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皇城,崇明殿。
小赵同志此时正瞪着一对赤红的双眼,斜躺在龙椅上虎视眈眈看着殿前的一众大臣。
说实话,小赵同志并非是一个软弱的人,虽然小赵同志的前半生与后半生被他人所左右,但小赵这个人的性子却是和他们祖宗老赵一样,惹急了就容易上火。因此当他碰上专门给他顺着毛捋的奸相史弥远,“阎马丁当”等人,想不上套都不行。
这蒙汗窝阔台因宋人背盟,欲雪前恨,于端平三年秋,三路入寇之事众人都是知晓的。
第一路命其子阔端、大将达海入蜀;第二路命忒木解特穆德克、张柔等侵汉;第三路命温不口花、察罕等侵江淮。三路人马,大举南下,兵锋甚锐,各路告急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飞到廷前,自然是没少让这一干大臣忙活忙活。
此时郑清之任左丞相,乔行简为右丞相,两位宰相商议之下,居然保举魏了翁督视京湖军马。理宗小赵因两位丞相都荐魏了翁知兵体国,文武兼全,立即授为端明殿学士,同检书枢密院事,督视京湖军马。恰值江淮督府曾从龙,因忧惧而死,遂把江淮之事也搁在他一人身上。
举朝臣僚,均皆大骇!
魏了翁,字华父,号鹤山,邛州浦江人(今四川浦江人。),这年已经虚岁六十。
先在嘉定府做官,后因父亡,辞职回家守孝,筑室白鹤山下,开门授徒,“士争从之”,学者称鹤山先生。守孝期满后,先后至汉州、眉州、沪州任职达一十七载。后入朝为兵部郎中,署工部侍郎。因受朱端诬告,“连降三官”。过了几年,又复入朝为礼部尚书,“首乞明君子小人之辨,又上章论十弊,帝将引以共政”,末几,除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
这鹤山先生极是推崇朱熹理学,提出“心者人之太极,而人心又为天地之太极”,强调心的作用,并且形成一个学派。他这个学派,其实也就是后世的“惟心主义”的雏形,因此算得上是宋末一位“伟大”且著名的学者。
但显然这位老先生对军事的认知并不如他的学说般强大,以至当满朝的文武听闻将其任命为掌管军事的主管后,全都“大骇”!
众臣上书谏阻,小赵却不肯允,竟命老先生即日视师,且赐便宜行事。但老先生也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前后辞谢了五次,皆不获命。却是料知执政大臣的大臣里面,有人故意倾陷,若再推辞,必加以遇事规避的罪名了。因此就不顾利害,把这千斤重任挑在肩上。
上任之时,小赵同志还御书唐人严武诗,并书“鹤山书院”四个大字,以宠其行,又命宰相饯行。魏了翁启程之后,径赴江州,开府视事,用吴潜为参谋官,赵善瀚、马光祖为参议官,申儆将帅,分派援军,又献边防十策,倒很有一番作为。
而眼下,宋廷手中的两路战报却是:蒙古将温不口花率兵至唐州,全子才弃师而逃。赵范来援,击败敌兵于上闸,敌始退去;而阔端的人马到了沔州,知州事高稼以孤军迎战,力竭阵亡。蒙古兵继而进围青野原,利州都统制曹友闻夤夜赴救才得解围,又转援大安军,杀败蒙古先锋汪世显,两军此时正在金牛道前对峙不下,如此而已。
那赵彦呐自从弃了CD险地之后,一路向南行来,自然是将所有的驿报掌握在手里,纵然知道了仙人刘威夺了西川自立朝廷之事,却也是不敢向宋廷奏报的。对于眼前的事态来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静观其变,若是蒙军败了刘威,必然是要屠城。届时便道蒙人势大,官军不敌,将刘威之事烧成了灰喝水服下便可。
若是刘威败了蒙军,虽然不太可能,但就算真有万一,想那时这仙人必然也是元气大伤。俺老赵手中怎地也还有四万兵马,到时候杀将过去,不但平了叛,也还退了敌,到时候那荣华富贵,富贵荣华,自然是唾手可得。
而此时,朝堂之上却也是并不关心西川的战事。自从赵范退敌之后郑、乔两相因倾陷魏了翁未能如愿,恐他反因此得立功劳,遂奏请小赵召魏了翁回朝,授为签书枢密院事。魏了翁力辞不受,改为资政殿学士,出任湖南安抚使兼知潭州。魏了翁心里明白,仍复辞谢。乃命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不久病逝。
小赵深为惋惜,特赠少师,赐谥文靖。
魏了翁被郑、乔两相活活玩死之后,北路的蒙古军日形猖獗。
赵范在襄阳任用北军将士王旻、李伯渊、樊文彬、黄国弼等为心腹,北军势力高于南军。南军心怀不平,交讧起来。赵范又抚驭不善。王旻、李伯渊纵火烧城廓仓库,投降蒙古,南军将士李虎等,又乘着北军纵火,大掠而去。
襄阳城内,自当年岳飞恢复之后,贮积甚富,经此一番劫掠,将累年积蓄,扫荡无余。赵范因此削职,以赵葵为淮东制置使兼知扬州。赵葵屯垦治兵,严饬边防,颇能自守。但是襄汉一带,被蒙古将忒木解破枣阳,下德安府,陷随州,长驱直入,至荆门军。温不口花也攻入淮西。蕲、舒、光诸州,皆望风奔溃,温不口花由信阳攻至合肥。
而今日早朝之时,一殿军臣尚且在为攻至合肥的蒙军如何抵御之事争执不休,却不知道,这西川一地却已经落入了刘某人之手。
只见满朝文武全都面面而窥,显然是不知何缘在下午又召集朝会。
而且,臣子们也听说了今日午间天子官家在御花园荷台吐了血,没想到众人刚准备到禁中走动走动探下虚实,这便接到了传召。
宋帝赵昀此时翻着死鱼一般的眼睛,仔细的扫视着殿下的这些大臣。
说起来,这事还得从今日朝会之时说起。为了合肥的防务之事,一殿的大臣从晨时上朝直至吵到将近午时,最后得出了将放置在黄州的孟珙派去顶缸的朝议。当时南宋的将材,无过于孟珙的。珙为孟宗政之子,智勇足备,颇有父风,在襄阳任上,招集中原健儿一万五千名,编为镇北军,分屯于汉北樊城一带地方,防备蒙古。
后理宗赵昀命为襄阳都统制,孟珙至枢密院共议军务,乘便入见,赵昀道:“卿为将门之子,忠勤体国,破蔡灭金,功勋卓著,朕深加厚望哩!”孟珙谢道:“此乃宗社威灵,陛下圣德与诸将之功,臣何力之有。”
赵昀道:“卿不言功,益见谦冲。”乃授为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并命出驻黄州。孟珙辞陛,赵昀问及恢复大计,孟珙对道:“愿下宽民力,蓄人材,静俟机会,待衅而动。”
赵昀又问“议和”可好,孟珙顿首道:“臣以军旅事陛下,但当言战,不当言和。”赵昀深善其言!优加赏赍。孟珙叩谢之后即赴黄州,修城濬壕,搜简军实,招集边民,增置保寨,黄州遂成重镇。
而此时自不是说孟珙之事,却道这日早朝散去之时,那凤奴儿的亲弟贾师宪,贾似道却是托宦官给赵昀送来了一阙无名词。这词,便是那首:“狼烟起,江山北望。”
也算贾似道好心计,先以诗词给赵昀埋了伏笔,这才让其家姐献上由其密线清早才刚送到的《蜀山手札》,激得赵昀吐血三升。贾似道虽然这年不过二十有三,但其心计却不下半百之人。贾似道深知赵昀心气高傲,若是平常之时将这《蜀山手札》与之观看,只怕赵昀受激不巨,于是便将那手行文甚是绝秒的“江山北望”先与之,待赵昀对做此词之人生出想法之时,再抛出杀手之锏。
果不其然,赵昀当场如遭雷击,立时便呕血三升,厥了过去。
“怎地!都哑巴了!”赵昀看着满朝大臣全都如醍醐之顶,不灌不通,便知道这些老家伙们居然真是不知西川之事,因此这哑谜也再打不下去。恼怒之下,却是“啪”的将案上的那本《蜀山手札》抛到了左相郑清之的脚边。
郑清之(公元1176年至1251年)字德源,初名燮,字文叔,别号安晚,庆元府(今宁波)鄞县人。生于宋孝宗淳熙三年,卒理宗淳祐十一年,年七十六岁。少能文,为楼钥称赏。嘉泰二年,(公元1202年)入太学。十年,登进士第,累迁国子学录。同史弥远定策立理宗,累官右丞相兼枢密使,特进左丞相。
此时的郑清之已经是虚岁六十有二,原本今日早朝之时因为与人争执,精力早已耗得干净,才下朝不久又被召来,便因耐不住困倦,站在那里有些迷糊起来。谁知道那赵昀突然发难,将那本薄册抛到了他的脚边,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正迷糊着的郑清之却是将这响声听左了,居然径直跪拜下来,口中呼了一句“万万岁”之后,便昏昏沉沉欲往殿外行。幸好那右相乔行简眼急手快的将他拉住,不然估计那龙椅上的天子官家还得再呕血三升。
这《蜀山手扎》之物,若是平民百姓看来,定然会以为是什么新出炉的神怪奇谈,可在满朝的大臣们眼中看来,却已然是那妖邪之物了。
眼瞧着殿下那些传阅过手札的大臣们或痛哭流涕、或咆哮乖张、或义愤填膺,赵昀只觉得自己肝火正在不断上升,又有吐血的想法,当下强忍不适,将御案上一方翡翠镇纸抛将了出去。
那翡翠落地,“砰嘭”一响,一块怕有一尺长,两寸方圆的翡翠镇纸立时就摔得粉碎。
当下,那些尤自还在叫嚷着要派兵讨伐,要治赵彦呐满门抄斩全家死罪的满朝文武们想不安静都不行了,全都停下来看着天子官家。
见陛下不适,自有宦官上前拍背顺气,宣召太医,但赵昀却道:“师宪,此事卿如何看。”
众臣听闻赵昀居然在朝会之上直呼妻弟的字,当下大奇。这贾似道虽然弟凭姐贵,但此时却是身无功名,也没有官职,根本就上不得朝堂。
赵昀开口之后,那早就被安排呆在众臣之后的贾似道却是稳步上前,行了君臣之礼之后这便站起身来。只见这贾似道长相颇为俊朗,虽说不上是星目剑眉,却是与其姐贾贵妃的相貌多了三分神似,而且只是小小年纪,颌下就已蓄三缕山羊胡子。
只见贾似道应道:“回禀官家,师宪以为此时只能静观其变。”
“不可!”贾似道话音才落,那早已恢复清醒的郑清之却是抢将了出来拜道:“官家,如今西川战事已然糜烂如斯,怎可静观其变。当派大军立时入蜀剿之,臣恳请官家三思而断。”
“臣等附议!”满朝文武当即全的跪下,齐声道。
听闻郑清之所言,赵昀只觉血气上涌,当即以面巾捂口咳嗽,摊开一看,却是一口鲜血。赵昀轻随手将手巾抛到了殿下,喝道:“大军,朕何处还有大军!赵彦呐,你竟然如此欺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