雄岭,发现伏魔旗门,因觉郑颠仙可欺,急切间又没想到那是神驼乙休之物,盗走以后,始知底细,已成骑虎之势。知道此老难惹,又想起昔年仇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欲借旗门诱敌暗算。不料阴谋未成,反遭惨败。平日妄自尊大,一听苍虚老人辞色这等强傲,心中不忿,此外偏又无可投奔,只好忍受。

到了那小岛一看,不禁气愤起来。原来大魋山为海外有名的灵山仙境,因当地轴中枢,山又特高,上接天汉,为两间精气所萃,环山各岛,景物也都灵秀,嘉木葱茏,花开不谢,时有珍禽异兽和海中水陆两栖的鱼龙介贝之类出没游行,天色气候也极清和。唯独司空湛所居墨云岛偏在北极冰洋左近,共只百余亩方圆,是一座小岛,高出水面可达数丈以上,通体深黑,寸草不生,终年愁云笼罩,拔海壁立,四面孤悬。岛形又奇,上丰下锐,近水一段更细;远望过去,宛如一朵墨云,由海中冉冉上升。终年悲风怒号,浊浪排空,荒寒阴晦,直非人境。

司空湛见主人先是闭关坚拒,后经苦求,设词激将,虽被说动,见面时辞色神情那等强傲。又特选此孤悬辽海的无人荒岛令其居住,岛上面除却比墨还黑的礁石外,一无所有,远看顶上似颇宽大,实则无一平整之处。如换常人,休说居住,行动皆难。茹黄沙又有乃师习气,意颇轻视。越想越恨,偏值事急求人之际,没奈何,只得耐心忍受。

司空湛送走茹黄沙后,忙发信号,通知门下众妖徒,令其寻来,会同炼法。过了几天,妖徒只有三人赶到。一问缘故,才知门下九妖徒,除有两人自告奋勇愿留中土,遇机向各正派门下寻仇报复而外,还有四人已先后为敌所杀。最痛心的是宠姬爱徒赛阿环方玉柔,就在自己元江盗旗门之际,为陆地金龙魏青用白骨锁心锤所杀,连元神也被锤上魔鬼吸收了去。事后才知,已是无法挽救。想起方玉柔之死,一半是受了许飞娘的引诱,因此把许飞娘也恨在心里。一面加工祭炼邪法,一面暗命妖徒随时留意,如遇许飞娘,不妨告以移居墨云岛之事。

妖徒自到岛上以后,不时轮流奉命往各海岛采取灵药,日子一多,海外各旁门散仙渐与相识,与小南极四十七岛诸妖邪尤为交厚。这时司空湛已用邪法在岛上筑了一所大宫殿。因当地骇浪如山,湿云低垂,常年晦暗,如在深夜,先想驱散云雾,使现天光。后见海面辽阔,只大魋山相隔数百里算是最近,下余三面都是一望沉冥,寻常人数步之外不能见人,单现出当地一点天光也觉无聊。一赌气,索性不去管它,先命门下妖徒穷搜海底,由奇鱼介贝腹中觅取珍珠,一年之中,惨杀了无数海底生灵,居然采集到许多大小宝珠和数千年珊瑚之类。又用邪法布满岛面,所居宫室也是晶玉所建,落成之日,全岛大放光明,在海面上远望过去,宛如一座霞光万道的光塔,矗立在万丈愁云惨雾之中,顿成奇观。

司空湛每日炼法之暇,又命三妖徒分头往北海岛上采取奇花异草,移植其间。小小一座无人荒岛,在邪法布置之下,竟点缀出好些灵奇之景。当地与金银岛只千百里的海面,司空湛早知岛主吴宫种有不少灵药仙草,方欲设法结交,以备到时往来。

未一年上,邪法炼成,金银岛也正浮出海面。司空湛正想如何下手,三妖徒中有一个名叫滕柱的,偶往小南极乌鱼岛寻人,归途偶与许飞娘巧遇,约了同来。司空湛本来暗恨飞娘,想下毒手,摄取她的元神。见面一谈,才知飞娘竟为寻那吴宫而来,说有同道引进,愿代求取灵药,只请异日合力,同报前仇。司空湛见飞娘恭顺,又想由她身上代向吴宫求那几样灵药。免得自己前去,对方慨然允诺还好,如被坚拒,动起手来,胜之不武,不胜为笑,平白失去身份。于是暂缓下手去寻飞娘晦气。飞娘先往金银岛求见,只说闻名往访,并不提起求药之事。反是吴宫为美色媚态所迷,震于飞娘名望,飞娘又故意矜持,若即若离,欲擒故纵,极尽迷惑之能事,引得吴宫神魂颠倒,自然将所产灵药分别献上。飞娘故作漫不经心神气,到手便即辞别。不久,又把同党和司空湛门下妖徒先后引去。吴宫虽是得道多年,孽缘遇合,竟为所迷,百计逢迎,自不必说。

司空湛灵药到手,正要二次发动阴谋,闻报吴宫对飞娘入迷,忽想起金银岛常年沉在海底泉眼之中,岛上琼楼玉宇,瑶草琪花,金光银霞,气象万千,更有不少天产灵药,如能假手飞娘据为己有,免得依人檐下,服低受气。地方又极隐秘,离大魋山又近,即便敌人寻来,当时逃回墨云岛也来得及。何况邪法、异宝已全炼成,只未试过,焉知不是仇敌对手?因觉利用飞娘之处甚多,重又中止前念,对飞娘再三夸奖,告以心事。

飞娘知他为人阴险凶狠,难于共事,此次众妖徒不期而遇,并非本心。已代他取来不少灵药,还不知足,妄想夺取金银岛,以为己有。暗忖:“此时峨眉势盛,用人之际,同党越多越好。吴宫相待又是那样至诚,以怨报德,自残同类,已太过分。对方不过为色所迷,并非弱者,一个弄巧成拙,就会失掉一个大帮手。平白树一强敌,还要被人议论,使别的妖邪灰心,太不合算,情理上也讲不过去。无如司空湛向来有己无人,一说翻脸,立时成仇。自己功力虽较以前强得多,也未必是他对手。”又想起昔年为与杨瑾苦斗不胜,正值司空湛路过,曾经怂恿他出手相助,他不但不允,反倒一怒而去,分明已怀恨,以他为人,本应见而远避,如何反来寻他?悔已无及,表面上不敢露出,满口应诺。意欲设法拖延,挨到金银岛出水期满,沉入海底,再行相机应付。

司空湛先未看出许飞娘的心事,后见时久无信,忽听妖徒归报,吴宫对于飞娘,固是神魂颠倒,便飞娘也似日久生情,受了感动,不禁大怒。这日偶命二妖徒前往查看,致为陈、李诸人所杀,形神皆灭。本来暂时不会得知,偏巧这时来一妖党,也是飞娘约来的五台余孽,到时本想出手,后见双方法力均强,敌人固是难斗,妖阵也无法入内,隐身旁观,无意中听吴宫门人说起二妖徒被杀之事,又惊又怒。又听出苏宪祥袒护敌人,与吴宫多年交好,以为自己日浅交薄,万一吴宫被苏宪祥说动,成了一路,岂不自找苦吃?因而并未现身,暗中飞走。初意也因司空湛难惹,不敢与之亲近,正在踌躇,想不到忽与妖徒滕柱相遇,忙即告知。

滕柱日前往四十七岛赴众妖人乌鱼大会,不料金钟岛主叶缤同了女弟子朱鸾、朱红和凌云凤寻来,跟着又来了一个强敌,乃神尼芬陀的门人女仙杨瑾。人还未到,先用冰魄神光将四十七岛上空一齐笼罩,四十七岛群邪,有的被凌云凤用神禹令制住,有的死在杨瑾法华金轮之下,总共逃走不多几个。只有乌鱼岛主乌龙珠见势不佳,连拼掉五个身外化身,并仗自己一件师传异宝,勉强逃往九烈神君魔宫之内。本意是诱敌上门,使主人出场应敌,不料九烈夫妇同往幻波池寻仇未归。魔宫男女门人、侍者自恃魔宫内外的魔法禁制,奋力迎敌,并用魔灯连发警号求救。无奈敌人厉害,乌龙珠身遭惨死,形神皆灭;魔宫徒众纷纷伤亡。九烈夫妇闻警赶回,仍是不敌,总算见机,勉强护住本命魔灯,幻化遁走。那么壮丽的一座魔宫,竟被敌人毁灭。滕柱如非见机先逃,也几乎不免于难,就这样,仍受伤折宝,才得逃回。看出敌势太强,正想回山禀报,一听说两同门兄弟为两幼童所杀,越发愤怒,忙回墨云岛报警。

司空湛闻报大怒,连忙赶来,两地相隔甚近,晃眼到达,当时便下毒手,欲为爱徒报仇,并向吴宫示威。满拟所炼庚甲运化天芒神针厉害无比,敌人只要被那金、木两行真气合炼之宝所发青光银针罩住,上下四外重如山岳,内中亿万根天芒针更无坚不入,无论多神妙的防身法宝,稍露空隙,立被侵入。哪怕只是一丝青光,或被一根细如牛毛的光针乘隙飞进,身外排山倒海的乙木神光和庚金精气所化亿万银针齐受感应,大量侵入,内外夹攻,光层立被冲破,将敌人宝光震散,人也粉碎,化为血雨,尸骨无存。

陈岩等这五人中,只苏宪祥深知敌人法宝底细,陈岩也晓得一个大概,此外休说虞、狄二人,连李洪九世修为,都不知真相。来势那等神速,本难免于受害,幸而五人各有至宝随身。宪祥更是交遍海内外,人又机警。陈、李二人先在依还岭尝过丌南公的味道,长了见识,青光刚在天边出现,便知有异,心中一动,同时施为,打算不论来势善恶,先把各人身子护住,看清再说。宪祥更料定来人不怀好意,扬手先是两股金银沙合成的长虹,刚想挡向前面,将五人一起护住,不料司空湛怀恨太深,上来猛用全力,那天芒神针更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感应之力绝强,宪祥尽管警觉得早,仍仅护住本身。那狂潮一般的青光银雨,已乘隙穿进,只一闪,虞、狄二人立被罩住。二人虽仗近年功力大增,飞剑、法宝均与心灵相合,不曾被其上身,宝光先将全身护住,无如敌势太强,防身宝光以外,四面逼紧,非但不能移动,那亿万银针看似极细,冲射之力偏大得出奇。

就这转瞬之间,虞、狄二人已觉难支。又见陈岩飞起一片红霞,包没全身,内里空隙竟达丈许,不似自己四面逼紧,行动艰难。李洪更是仙佛两家至宝同时施为,那青光银雨,上来先被如意金环的宝光荡开;两柄断玉钩跟着化为两道精虹交尾而出,飞舞光海之中,大片银针多被绞碎。李洪似见敌人法宝神妙,随灭随生,想冲过来,相助脱险,又将金莲神座放起。一时佛光万道,祥霞千重,青光银雨只一挨近,便被冲散。敌人法宝也是变化无穷,怒涛一般,前灭后起,威力绝大,急切间仍冲不到自己身前。宪祥在一座亿万金银沙合成的光幢之内,也向自己这面冲突,也为青光银针所阻,暂时尚难会合。

虞、狄二人见同来五人,只自己这两人相形见绌,觉着不是意思。虞孝情急,想用射阳神弩试上一下,忽听宪祥大喝:“虞、狄二位道友,只守在宝光之中,自有解救,千万不可妄动。”虞孝贪功好胜,话未听完,三支射阳神弩已先离手飞出。三道箭形宝光刚飞出去,前面青光针雨立被冲破了一个大洞。二人方喜法宝得胜,虽听苏、陈二人同喝:“留意!勿令妖光邪气侵入。”并未警觉。百忙中瞥见陈岩已由光海中冲将过去,与李洪合在一起,面带惊急之容,正朝自己这面猛冲。心想:“自从神弩飞出,身外已轻了好些,陈岩何故手指自己大声惊呼,是何缘故?”说时迟,那时快,就这转眼之间,虞孝猛觉微微一片青光在防身宝光之内出现。心方一动,青光突然加强,贴着光层,往外暴长。定睛一看,原来宝光层内忽起了一片青色奇光,将内层布满,向外暴长,防身宝光已不能由心运用。暗道:“不好!”

总算虞、狄二人命不该绝。本来司空湛的乙木精气已随神弩穿光而出之际乘隙侵入,稍一施为,敌人就不惨死,也被青光黏附,包没全身,一任法力多高,也难解脱。而司空湛心太狠毒,偏想由内发动,先将敌人身外宝光震破,外层的光潮针雨再合围上去,两下夹攻,恨不能把敌人绞成肉泥,并把元神摄去,永受炼魂之苦,才快心意。就这稍缓须臾之际,敌人已经得救。原来虞孝自在峨眉通行左元十三限,领回前在白阳山妖尸无华氏墓中所失三支后羿射阳神弩回转成都以后,觉着自身法力、飞剑哪一样都不如人,于是日夜加功,用心苦炼,数年之中,功力大进,远非昔比。乃师钟先生见他忠义坚诚,极能向上,格外器重,又因自己不久大劫将临,便将本门心法尽量传授,并赐了几件法宝。这时对敌,因觉飞剑不如宪祥等三人,不曾放出,只用师传防身至宝碧云盾护住身外。及见敌人青光侵入,有了警兆,立运玄功,身剑合一,就这晃眼之间,竟将危机脱去。

司空湛见敌人防身宝光已甚强烈,刚被青光撑满,往外暴长,还未震破,身剑已经合一,急切间仍是无可奈何。正想加功施为,猛觉佛光耀眼,四五道金霞银虹忽由斜刺里猛冲过来。前头有一形似风车的法宝,电也似疾,旋动起大蓬五色金花银雨,冲行光海之中,如鱼游水,所到之处,大量青光、飞针雪崩也似纷纷消散倒退。晃眼之间,五个敌人会合一起,同被亩许大一朵千叶莲花金光宝座托住。司空湛不由急怒交加,仍在妄想就势还攻,暗用侵入的乙木庚金真气所化青光由内爆炸,将虞、狄二人的防身宝光震破。不料那莲花座上射出万道毫光,竟将内外隔断,邪法失了反应,外面的不能继续侵进,内层的却往外暴长。虞孝看出护身宝光要被震破,不等宪祥招呼,先将碧云盾收去。青光还待就势伤人,自行爆炸。宪祥手中忽发出无数大小金银光圈,朝那刚化飞针、四下激射的银针光雨一裹,便同收去。

司空湛见状,觉着多年盛名,连几个后生小辈都制不住。所用天芒神针乃金木合运之宝,历时百年,费尽心力,并经海内外许多有名人物相助,才得苦炼成功,平日所向无敌,仗以成名,竟被敌人损耗不少,好生痛惜。当时怒火上攻,正打算把新近炼成准备和神驼乙休夫妇拼命的几件法宝取出施为,敌人已先发难。

原来宪祥看出敌人厉害,李洪虽有佛门至宝,但不善运用,为友情切,竟将轻易不肯施展的一件至宝放将出来。正赶上虞孝不听招呼,妄发射阳神弩,身前青光虽被冲开,却被乘隙侵入。宪祥暗道:“不好!”扬手发出一蓬上具百零八片形似风车的五角金花,出手加大,上面花叶一齐转动,朝前猛冲。陈、李二人见状,不等招呼,立时一同下手。五人相隔亦近,因见敌人来势厉害,苏、陈、李三人均想挡在前面将虞、狄二人护住。不料司空湛邪法高强,又是久经大敌,成心要把敌人分开,以便单独下手。三人骤不及防,来势万分猛烈,无形中竟被冲开。等到三人法宝发动,相隔已远,好容易施展全力,才得冲近一些。如非宪祥把昔年降魔之宝耶迦宝相轮施展出来,陈、李二人应变神速,狄鸣岐或者无妨,虞孝万难幸免。

五人会合以后,狄鸣岐见李洪等三人法宝威力如此神妙,自愧弗如,不由敬佩非常,不再强撑门面,首先把防身宝光退去。虞孝也将飞剑收去。五人同在金莲宝座之上,正待合力御敌,宪祥瞥见司空湛已气得须发皆张,二目隐蕴凶光,头发也全散开,手掐灵诀,正在施为,看出那是大小十二诸天秘魔大法。宪祥知道这类邪法专摄敌人元神,本就十分阴毒,再用他炼成法宝,发出诸天神雷,更是厉害。自己深知底细,固然无害;陈、李二人屡生修为,看似年幼,如论法力功候,便寻常地仙均所不如,又有佛门至宝防身,元神也不至于摇动;虞、狄二人却是吉凶难定。司空湛如见不胜,铤而走险,方圆千百里内全被邪法笼罩,当时便将天地混沌,成了死域。在此禁圈之内,无论飞、潜、动、植,齐受邪法催动,互相摩擦爆炸,加上风雷水火鼓荡,便会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威力。以致骇浪冲天,海水群飞,风木相搏,云雷互震,粒沙滴水,均能发出惊天动地的大震。亿万霹雳,连续不断,永无休止。休说被那连珠密雷打上身来,便那无量爆炸之声,法力稍差一点的人,连心神、人体也要被震散。声势猛烈,无与伦比。方今各异派为首妖邪,只三数人精于此道,内中以丌南公和苍虚老人功力最高。上次在幻波池,峨眉诸弟子用尽心力,拿话激丌南公,便为防他情急无计,下此毒手,不论胜败,均有无数生灵遭殃之故。大概因为司空湛心中恨极,怒火无可发泄,竟不畏造孽,引发巨灾,下此毒手。众人在金莲宝座上,又有金环佛光笼罩全身,就算全无伤害,这上下方圆千百里内,均被敌人运用邪法,就着阴、阳二气元精所发出来的无量迅雷笼罩在内。此与寻常雷火不同,由一丸化生亿万,越往后越细,到了最后,看去细如灰沙,但震势威力反倒更大。敌人再行法倒转,任走何方,均难突出重围。

宪祥深知厉害,不禁大惊,忙喝:“各位道友留意!此是敌人大小十二诸天秘魔邪法。”虞孝三支射阳神弩本在光海之中往来冲突,所到之处,青光针雨纷纷消散,虞孝还想加功施为。幸而陈岩也是行家,看出不妙,不等宪祥开口,暗告李洪小心戒备,如见自己扬手,速将丽山七老所赐桫椤灵符如法施为。同时告知虞孝,将三支射阳神弩收回,以免匆促之间,为敌人邪法所毁。

也是虞孝不该失此前古奇珍。司空湛本来急怒攻心,正施邪法,猛下毒手,因见那三支后羿射阳神弩冲行光海之中,竟将多年苦心祭炼的至宝庚甲天芒神针毁去不少,敌人有佛门至宝防身,正当行法紧急之际,其势又不能将天芒针收转。愤恨之下,心想:“神针已为金莲宝座和射阳神弩所伤,几乎毁去了一半,就将敌人震成粉碎,也是无法补偿。反正敌人难逃罗网,对方所用又全是前古奇珍、仙佛两门至宝,与其同归于尽,不如夺得一件是一件。但那金莲宝座为佛家伏魔防身的至宝,与宝主人心灵相连,未必容易下手,一个不巧,就许护了宝主人突围逃走,都不一定。即便能震死两个法力稍差的,将元神摄去,仍是得不偿失。只这三支神弩,不在金莲宝光之内,比较容易得手。”故临时变计,意欲顺手牵羊,先用邪法将神弩收去,以致延误了时机。

原来金银岛主吴宫因当日吃亏受气,心中痛恨,又恐妖妇许飞娘来了无颜相见,又知敌人立于有胜无败之势,正在气闷,无计可施。忽见青光飞来,中杂亿万银针,将西半岛一同笼罩,知道司空湛赶来报仇,先还心喜。后渐看出对方来意不良,一半似向自己示威,不禁怀疑。正在东半岛行法遥望,忽又见司空湛使出毒手,发难以前,借着青光隐蔽,并在暗中放出大片淡白色的妖云,紧贴地面,潮水一般向全岛展布开去,竟朝东半岛暗中涌来。邪法阴毒,无形无声,如非吴宫行法查看,决看不出丝毫迹兆。经此一来,越认定司空湛怀有恶意,又急又怒,暗骂:“妖道,竟想连我一起暗算。此时敌你不过,且让你和敌人先拼死活。败了,看你笑话;胜了,也教你落个空欢喜,平白丢人。”心念一动,匆促之间,顿忘前岛主人所留仙偈,暗中行法,把平日准备好的幻影现出,不等妖云展布,忙把全岛沉向海底。

这时双方俱都各仗法宝神通,凌空应敌。司空湛报仇之外,还想霸占金银岛,为防岛上仙景灵药受伤被毁,早把近地面一带用邪法护住。又放出妖云,想将全岛笼罩,准备少时强迫吴宫降顺,将岛献他居住。性太贪狠,一心三用,未免分神。吴宫在岛上修炼多年,不特升降由心,并还神速隐秘,不易查见。更炼有一座与金银岛同一形状的幻图,只一施为,和真的一样,不特外人难于分辨,内中并还伏有邪法、异宝。

司空湛一时疏忽,先被瞒过。正收神弩之际,百忙中想起吴宫师徒见自己施展这类邪法,不会不知来意。抽暇查看,东半岛上景物依然,人影一个不见,心中奇怪。他毕竟修道多年,见闻、法力均非寻常妖邪可比,心一生疑,立即暗中行法试探,幻景竟被他识破,不由恼羞成怒。知道岛已下沉,欲趁海眼未封闭以前,抽空先给吴宫一个厉害。忙由身上取出一件法宝,待朝海底追去。就这微一缓手之际,射阳神弩已被敌人收回,闹了一个两头均未顾到。越想越气,如非先除敌人要紧,直恨不能运用玄功变化,追入海底,将吴宫师徒一齐杀死,才快心意。

当时司空湛咬牙切齿,把心一横,不愿再寻吴宫晦气,右手一招,那大如山海的青光银雨,全数收去。紧跟着张口一喷,先是龙眼大小一团似光非光,似气非气,上具七种异彩的宝珠,急如流星,直上云空。同时左手诸天魔诀往外一扬,那宝珠形的气团一闪不见,大地上立变成了黑暗世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四望沉冥,浓黑如墨。那么强烈的金莲宝座佛光,虽然远射数十百丈,光外仍是一片深黑。妖人已经无踪,四外也无甚阻力,又不似雾,只是黑暗得怕人。所有日月星辰,海岛宫室,峰峦花树,一任佛光远照,也看不出一丝影迹。静荡荡的,休说是风,连先前所闻海涛之声,全听不出。

随听黑暗中一声大喝道:“无知鼠辈,速将所有飞剑、法宝献出,虽仍难免一死,还可放你们元神逃去,免得形神皆灭;再若倔强,我大小十二诸天秘魔神雷一经发动,悔之晚矣!”说时那当空沉沉黑影中,突然现出一个七色彩气合成的气团。初出现时,宛如千万丈浓厚黑云中涌现出一轮彩月。那七色彩气一层接一层,氤氲流转,变幻不停。开头只有海碗般大,越转越急,气团也往外暴长,转眼便有丈许方圆。

宪祥见那气团突然出现,电旋星飞,停空滚转,晃眼暴长,势更迅速。不知李洪恃有桫椤神符,动念便能发生威力妙用,现出丽山七老的真形,多厉害的邪法也无用处,只是因那灵符只能用三次,李洪唯恐糟掉,不到万分危急,不敢使用,故意延挨。宪祥料知邪法转眼发动,除仗佛门至宝防身,别的法宝、飞剑还不能够妄用。否则那亿万迅雷受了宝光激动,威力只有更大。心正发愁,想把自己飞剑、法宝全数施展出来,把众人层层包围,以防李洪骄敌疏忽。宝光受了巨震,稍露空隙,被其侵入,固无幸理;便那一震之威,也未必全能禁受。

李洪不等宪祥施展,已大骂司空湛道:“妖孽,施此邪法,必遭天诛!”陈岩和虞、狄二人附和,同声喝骂。司空湛狞笑一声,便不再发话。眼看空中气球已长有亩许大小,旋转更急。本来一色接一色,随时变幻,忽然增多,先变为两三种颜色同时出现,逐渐加多。到了五色俱备,气团突发奇光,由当空黑暗影里射将下来,光影闪变,耀眼生花。苏、陈二人俱知七彩如果同时出现,那极强烈的爆炸便会立时发生。这一来,连陈岩都着了急。

眼看危机瞬息,忽听遥空中有一老人厉声大喝道:“我容你在墨云岛栖身,原是情面。你自造孽,本来不关我事,可知我大魋山灵景要被你引起的地震毁损么?”语声来自天边,才一入耳,便见一股五色星砂如天河倒倾,电驰飞来,将气团裹住。紧跟着又有一片青霞在当空连闪几闪,连气团黑影一齐隐去,天地立转清明。

众人定睛四顾,司空湛不知去向,妖法全收。发话的老人也未现形。最奇的是整座金银岛也无了踪迹,碧波万里,与天光云影上下同清。海面上空荡荡的,一眼望出去,水天相接,一片混茫,哪有一点陆地影子。众人先前多疑司空湛用邪法移开原地,见此情景,方觉奇怪。忽见苏宪祥面带惊疑之容,同问何故。

宪祥答道:“金银岛以前本来隐居着一位水仙,后来仙缘巧合,得到一部道书,由旁门改归正教。成道以前,见岛上景物灵奇,更有不少灵药,恐被妖邪发现毁坏,默用玄机推算未来,将此岛封闭海眼之内。后被吴宫无意之中寻到,入居之日,又发现水仙所留偈语。大意是说:后来的岛主与他颇有渊源,可惜误入旁门,夙孽太重。如能在岛上隐修四百八十年,便可寻到那部道书,得归正果;如妄离岛,与左道旁门勾结为恶,便有杀身灭神之祸。中间还有一次大劫,只看此岛不满日限,受迫沉水,便是劫难将临之兆。事前有人来求灵药,表面来人是个对头,实是未来救星,万分危难之中,全仗此一线生机。到时不问是何原因,只要此岛因故下沉,必须好好将灵药献与来人,加意结交,不可与之为敌。由此封闭海眼,再用水仙遗留的上清灵符加以禁制,断绝出入,不与外人相见,耐过三十七年,才可无事;否则,凶多吉少,必无幸免。

“吴宫每一谈及此事,便多疑虑。看今日形势,分明司空湛被一前辈散仙逼走。吴宫不是看出司空湛有甚恶意,便恐邪法毁损仙景、灵药,故将此岛沉入海底。水仙遗偈,分明应验。不问吴宫为人如何,终是交好多年的朋友。自从他由终南移居此海,一直在海底潜修,未往中土。此次金银岛按时出水,虽有许飞娘等妖邪勾引,渐为所惑,也只互相结纳,恶迹未张。照着司空湛先前来势,对他实是不善,又与群邪勾结,吴宫早晚必败。我与他相交多年,不忍坐视其危亡。他又骄狂自恃,不听忠言。我欲追往海底,加以力劝,不知能否挽回。还有众人所需灵药也未采到,陈岩又是非此不可,如坚拒不允,决不罢休,双方再一破脸,立成不解之仇,势难两立,因此为难。”

陈岩一听金银岛已经下沉海眼之内,好生愁急。冷笑道:“此人毫无信义,欺软怕硬,与群邪勾结,早晚自取灭亡。岛上灵药本是天生,并由前岛主人仙法培植。他不过暂居此地,据为己有,又故意设下十三门恶阵,表面上要人通行全阵,便可随意采取,等到来人成功以后,无法刁难,又将此岛暗沉海底。这等无耻行径,实是容他不得。他以灵药为饵,设此恶阵,海内外修道之士,每隔六十年必有许多人来此受害。道兄此去,他如好好献出,或由小弟自往采取,我们来者是客,暂时还可宽容;如若居心鄙吝,言而无信,休说他那海眼禁制重重,我只一人前往,如不将药取到,永不再回中土。”李洪见他情急之状,因是借体重生,外表上仍是一个秀美幼童,这一急,把一张美如冠玉的俊脸气得通红。忙笑劝道:“陈哥哥,你往日何等温文和气,今日为了前生好友,气得这个神气,可见‘情’之一字,累人不浅。我看你情关一念,决难勘破,难道当真要‘愿作鸳鸯不羡仙么’?”陈岩也觉自己心乱气浮,不似修道人的襟度,闻言心中一动。尚未及答,宪祥接口笑道:“桓真人且莫着急,包在我的身上,决不误你的事。真要不行,我豁出重作冯妇,把多年未曾再用的法宝,由海眼旁攻穿一洞,隐形入内,不论明暗,都为你把药采来如何?”陈岩喜谢。

三人交厚,言笑无忌。便虞、狄二人,也是一见如故,患难之交,友情更深。宪祥去后,四人谈笑了一阵,方觉宪祥自从隐形深入海底,久无音信。各用慧目法眼隔水下望,见那一带海底深达数十丈,近底一带水色深黑,竟看不真切,知有邪法隐蔽。唯恐宪祥众寡悬殊,吴宫本非弱者,又得地利之助,恐有差池。

四人正在商议入水查探,忽见海底飞起一道金银色的遁光,看出人已回转,遁光未掩,料已得手。晃眼宪祥已纵遁光穿波而上,手中持着一个玉树琼枝结成的花篮,中有好几种灵药仙草,香光浮泛,五色缤纷。陈岩最注重的是那朱颜草所结果实,一问宪祥,始知整本采来,根须齐全,毫无伤损,好生欣喜。那草形似灵芝,周围生着九片形似兰叶的叶子,当中生着两个色如红玉的桃形果实,异香扑鼻,艳光欲流,令人心神为之一爽。除朱颜草是一本整的,紫枝翠叶,上结两只仙果而外,下余六种,有四种是果实,两种是花,均是九天仙府的灵药仙果。李洪见篮中还有几枚朱果,自思前生曾蒙父执宁一子赐过两枚,深知它的灵效,笑问:“这等尊贵朱果,岛主如何舍得送人?”宪祥说了经过。

原来吴宫刚把金银岛沉入海底,便想起水仙遗偈,屈指一算,正是所说年限。再想到当日对敌情形,同来敌人除宪祥外,下余全都年幼,法宝、功力无一不高。后又行法查看,见司空湛大小诸天秘魔神雷已将发难,敌人固是危急万分,震波所及,便自己所居海眼也未必不遭破坏。才知司空湛邪法厉害,果是惊人,如被得胜,自己也是不得了,至少金银岛必被强占了去。

吴宫心正惶急,忽由天外飞来一股五色星砂,将那满布祸胎,转眼爆发的七彩气团裹去,邪法全收,司空湛也便逃走。他因未听出来人是苍虚老人,不知底细,那五色星砂看去又不带邪气,只当是陈岩等人的同党,以司空湛那高邪法尚为所败,何况自己。想起先前不合仇视陈岩等人,心疑水仙偈语所说祸根由此引发。本身夙孽太重,正在悔恨交集,觉出这几人志在取药,本无敌意,又是宪祥好友,只要应付得宜,怎么也比司空湛强得多。无奈岛已往下沉,非再经一甲子无法上升。来人必以为自己食言背信,吝而不与。他们又知海眼禁制严密,如用法宝强行攻破,必定激发地震海啸,海水便成沸汤,要伤害亿万生灵,正教中人决不肯犯此大恶,势必怀恨而去,由此成仇无疑。

吴宫平日自大,又不甘心低头服输,亲自献上。正在为难,宪祥忽然飞到。宪祥起初本想隐形穿地而入,及见禁制严密,稍一动作,便被警觉,只得现身叩关,相机行事。不料吴宫竟改了态度,亲自撤禁迎人,也不说自己怕事,只说:“我已答应,决无反悔。只因看出司空湛来意不善,唯恐毁损灵药,故将全岛下沉。现在各种灵药均已成熟。尤其苏道兄孤身前来,未存敌意,任凭道兄采取。并代向贵友致意,说我以前全是误会,不必介意。”后来还是宪祥为友情热,设词探询,这才问明心事。便劝他说:“峨眉派向不无故和旁门中人为难,你海底清修,又无恶迹,只要从此闭关谨守,不与妖妇许飞娘等群邪勾结,熬过三次峨眉斗剑,四九天劫,便可无事。”吴宫闻言,也颇以为然。

宪祥知他为人素来阴沉固执,这次竟改常态,深代欣慰,随往采药。也是众人仙缘遇合,岛上原有一棵朱果,自从水仙在日结实过一次以后,便未结过果实,每年只开空花。宪祥采药时,忽闻异香,寻去一看,树上竟结有十余枚果实。吴宫记得水仙遗偈说那朱果每五百年结实一次,因此岛得天独厚,地气灵奇,结实分外饱满,多具灵效,但是年限也长。还有此岛所产与别处不同,一见果色深红,便须采下,否则到时自行坠落,到地立隐,就能当时拾起,也要减少多半灵效,务须留意。宪祥到时,果正成熟,已出意外。再一点数,除师徒十余人外,下余恰有五枚,如赠今日来人,正好每人一枚。事情哪有如此巧法?意欲乘机收风,就此见好,慨然取出五枚相赠。

陈岩不料吴宫变得这样快法,也便消了气愤。宪祥随将灵药仙果分赠众人。见陈岩拿了朱果不舍就吃,笑道:“桓道兄,此果不耐久藏,离树就吃,才见灵效,与别处仙山所产不同。日前无意中听一道友说起,峨眉仙府种有好几棵朱果,莽苍山危崖山石之上原有一株,也经仙法移植到了峨眉仙府。易道友曾在仙府住过,必蒙师长恩赐,道兄不必再留,请先吃吧。”陈岩脸上一红,笑答:“我见它红鲜可爱,不舍就吃,并无他意。”随将朱果吃了。

陈、李二人均有童心,先等宪祥时,不愿飞空停留,由陈岩用仙法禁制海水,成一亩许大的平地,质如水晶,光明莹澈,镜面也似,孤浮海上。前、左、右三面的碧波急浪吃那晶镜一挡,激动起千重玉雪,高达数丈,本要由晶面上漫过,吃禁法一逼,宛如起了大半环水墙,银光滚滚,珠喷雪涌,顿成奇观。众人同立其上,指点云水,四顾苍茫,多觉波澜壮阔,雄壮无伦,恋恋不舍就去。陈岩急于赶回幻波池,笑道:“我们均擅水遁,洪弟爱玩海景,何不就把这万里鲸波化成一道晶堤,凌波飞渡,到了前面交界有雾之处,再用剑遁飞行,不更好么?”

李洪笑道:“你莫性急,易师姐那场急难,为时尚早,我们期前赶到,有害无益。我在井天谷曾听七老暗示先机,当时不明白。方才想起仙机玄妙,不曾明言,敌人魔法又高,哪怕相隔万里之内,形声如同对面,稍有举动,立被警觉,所以燃脂头陀的香云宝盖不肯预借。虽然他向来不打诳语,答应不会是假,但看那神气,许有原因。你看苏道兄每谈及此事,均用传声相告,依我观察,易师姐被困之地,恐未必是在幻波池呢。”

陈岩本觉幻波池禁制重重,鸠盘婆多高邪法,也未必敢轻于深入,何况丌南公失机不久,前车之鉴,不会不知,焉肯自讨没趣?本来怀疑,只因易静和众人都说得那么肯定,不由不信。及听李洪这等口风,料知不会是在幻波池应敌,势更凶险,归心越急,表面却不露出。笑对众人说:“我只想先送灵药往幻波池,交她服用,便往东海待机,决不期前多事,致生危害。”宪祥笑答:“此事日前已听姜雪君仙子和我谈过,非慎秘不可,否则爱之适以害之。好在这里离魔宫甚远,还不至于被她查见。一出冰洋雾阵,最好一字不谈,有话也等见了燃脂神僧再说。仗他佛法禁制,既可无害,还可由李道友请其指点,要强得多。今日所采灵药,原为易道友脱难时之用,何必先行赶往?其实易道友师门灵丹甚多,又得幻波池圣姑遗赠的各种灵丹,除朱颜草可以化丑为美,恢复她的前生仙容玉貌而外,别的多用不着,心忙作甚?”

陈岩不便再说,细一寻思,也知徒急无益,只得罢了。事不关心,关心者乱。虽是修道多年,对此三生情侣,关心过切,依然放她不下。为此情关一念根深蒂固,由来已久,无法解脱,终于延误仙业。否则,以陈、易二人的仙力功候,修到天仙并非难事。其结局,陈岩固是自误天仙位业,易静也为对方深情感动,夫妻同修,虽然名为夫妻,散仙岁月分外逍遥,每经四五百年,必有一次大劫,备历惊险苦难,才得幸免。本身元气已经损耗,又须苦炼一甲子以上,才得复原。众同门俱都代她可惜,易静丝毫不以为意。这是后话。不提。

众人商定以后,陈岩笑对宪祥道:“我这晶虹渡水之法,能使万丈洪波平若镜面,随流飞遁,瞬息千里。如在旁人眼里,还则罢了,当你的面,岂非班门弄斧?我看还是请你大显神通,使我们一开眼界如何?”宪祥为人谦虚,又知北海一带隐有散仙异人,唯恐炫弄惹事,再三婉辞。众人不允,同声劝说。

宪祥不便推辞,立即施为,把手一扬,笑道:“诸位道友请上。”随之立有一股金银二色的星花彩虹随手飞起,贴着水面朝前平射出去。海中心立现出一道金银星砂结成的长堤,由当地起,紧贴水面,朝前突伸,其长无际,直射入最前面云水相涵之中,宽却只有丈许。所到之处,海波全被压平,两旁惊涛骇浪激起丈许高下的浪花,偏是壁立如墙,当中长堤上点水不沾。望去又似千百里长一大条金银砂筑成的甬道,两旁晶墙对峙,直达天边。端的壮丽神奇,美观已极。宪祥等众人走到堤上,自己也站了上去,手掐灵诀,朝前一指,那道金银长堤立时比电还快,朝前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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