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紧张与不安的气氛中度过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这一夜,兑泽、张显一行人等还未来得及合眼,这金鸡的啼鸣便已破晓了。杏花客栈经历了一宿的波涛暗涌,此刻却依然是那么的平静,掌柜和伙计便也如同往常一样早早的起身收拾了,然而他们却未有一人知道昨晚是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而此时那对乡野夫妇似乎这一晚过得也极为不快,因为那乡野粗汉一大早下楼的时候便打了个大呵欠,口中还嘀咕道:“这什么破客栈,条条道道弄得和个迷宫一样,昨晚害得我走错房间挨了揍,一晚上都没睡个安生。”
“孩子他爹,你还说呢,昨晚动静搞得这么大,把孩子都吵醒了,不停跟我闹着说害怕,弄得我一晚上也没个安生。”那位村姑也朝着那位粗汉不停咕囔。
“哎,不说了不说了,免得大清早的出门一脸晦气,下次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什么鸟杏花客栈,我呸。”那粗汉咕囔着走到了柜台前随手准备结账。
那掌家婆娘见那粗汉满心不爽,急忙笑着脸陪个不是:“这位客官,您受委屈了,您的建议小店下回一定改进,绝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什么下次不下次的,明摆着欺负咱乡下人不是?打死我也不来了。”那粗汉满脸的不快,极为不耐烦地向那掌柜说道,顺手随便掏了一小锭碎银,甩在那柜台之上。
“客官您别生气,都是小店的错,小店开张做个小本生意也不容易,要不这样吧,昨晚的房钱我们只收您一半,如何?”那掌柜见粗汉还不肯消却心头怒火,急忙找了法子来讨好他。
那粗汉毕竟是个乡下人,此番能讨得这番便宜,自然心中的怒气消却了许多,但是态度也不好转变的太快,只好随便找了个台阶来下:“这还像句人话,那好吧,有机会咱再来看看,也好看看你们这小店有何改进之处。”
“好好,一定改进,一定改进。”那掌柜的急忙应声道。
那粗汉也根本没心思听她奉承,只是回首对他娘子说道:“孩子他妈,快带上孩子走吧,天黑之前还要赶到你娘家,晚到了怕是老丈人又饶不了我了。”
“诶,好嘞。”那村姑说罢,便领着孩子一道出门了。
“客官一路走好啊,”那掌柜的见那一家已出门远去,口中自然随口相送一声,然则刚刚说完,便口中嘀咕道,“乡野粗人没见过世面,尽爱讨些小便宜,什么玩意!”当然,她方才如此的恭维并不是怕失去这样的乡野客人,她是怕失去那些正端坐在厅堂之内的官家人的生意,万一要是被那乡野之人搅了局,传到那官家人的耳中,这以后的生意便不好做了。
此时,那些端坐在厅堂之内的官家人,便全都是那项充的手下,他一大早便安排人坐在那厅堂之内监视下楼的每一位客人,而杏花客栈其他通往外界的通路也业已被他安排内卫封锁,他相信,这杏花客栈此时便是那天牢一般,就算那张显等人插翅也难逃此地。那些端坐一旁的内卫们,大清早的见了一乡野粗汉的一番闹剧,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却是完全没有在意他一家三口,只是相互目视一下,会意似的笑了笑,随后便又吃起酒菜来。
可正当这些观看这场闹剧的公门中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滑稽的场景之中的时候,这场闹剧的表演者却早已逃出虎口,这会儿正马不停蹄的赶往那墨客山庄而去。
“我说孩子他爹,你可真行啊,这样暗度陈仓的招术你都能想的出来。”公输蓉这会儿说话的语气中还带着方才的做戏的味道。
“哪里哪里,没几把刷子怎么出来混江湖啊。”荆无涯这会儿扯去那嘴唇之上的假胡子,动作显得很是潇洒,不过他嘴上死要面子,但是心中不免捏了把汗,要知道刚才的情形是多么的凶险,只要那掌柜的稍微长点心眼,多问一句话,这会儿他们恐怕已经身陷绝境了。
可他这铤而走险的做法却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了,因为昨晚兑泽和张显的担忧,李牧夫人的绝望,依然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兑泽姑娘,我们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张显端坐在一旁,低头叹息道。
“张将军,不要绝望,再想想其他的办法,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难了,”张显说着,摇了摇头,“项充的人已经盯上这里了,方才若不是那位莽汉跑错了门,或许此刻我们已横尸客栈的后门了。”
“大不了我们找个机会突围出去,能出去一个是一个!”兑泽咬了咬牙,狠狠道。
“只能先做这样最坏的打算了。”张显皱着眉头,无可奈何道。
而此时,身在一旁的李牧夫人听了张显和兑泽的对话,不由得也落起眼泪来,只是不断哽咽道:“如今我李家蒙难,妾身这条贱命固然死不足惜,可是老爷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就只有李信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在此断了李家的血脉,我死后又有何颜面去面对李家的上上下下啊!”
“娘,信儿不怕,信儿要与娘在一起共赴生死。”那李牧之子李信虽年方七岁,却已十分懂事,此番他也很清楚他们一家的处境,急忙安慰起母亲来。
那李夫人听了李信这番劝慰之言,心中顿时更加难过起来,只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李信,口中只喊道:“信儿,娘的好儿子!”
“夫人莫要心急,末将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保的大将军一家安然突围。”张显听了李夫人和李信的对话,心中也是心痛不已,顿时也跟着落下泪来。
正当这厢房之内的众人都抱头痛哭之时,忽然窗户响动了一声,随即一个极为悠然的声音从那窗边传了过来:“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众位何苦在此郁郁寡欢呢?”
那众人皆向那窗边看去,只见那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说话也是不分粗浅,一副粗人模样,细细看去,那人正是方才那个跑错厢房的乡野粗汉。
“阁下是何人?为何无故偷听别人谈话,还私闯他人厢房。”张显一看来了突发情况,急忙收起方才的悲情愁肠,厉声喝道。
“我只是个过路之人,方才碰巧听到有人在此哭哭啼啼,娘了个丫的,老子最讨厌夜半睡觉之时有人啼哭了,所以进来管管闲事。”那粗汉说着,一脸埋怨之色。
“打扰兄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只是此乃我家家事,兄台若是不想惹得麻烦,还请自行速速离去。”那李牧见对方是个过路闲人,便也不想他趟这趟浑水,于是便好生劝诫他。
“丫丫的,你就别死撑了,方才我在窗边都听得清楚了,都摊上这一家子性命了,还你家家事?不过老子生平也最恨那些官家人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你我虽不相识,倒是志同道合之人,所以顺手帮的你家一把,也是图个心中乐意。”
“兄台的好心张某心领了,可是张某的仇家都是手段极为毒辣之人,只怕兄台你即使有心相助,却也无力助成。”
“哎呀呀,这位老兄,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虽然在下是个粗人,但是向来是说道做到,说能救人性命于无忧则必无虚言!”
“哦?壮士却有如此能耐?”
“能耐不敢说,虽不能救你全家性命,救个一个两个还不在话下。”
“这位壮士,你若能救吾儿一命,老妇来生就算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情!”此时身在一旁的李夫人,听到那乡野粗汉的这番话,便像是洪水之中抓到一个救命稻草一般,急忙下跪哭求道。
“夫人快快起身,”张显一看李夫人亲自下跪,急忙一把扶住了她,回首又仔细打量了那粗汉一番,将信将疑道,“壮士果真能救我家小儿一命?”
“哎,我说这位大哥,我方才说能,你这会儿不信,我要说不能,你估计还是不信,所以,信不信随你了。”那粗汉说着,不耐烦的情绪更为加重了。
“张将军,”此时,身在一旁观察了那人很久的兑泽终于说话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我们不妨信这壮士一次,姑且一试吧。”
张显听了兑泽的这话,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便道:“既然兑泽姑娘你也这么说,那我们就姑且一试。”说罢,便回首朝那粗汉深深地做了一揖,缓缓而道:“一切就拜托壮士了。”
“好啦好啦,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就让这位黄毛小儿跟我走吧。”
“不,不要,我要留下来陪我娘。”然而,此时的李信却是一个劲的不乐意,坚持要留下来陪母亲共度难关。
“信儿,乖,听娘的话,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要记着,你是李家的人,以后一定要好好努力,将来和你爹一样干一番大事业。”李夫人说着,不由得顿时泪如雨下。
“娘!”李信见母亲痛哭流涕,一下子扑到了母亲的怀中,抱头痛哭起来。
“咦……,最看不得这种悲情的场面了,到底要不要走啊,不走一会儿被那官家人发现了我可就管不了了。”那粗汉边说着,便假装着急着要离去。而正是趁自己转身的那一刹那,他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眶边的泪水。
“走、走。”那李夫人听了这话,急忙站了起来,将那李信推向了那粗汉那里。
“壮士且先带着孩子先走,我们在此留守,出了这客栈之后直奔东而去,到了五里坡打听下飞津渡,带上这个,自会有人引你去墨客山庄。”那兑泽说罢,便从身上取出那能证明墨家八子身份的玉佩,交给了那粗汉。在交给他的同时,她趁那机会仔细看了看那
而此时那杏花客栈之内,端坐许久的内卫们,已是吃的酒足饭饱,眼瞅着那些房客们也慢慢散了去,可偏偏就是不见他们要找的人。项充做了内卫统领八年,从一入这店他就闻出了自己所要追捕的人的气味来,所以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有失误,可是这么许久也不见那楼上再有动静,心中不免怀疑自己人的行踪已经败露,于是他慢慢起身,朝那柜台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