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亦知赵武子心中的仇恨有多深,但依然好生劝阻道:“赵兄弟,荆大哥深知你背负血海深仇,不过当堂杀人有违国家法度,我看此事还是交给韩王去处理吧。”
赵武子听了荆轲这话,这才忿忿地收了手,转首即向韩王抱拳行礼道:“小民乃赵氏唯一后嗣赵武子,当年有幸得以躲过下宫之难,今日前来见过韩王,只求韩王能秉公处置屠岸贾这恶贼,还我赵氏一门一个公道!”
韩王看了看堂下的赵武子,眉宇间颇有一番英气,显然有赵氏的大将风范,于是便好生问道:“你确是八卿之一赵氏的后嗣?”
“不错,王上,当年屠岸贾这个恶贼要铲除赵氏一门,连庄夫人腹中的胎儿亦不肯放过,幸亏有公孙杵臼和程婴两位义士相助,公孙杵臼更是用自己的孩子抵罪来骗过屠岸贾,所以才让赵武子幸存了下来。此事自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赵家后嗣终于来找奸贼报仇雪冤了,一切还望王上替赵家孤儿做主!”此时的韩厥听韩王有此疑问,立刻站上前来,质请韩王道。
“王上,王上,饶命啊,看在我这么多年服侍您在侧的份上,饶屠岸贾一命吧。”屠岸贾见大势已去,知道此事已经抵赖不得,立刻双膝匍匐前行,直到韩王的座前,口中不停大呼饶命。
“屠爱卿,你…”韩王本来还想说些言辞为屠岸贾打打掩护,哪知屠岸贾自己已经挺不住,此刻全然承认了罪行,于是也是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出口了。
“请王上按申相定下的律法行事!”韩厥亦是不依不饶,立刻抱拳厉声而道。
“请王上按申相定下的律法行事!”众位大臣听闻韩厥此谏言,立刻都异口同声附和韩厥道。
韩厥口中的申相,自然指的就是法家三子之一的申不害,当年申不害为韩国变法,立下了严厉的刑罚,所以韩厥要韩王依照律法行事,便是要取屠岸贾的项上人头,因为按照韩国律法,这种污蔑国家权重大臣致其灭族的行为,是要遭车裂之刑的。
“王上,王上,饶命,饶命啊。”屠岸贾一听群臣都纷纷起谏,知道刑罚严酷,立刻死死拉住韩王的裤脚,嚎啕大哭道,“老臣辅佐君王三世,无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王上!”
“请王上按申相定下的律法行事!”众人恐韩王心软,留下屠岸贾一命恐会日后报复自身,立即不依不饶,又再次谏言道。
韩王见众命难违,恐自己不按众命行事,会惹来反叛,于是便只得遂了众人的意,十分不忍道:“那就按众爱卿的意思办吧。”
“王上!”屠岸贾一见韩王顺从了众人的意思,立刻绝望地大呼了一声。
“来人,将乱臣贼子屠岸贾拿下,拖出菜市口按律行车裂之刑!”韩厥见韩王已顺从,不管屠岸贾如何哀嚎,只厉声大喊一声,便让几个侍卫上前来把屠岸贾拖了下去。
此刻的屠岸贾才真正明白了过来,看来今日出门连逢三凶的画面如今已经一一应验,顿悔恨不已,可目前已是大势已去,再想到自己若是被受车裂之刑,必然尸骨无全,想想害怕不已,于是索性趁周边两个侍卫不注意,一把夺过剑刃,大呼一声“天要亡我!”,于是便自刎而亡。
此事堂上随即有侍卫奔走而入,奏报道:“屠大人已经拔剑自尽。”
众人一听,方才安心,唯有韩厥任就痛恨不已,又向韩王启奏道:“屠岸贾谋害三世忠良,今罪行暴露,恐受极刑,畏罪自杀。韩某以为当将其首悬于菜市口之上,并作文告向百姓昭告其恶行,以明大王之睿举。”
韩王自无有他言,只得顺了韩厥的意思道:“就按韩爱卿的意思办吧。”
屠岸贾蛊惑晋景公谋害赵氏一族之事,很快便传遍整个韩国,韩国国人受其欺压许久,无不拍手称快。屠岸贾的首级也按照韩厥的意思,在菜市口曝晒了几日,以告天下。而后,受赵武子的恳求,将屠岸贾的首级取下带往藏山祭奠公孙杵臼和程婴两位义士,韩厥欣然应允。身为赵家唯一的后嗣赵武子在墨家荆轲、公输蓉的协助下,铲除了奸贼屠岸贾,为赵氏一门报仇雪恨,至此,当年晋朝的这场下宫之难终于在十五年后得以沉冤昭雪。
此时的新郑城外,满满地站了一排送行之人,而身在黔首的几位,便是荆轲、公输蓉、赵武子三人。
“荆兄弟,此番能顺利除去奸贼屠岸贾,全仰仗你的精妙布局相助,老朽代先主赵氏一脉和韩国臣民相谢了。”而此时的韩厥,更是向荆轲抱拳施礼,以称谢意。
“韩元帅言重了,此番下场不过是屠岸贾那奸贼咎由自取罢了,恩师生前也常言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如今奸贼应验受诛,当是顺应天道。荆轲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荆轲则是反身抱拳还礼,并谦逊相辞道。
“诶,荆兄弟莫要谦逊,虽说屠岸贾如今是应验受诛,然若是没有墨家大义相助,奸贼何以肯伏诛?韩某历世十几年,所受诸子百家甚多,然大多是口舌之徒,唯有荆兄弟的墨家,以义相取,锄强扶弱,韩某自愧不如。”韩厥听了荆轲这番话,随即连连摇头感慨道。
荆轲刚想再劝慰一番,忽然听闻身后有人大声喊道:“武儿!武儿!”荆轲等人随即转头望去,却见一妇人撩着裤腿,步伐紧急,神色匆匆,直边跑边喊道。
荆轲仔细看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家夫人庄姬,赵武子此时也一眼认出了自己的亲娘,随即也大声回应了一声“娘!”,而后便也立刻奔跑着迎了上去。
她母子二人随即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久久不肯分开。此情景,其实当日在铲除屠岸贾之后,已经是母子抱头痛哭了一天不休,今日离别也更是难以分舍。
其实赵武子今日故意未跟庄姬道别,便是怕庄姬知道他要重返魏国会依依不舍,想不到此时,庄姬还是一路不舍的跟过来了。
“武儿,你要回师父身边,怎不跟为娘说一声啊?”庄姬紧紧拥着赵武子,语气中似有责怪却又包涵着浓浓的爱子情意。
“娘,武儿是怕您担心,所以才未敢多言。”赵武子亦是紧拥庄姬,十分不忍而道。
“傻武儿,你可是以为为娘会阻拦你回禀师父吗?”庄姬缓缓松开赵武子,双眼直视赵武子,语重心长道,“你师父对你有再生之恩,你理当回藏山向他老人家尽孝,并好好向公孙将军和程婴将军祭奠,以慰他二人的在天之灵。为娘绝不会做出有悖道义的事情,只是想为我的武儿送上一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