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辆包裹铁板的卡车满载着从独立团一营挑选出的老兵向临高城门开过去。最开始的一段道路在前几天的攻城战中被迫击炮弹炸得到处布满大大小小的土坑,没有土坑的地方也塞满了碎土块,驾驶室前面蒙了铁板,露出的两个观察孔仅有巴掌大,视野狭窄,司机开车的同时,须抻着脖子,眼睛始终盯着观察孔,注意前面的路况,遇到土坑就要绕过去。这段道路影响了车速,万幸的是,城墙上的敌人并没有开火。
十六辆卡车驶过土坑地段,进入平整路面,开始加速,卷起漫天烟尘,马达声交汇成震耳欲聋的噪音,将整个临高城都震动了。机枪、迫击炮纷纷从城墙上打下来,交织成密集的火力网,将卡车队罩在里面。机枪子弹打在钢板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却无法穿透钢板。唯一的威胁就是迫击炮弹,但卡车在驶上平整路面后,司机都把油门踩到了底,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令迫击炮无法瞄准,但盲目打出来的迫击炮弹还是误打误撞地将三辆卡车炸翻了,卡车在高速行驶中被迫击炮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从侧面推翻在地上。滑出很远的距离才停下来,卡车燃起了大火。坐在卡车车厢里的战士被抛出去,轻者鼻青脸肿,而那些摔晕过去或者断了胳膊腿的再也没有爬出来。一辆卡车没有避开迫击炮弹炸出的弹坑,前轮押进弹坑里,整个车体像是被一双巨手在后面猛地掀了一下,翻着跟头滚过去,后面的几辆卡车避闪不及发生了连续碰撞,其状惨不忍睹。
为了干扰城墙上敌军的迫击炮射击,挺进纵队的两门重炮此时开始发威了,趁着卡车队吸引住敌军火力,廖耀湘派出两个连发起了冲锋。这次进攻吸取了上次失败的经验教训,挺进纵队参加此次攻城战斗的独立团和一团利用给卡车包裹钢板的两天时间进行了攻城战术演练。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两天的时间两个团的战斗力虽不能发生质的飞跃,但较之第一次攻城时的素质却有了很大提高,那两个连交替进行火力掩护向前突进。新兵也学着老兵的样子,在敌火密集时,或匍匐前进,或就地寻找隐蔽物隐蔽身形,当敌火中断时,快速爬起来向前跃进……
当最先派出的两个连的战士突进到一百多米的时候,第二梯队的两个连随后跟了上去。这个时候,最前面的一辆卡车终于不负众望开到了护城河旁。面对两米多宽的壕沟,卡车是有备而来,卡车后面拖着原木、钢板捆扎的木排,坐在车厢里的老兵砍断绳子,让木排落到地上。四名老兵从车厢里跳出来,两个躲在车后不是用步枪向城墙上射击,另外两名老兵钻进车下,奋力将木排推到壕沟上。那木排上面是一层钢板,下面捆着两根原木,约有五六十斤的份量,两个老兵趴在车轮下,各伸出一只手使出吃奶的气力,才将木排移动到壕沟边。可是再次向前推动木排,木排却一头扎进壕沟内。两个老兵用身子压起木排,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木排搭到壕沟的另一边。驾驶室内押车的班长看的心焦,不顾危险,打开车门跳出来,一下滚到壕沟边缘,霍地站起身,抱起木排铺在壕沟上。木排放下去的瞬间,一串机枪子弹自城墙上飞过来,洞穿了班长的胸膛,班长身子摇晃了几下,回头冲身后那些跟过来的卡车露出一丝笑容,一头栽进壕沟内。卡车距离城墙近在咫尺,城墙上的迫击炮无法都对这辆卡车进行射击。机枪射手们眼瞧着卡车驶过壕沟,疯狂滴向卡车倾泻机枪子弹,却无法阻止卡车的前进。卡车钻进城门洞,然而城门洞里却被瓦砾堆堵住了。
瓦砾堆下面堆得厚实,顶部却又空隙,几个人可并排爬过去。车厢内的老兵拿着武器跳出车厢,爬上瓦砾堆,自瓦砾堆顶部空隙爬进城去。正在向城墙上搬运迫击炮炮弹的十几个敌军士兵听见响动,回头瞧见挺进纵队杀进城来,怪叫一声,扔掉炮弹箱,掉头就跑,幸亏那些炮弹还没有装引信,否则就连这几个老兵也报销了。老兵们顺着阶梯向城墙上爬去,城墙上的敌军丢下几枚手榴弹,老兵们急忙跳下城墙,动作稍慢的几个老兵在手榴弹的爆炸中牺牲。城门洞里从瓦砾堆顶部空隙陆续爬进城的战士同赶过来的敌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喊杀声,刺刀入肉的钝响,被刺刀刺中者的痛苦嚎叫,不绝于耳。
在敌军迫击炮中幸存的卡车将战士们运送到城墙下,立即返回去运送后续部队。张灵普带着警卫连乘坐卡车赶到城墙下,张灵普见城门洞被瓦砾堆堵住,命警卫连战士将手榴弹集中起来,堆放在瓦砾堆顶部空隙处,将瓦砾堆炸开。警卫连连长说瓦砾堆那边有咱们的人,引爆手榴弹会伤到他们。张灵普说,顾不了那么多了,不把瓦砾堆炸开,会死更多的战士。
一百多枚手榴弹被塞在瓦砾堆顶部,留下一人引爆手榴弹,所有的人都撤出城门洞。“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烟尘四起,砖石横飞,城门洞上面的城墙整个塌下来,在护城河前堆出一座小山。
梅金虎见状,命令独立团、一团全体出击。战士们潮水一般向城墙塌陷处涌过去。廖耀湘已经率领一团警卫连由废墟爬上城墙。城墙上的敌军被刚才惊天动地的爆炸震懵了,又见挺进纵队杀上城墙,抵抗的意志崩溃了,有的仓皇奔逃,有的举手投降。警卫连迅速控制了正面城墙。将缴获的马克辛搬转过来,枪口对准城中敌军猛烈开火。徐汉臣将大部分重武器都集中到了这一段城墙上,城墙被攻占,徐汉臣知道大势已去,急忙带着一个营的兵马自北门逃出城去。徐汉臣数日前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在博铺湾准备了数十条渔船。徐汉臣率队慌慌急急地跑到博铺湾,坐上渔船横渡琼州海峡,自叠磊湾登岸。
由于苏步濂一直在香港组织徐闻派去的工人学习制糖技术,陈明仁就不得不将徐闻的各项工作揽在了自己身上。这些天陈明仁一直在五里乡组织乡民建设菠萝苗圃。菠萝种子是苏步濂去香港之前委托徐闻籍华侨倪国良从巴厘岛引进的巴厘品种,苏步濂决定在五里乡筹建育苗基地,随后向全县推广种植。苏步濂和陈明仁对菠萝产业十分重视,徐闻水土环境十分适合菠萝的种植,在后世徐闻菠萝畅种植十分广泛,种植面积达到30万亩,年产菠萝五十万吨,销中国各地,是中国著名的菠萝产地。而这个时候菠萝的种植还处于萌芽状态。如果菠萝能够在徐闻广泛种植,将成为制糖业之外的另一个支柱产业。这天陈明仁正在同前不久被他委任为五里乡乡长的倪国良商讨在育苗基地旁筹建发电厂的事项,警卫连连长过来禀报说有一支五六百人的队伍向这边开过来了。距离这里还有三四里路程,据沿途监视的战士回来报告,从服装上判断,这支队伍很可能是邓本殷的部队。
陈明仁当即集合警卫连,将五里乡乡民疏散到地道中,并在路口设置了机枪阵地。不多时徐汉臣带着人马赶至五里乡,看见路口的机枪阵地,徐汉臣命令部下停止前进,就地做好战斗准备。
“喂,我们是琼崖邓总指挥的部队,要去高州执行军事任务。你们是那支队伍?”徐汉臣手下一名参谋对着警卫连在村口布设的防御阵地大声呼喊。
陈明仁趴在机枪阵地沙袋后面,听见对面的喊话,心中暗喜,心道:“这帮蠢货,这不是明摆着给老子送装备来了嘛。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得了,老子收下了。”
想到这里,陈明仁站起身,大声道:“我们是徐闻县保安团,正在这里剿匪。这几天这里土匪闹得厉害,你们既然说自己是邓总指挥的部队,那你们的长官是哪一位?”
那参谋听说对面的队伍是县保安团,顿时就牛气起来,“妈比的,你们耍什么幺蛾子,居然把机枪对准了我们,没见着我们穿着军装吗?我们是八属联军第二旅,徐旅长就在这里,快把你们的团长叫过来。”
陈明仁带着几名卫兵跑过去,陈明仁向徐汉臣敬了个军礼,朗声道:“在下徐闻保安团团长陈明仁,请徐旅长训话。”
徐汉臣冲陈明仁摆摆手,“这里是什么地方?”
“徐旅长,这里是五里乡。”陈明仁道。
“你手下有多少人枪?”徐汉臣问。
“一百二十人。”陈明仁道。
“陈团长,从现在开始你的保安团并入八属联军第二旅第一营,我委任你为三连连长。”徐汉臣说罢,也不看陈明仁的反应,径直带着队伍走进五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