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透明而无色,清澈而宜人。
血,粘稠而猩红,厚重而死寂。
一旦水变成了血,把大地铺上了一层厚重的红色,就会有一种警示和骇人的感觉。
微微向上的长剑,有些优雅有些鲜明,原本闪亮洁净的剑身上多了两道引人注目的红菱,似残雪一般,随清风飘落,被火热的太阳烤得微烫,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剑很锋利,但你人不够锋利,所以败了。”
只能眯起眼睛,模糊的看向前方,那个刺了他一剑的人。
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色,此刻忽然有了一丝光亮,轻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咬破了唇,流出了血润了润,说道:“我承认你比我强……”
“不!”别清风伸出一只手止住了纪凡后面要说的话,也止住了将要冲上台前的姬凤熙。
他看着将要倒下的纪凡,手中的剑稳稳的挑着,不让其倒下,似乎是在侮辱他,又似乎是在守卫他的尊严。
“你输,只是输在境界。”
纪凡眼神迷离,说出的话语有些结巴,惨然一笑,说道:“故事总是胜者来书写,我认同或者否定,都不能改变我输的事实,你想怎么说便说吧,我认了。”
别清风微微挑眉,表情有些忧虑,似乎是陷进了思考,转瞬过后,眼睛清澈明亮,望着纪凡的眼神有些敬佩和欢喜,嘴角上扬,说道:“你说的话有意思。”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伴随着恐怖的摩擦声,纪凡微笑着把剑从自己的身体里拔了出来,血自然流了一地,为大地铺上一层新装。
沉默,死寂。
是现在的整个会场的代名词。
众人看到这个画面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有些人低头沉思,有些人眼神呆滞,有些人痛哭流涕,有些人眉头紧皱。
但没有一个人能完全诠释眼前的这一切,只有场上的那两个人才明白。
“一开始我很惊讶,后来我感到很愤怒,最后我努力让自己感到愤怒,但我还是敬佩你。”纪凡说道。
“我能感受到。”
燃烧的烈火渐渐熄了,纪凡身子像被抽干一样,有些软弱无力,双脚弯曲不住的颤抖。
“其实……我人更有意思。”
说完这一句,纪凡忽然站立不住,忽然栽倒在地上,溅起台上的血珠,像朵盛开的红花。
微启的嘴模糊的说道:“谢谢……”
别清风微微一笑,数道清风拂过纪凡的身子,扫净他身边的尘埃,叹道:“不好意思,因为我个人的原因,不得不借此来引蛇出洞,伤害了你是我的过错,但愿这伤不会影响你太久。”
收起长剑,对着纪凡搭了个礼,语气中带有一丝敬佩,说道:“多谢!”
太阳的光难免刺眼,令许多人都不敢直视,别清风却不这么认为,他仰起头,看着太阳,眼睛眨也不眨。
“算着时间,人也该来了。”
咚!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阵大鼓击打的巨响骇人听闻,那轮热日突兀的多了一道黑影。
又是一声巨响,就在耳边响起,那道黑影完全遮盖了整个君试台的上空。
这……黑影实在太大,仿佛连天空都遮蔽了,一丝光亮都没能漏出来。
看台上的人都惊呆了,呼啦啦的乱成一片,争着吵着向四处逃窜。
看着头顶上的黑影,形似一个大鼓,别清风丝毫不惧,淡然道:“嗯,来了一个,还有一个。”
话音刚落,另一道不同的声音响起,声音扰人心弦,震慑人心。
一道钟声响起。
一口暗青色的大钟,花纹古朴,上面雕刻着屯人的猛兽,那张吃人的口朝着别清风就咬了过来。
“好了,两人都到齐了,我想……也该换个地方了。”
别清风的身体忽然消失,就如同纪凡与之战斗时候的那样,随清风般消逝,如一缕青烟忽然不见。
只能从风中依稀传来的空灵声中找寻他的踪迹。
“两位……换个地方吧。”
咚!一片云忽然散开,随后缓慢聚合。
嗡!地底的河流忽然停滞,然后继续流淌。
一鼓一钟没有回答,而是重重的敲了两声算是答应。
场上的民众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数十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显得有些散乱。
蒋卫方眯起眼睛看了看那些人,无一不是见过大世面的商豪贵人和知名高手,眼神对上都一一点头示意。
“一鼓一钟,没想到竟然把他们两个也惹了出来。”蒋卫方抚了抚长须,皱眉自语道:“传说中使得别清风变成嫉恶如仇的游侠,原因还在于多年前的一桩命案,一对狂徒境的夫妇被人残忍杀害,正是他的父母,只是没想到别清风的仇家会与他有关……”
“世间的事还真是肮肮脏脏,邋遢不堪,就连这空气都泛着股难闻的血腥恶臭!”
“哼!”蒋卫方拂袖而走,走没几步,忽然想起看台上还有个人,眼睛一亮,叫来已经吓傻的仆人,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剑模样的木刻,交代了几句,就挥手赶走仆人,自己迈着大步,气呼呼的走了。
“幸好,别清风那小子没有杀了他,不然我真的会跟他没完。”
仆人不敢怠慢老爷交代的事,赶紧跑到场中,强忍着浓重的血腥味,对着奄奄一息的纪凡说道:“老爷说,拿着我给你的令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到蒋府找老爷,老爷会帮你解决的。”话刚说完,就飞一般的跑了,那股血腥味不是他这种常年在府务杂乱办事的人能习惯的。
纪凡没能听清仆人说了什么,只看到一把小剑的木刻被丢在他的眼前,虚弱的看着。
姬凤熙跃上君试台,看着倒地不起的纪凡,内心升起愧疚之心,招来时刻待命的医师,双手合十,为他祈祷,直到听到医师说“丢不了性命”,才能让她稍微心定一些。
看着满场空荡荡的君试台,姬凤熙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搞砸了不说,还害了纪凡。
纪凡败于别清风的事情如饱受干旱之苦的大地,突然迎来了滋润大地的春雨一样,多多少少稳住了君明城赌坊一条街的生意。
多少百姓达官贵人松了一口气,要是再让纪凡赢下去,那就输得裤子都不剩了。
三角眼仔细的算了比帐,虽然赌坊亏了钱,但好在没有亏太多,倒也在二皇子面前说得过去了。
皇宫里头的书房小院,一个穿着黄袍的年迈老头有些气急败坏,愣是砸烂了好几个自己喜欢的瓷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奶奶的……白忙活了!”
“老爷子,您可别气了,不是……至少知道了老二的斤两了么?”坐在另一边的身穿麻色长袍的人劝道:“好事呀,老爷子!”
“好个屁,丢了钱的是朕不是你,你自然觉得好事!”
另一边,阴暗的阁楼中,大皇子裂开嘴角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发出难听无比的笑声,吓得站在不远处的丫鬟不敢动弹。
公主殿下的侍卫大赛就这样被宫里强压下去,过不了几日就烟消云散,宫里头发了话,精心挑选了贴身侍卫补齐了公主身边的侍卫数,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一场闹剧就此谢幕,每个人都尽了兴,只不过有些人尝了甜头,有些人吃了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