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妥军饷事宜之后,接下来要商议的便是军容军装。
这个时代的军容军装相当的简单,既:整衣甲、正衣衫、齐兵械。让刘威与之后世的那种军队军人作风比较起来,相差得太远了。因此在天风、天威两军暂时不动的情况下,刘威的新军将要首先实行新的军服、军容制度。
按照刘威的设想,新的军服分为战斗服、常服和礼服三种,普通士兵只有战斗服和常服两种,而尉级以上军官则配礼服。礼服、常服和战斗服的设计当然是参照后世的设计,由于眼下没有实物参照,大臣们也拿不定什么主意,不好给出什么建议和意见。但对于服装的颜色,却是有个大约四十来岁的文臣跳出来指手画脚,不过此人刘威却不认识。
那人躬身道:“臣以为,陛下以绿色为我军服色甚是不妥,按五德终始之说,赵宋本是属火。宋太祖即位大赦诏,开宗明义头一句话就是:‘五运推移,上帝于焉眷命;三灵改卜,王者所以膺图。’又云……”
刘威一听之下便知道因为军服颜色的事给扯到别的事上去了,再见这家伙开口就要“又云”,急忙唤了一声:“且慢……”
关于这个五德学说,刘威最早的时候是从《寻秦记》上看来,但印象不是十分的深刻,似乎是说每一个朝代必然对应“五行”中的一个属性,也就是“金木水火土”。而五德学说的创始人名叫邹衍,正是《寻秦记》中纪嫣然的干爹,是春秋战国时代末期的博学大儒。
但对于眼前这十分能扯的家伙,刘威也很是头疼,自己只不过是准备将礼服的颜色定为深绿色,将常服的颜色定为浅黄,将战斗服的颜色定为浅绿而已。这人居然就能扯到五德终始上去,虽然刘威拿他无法,只得开口道:“其一、汝是何人?其二、若朕所定颜色不妥,何色稳妥?汝不必拘礼,直言答朕。”
说实话,刘威在计划军服改革之前,也是详细的下到军营里详细研究过现下的宋制军服,就刘威得知,宋朝军服有步军服装和马军服装之分,春衣、冬衣也有不同。如步军春衣有皂绸衫、白绢汗衫、白绢夹裤、紫罗头巾、蓝黄搭膊、白绢衬衣、麻鞋;步军冬衣有皂绸绵披袄、黄绢绵袄、白绢绵袜头裤、紫罗头巾、蓝黄搭膊、麻鞋。马军用绯绢勒帛取代蓝黄搭膊,冬衣增加白绢夹袜头裤,其余与步军同。
说实话,一个打整清爽的军士穿戴完毕之后,给刘威的印象完全就是一个戏剧里面的书生打扮。什么黄的、白的、紫的、蓝的,几种颜色搭配下来,好看到是好看了,可穿上了这身行头之后,就算是一个再武勇的壮汉,脸上身上也没了丝毫杀气。
那感觉,就像是一个莽撞汉子穿了一身借来的衣服,要去相亲一般。
“回陛下,臣罗汝常,原为CD书院学政,现下为礼部行走书记。”罗汝常拱手回答之后,心中也很是忐忑。由于刘威的政府班子才是草创,很多部门的重要官员都是暂缺。尤其是这礼部,眼下既无尚书也无侍郎,最大的官员正是他这个书记。平时涉及到礼部实际运作的事宜由于有中书省的总理大臣看顾,也没出什么纰漏,可现在刘威所定军服颜色事关国礼,罗汝常自然是不得不冒头出来。
顿了顿,罗汝常道:“陛下,所谓五德,既是五行,由木、火、土、金、水与五色相对应,分别为青、赤、黄、白、黑。若按五德终始之说,前宋是为火德,然我朝虽得陛下天威而立,但也逃不出五德之畴,然以五德之说,本朝与宋是为:火生土或水克火,国色非黄既黑。”
听罗汝常这么一说,刘威有些思量的用手柔起了下巴。
采用后世的颜色搭配,并非是刘威一时心血来潮。关键还是后世的军服颜色搭配合理,并且看着顺眼,尤其是九九年大阅兵的时候,那些军容严谨,整齐划一的检阅方阵更是曾让电视机前的刘威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到现在刘威的碟箱里还保留着一盘大阅兵的烧录碟,时不时刘威还会拿出来观看。
但显然,要对付这些古人,你还必须得讲道理,不讲道理基本上那是很难说服他们的。而刘威又不可能给他们说什么绿色的衣服好伪装,在古代战场中,当大规模的密集阵形作战展开时,你穿什么色的衣服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和意义。
也就在这时,原CD通判,现任吏部尚书的罗诚却是出言道:“启奏陛下,陛下受天命而代之,若论五德终始之说,当属更而替之,因此我朝代之德当属土德。”
罗诚话才说完,那罗汝常却又道:“陛下,宋无道,失之半壁天下不说,却视我百姓沦为刍狗,抛之弃之。而鞑虏残暴,虐万民以戮杀,实属化外蛮夷,何有德言呼?。陛下受天命而来,入我西川,以天雷刑劫,又得长江以拒宋军,以天险而固西川,当是水德也。”
罗汝常的这话,意思分成三个部分。第一是说宋朝无道,派了个贪生怕死的赵彦呐镇守,见到蒙古人杀来,居然抛弃一地百姓跑了。其次是蒙古人残暴,因此蒙古政权并非是依照五德学说建立起来的政权。其三就是指刘威占了长江,以天险据守四川,这是占了水利,因此刘威的政权应该是属于水德,国色当然应该是黑色。
谁知罗汝常刚说完,总理大臣丁黼却是跳出来道:“五德终始之说,本是虚妄。故自秦推五胜,以水德自名,由汉以来,有国者未始不由于此说。欧公早年所著《原正统论》,称五运说为‘不经之说’、‘昧者之论’,后《正统论》中又云:‘自古王者之兴,必有盛德以受天命,或其功泽被于生民,或累世积渐而成王业,岂偏名于一德哉?……曰五行之运有休王,一以彼衰,一以此胜,此历官、术家之事。而谓帝王之兴必乘五运者,缪妄之说也。’”
这一次由于事关国运国色,因此刘威到是没给半路打断,等听完丁黼的大段古文之后,刘威却是没有生气。显然,这个欧公的论述很全面,也很中肯,不过没有后世的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来得经典。
什么是王者之德?便是民心也!
当下刘威来了兴趣,却是问道:“这欧公却是何人?”
丁黼原本背了大段的书,脑子就有些僵硬,突然听闻刘威居然不知道“欧公”是谁,当下就要发火,幸亏他发火之前给自己的儿子扯了一下衣袖,这才省起刘威是汉末成的仙,对汉末至今的事并不知晓,这才压下火来回道:“欧公本姓欧阳,单名一个修字,字永叔,号醉翁。本是赵宋仁宗天圣年间的博学大儒,于神宗熙宁五年仙逝,距今已逾甲子矣。”
当下丁黼自是将欧阳修的生平向刘威道来,不过刘威听闻那欧公居然就是欧阳修,并且已经死了六十多年,当下也没了想法。只不过这一下算是捅出了漏子,整个偏殿里面办公的九部官员以丁黼、罗诚、罗汝常为首分成了三派:以丁黼为首的便称之为“无德”派,其意便是“大德本无”之意,又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罗诚派自然是土德派,是为火生土,天子刘威的先祖虽然是前汉,但眼下的季汉却是因五德轮转,并且为了接替宋朝的统治应运而生,因此正是土德;而罗汝常的“水德”派却又激进了一些,中心思想就一个,那就是宋无道,且气数已尽,刘威就是来灭他的,所以应该是水克火,季汉便应该是水德政权。(季汉既蜀汉,犹言汉之季世也。)
当下这三派便在偏殿之内互争执起来,虽然不至于殴打漫骂,但一大群老的少的在大殿里面扯着脖子犹如斗胜的公鸡一般争吵,那情况也是够看的。甚至还有几个官员更是牛X,居然就在大殿里面搬起书来,只见某某刚将某本书中的记载念将出来作为注解,便有另一位某某拿出好几本书来作为辩驳。
刘威当时就郁闷了,相当的郁闷。自己只不过是和他们商议一下新军的服装颜色而已,谁知道居然给他整出个五德终始出来,这实在跑题得太严重了点吧。奶奶的,看来这些古代的文人确实难缠,搞点什么事都得搬出一大堆书来搞搞震,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既然如此,这便让我来行使一下作为皇帝的特权吧!”刘威想到这里,劈手就将案上的茶盏给掀了出去。那盏外观精美,薄壁透光的精美瓷器“咣啷”一声就摔了个粉碎,这可是官窑出极品宋瓷啊,拿到后世可值老鼻子钱了。
刘威摔盏,便是龙颜大怒。
众多原本还在挽袖争辩的大臣们一下就愣神了,接着全都好似割麦子似的一个个全倒了下去,趴在地上忙呼:“陛下息怒!”
刘威铁着个脸冷了几分钟之后,这才出言道:“朕受命于天,下界再铸乾坤,非是什么顺应天命之举。若尔等人帝顺天应势,善待黎民,一体天心,吾又怎会下得凡来。此后,什么五德终始之说休要再提,虽有云: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却不知惟有得民心者方可安得天下,因此五德之事尔等不必再论。至于新军服色,便照朕的意思办理,也不再议……”
之后刘威自然是不再跟他们这些酸儒纠缠,便自打道回宫。
在回寝宫的路上刘威很是纳闷的想道,为什么那些YY小说里面,主角的古人手下都是随便主角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他刘威手下的大臣们却是一逮着机会就给他上古文课、政治课,思来想去心中很是愤然:“龟儿子的,让你们商议是给你们面子,谁知道却老是把我做憨包打整。看来独裁确实是王道,不行老子以后就搞独裁吧,省的把时间都浪费在听他们扯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