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父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知错了,“原本以为你会比你那个妹妹懂事许多,却没料到你闯的祸比她是要严重得多!我们列祖列宗的颜面都被你丢得一干二净了!”他气愤地转过头指着叶嘉文骂道:“你可知道外面是怎么言传你的?奸夫,不知廉耻,毁人名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说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叶父一通痛骂之后已是气喘吁吁。
叶嘉文的脸匿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只听得慢慢开口道:“我怎么做不出这种事,情到浓时不是应该水到渠成么?我们两情相悦就该被棒打鸳鸯么?!”
“你这个逆子!还敢狡辩?你的羞耻之心去了哪里?”叶父怒喝道。
“如果喜欢一个人就是没有羞耻心的话,那我是一早就没了。阿爹,我只是喜欢时宜,我只是想跟她在一起。您先听我解释,我们这是有计划的,我跟她没有真正的肌肤相亲。但是我会对她负责的!”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成亲?你想多了,若是你们要成亲,便先把我埋入黄土吧!”
叶嘉文身子一震,万万没想到父亲竟是这样剧烈的反应,“阿爹,为何您硬是不同意我们呢?您之前不是挺喜欢她的么?时宜已经坏了名节,我不娶她,她还能怎么办?”
叶平生冷笑一声,“怎么办?一个姑娘家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还能怎么办!你给我在这里思过,不到三日不准出来!”说完不等叶嘉文说一句话叶平生便已拂袖而去。
叶嘉文想追,跪在地上的膝盖却不得动弹,自小受的教养不允许他忤逆父亲的话。他平视着上面摆着的牌位,半晌磕了三个头,“列祖列宗在上,我叶嘉文绝对没有半点想要做损害家族名声的事情,只是情非得已。否则那样一个好姑娘,儿孙便要错过了。你们泉下有知,当原谅我这个不俏子孙,也不要怪罪到父亲和妹妹身上。”
叶嘉薇入了夜才回到叶府,自从下午去了一趟无花巷,她便开始满腔心事。尽管知道那不可能是祁玉,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如果是他便好了,如果他没死,那她就不会这般难受……
叶雁跟在身侧不敢开口说话,小姐看上去心事重重,连话也比平时少了,也许是因为少爷在外头被别人谣传的话语吧。那些人也真是的,说话尽是挑难听的说。她暗暗恼怒着。
却更没想到一进门,叶管家便踏着脚步颤巍巍走了过来,脸上都皱成了苦瓜,声音却又极小,“嘉薇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叶嘉薇看见管家爷爷这副神情,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什么,“是不是哥哥出事了?”
叶雁心里也是一惊,是了,想必是老爷听了外边人说的话,要惩罚少爷……
“没错,我正要说这件事。少爷从下午便被老爷关在了祠堂,这次我看老爷是真的生气了,没再让人送饭,而且不见任何人,自己在书房里发着火。我也劝不了,只得等您回来了……”叶管家说到这里已经开始有些哽咽,这两个孩子都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哪个受苦他都心疼啊。
“管家爷爷,您先别慌,我现在便过去找阿爹,探一下那边的情况。”叶嘉薇安抚完叶管家又转过身来吩咐叶雁,“小雁,你去厨房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弄来吃的,给哥哥送点去。”交待完这两人她便举步向书房走去。
还没走到那边,便听见了里面杯盏破碎的声音,接着便是父亲低声怒吼,似乎是在呵斥小厮。
叶嘉薇进去只见得满地狼藉,她穿着锦缎做的绣花鞋,小心翼翼绕过地上的碎片。小厮战战兢兢地站在书架前等候着叶平生发落。
“叫你做一点点事都做不好,白发给你工钱了?”叶平生只觉得周身怒气都无处宣泄,肺都险些气炸了。只不过更多的是失望,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最后竟想跟仇人的女儿结婚!
叶嘉薇虽然已经很小心,可是还是碰到了一些碎片。叶平生听到细碎的声音越发心烦,皱着眉头道:“我不是让你们谁都不要进来吗?!”
“阿爹做什么发这么大火?以前也未曾见过你拿下人出气的。”叶嘉薇眉眼弯弯地笑道,像是故意缓和一下气氛。
那小厮见她来了不由双眼发亮,好似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行了个礼,“二小姐。”
叶嘉薇“嗯”了一声,挥手让他退下,他偷偷瞄了一眼叶平生,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脚下生风似的逃了出去。
叶平生见到是叶嘉薇的时候,火已经熄灭了不少,却还是板着脸问道:“你来做什么?如果是来替那混小子求情的,大可不必。”
叶嘉薇突然弯下腰,一块一块地捡起那盏摔碎的琉璃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记得以前,阿爹可是很喜欢这个琉璃杯的。”她拈起一片淡青的碎片对着灯光,看起来几近透明。“现在怎么说摔便摔了?”
“不小心摔了便摔了,再买便是。嘉薇你不要话里有话。”叶平生好歹是活了几十年的人,如果这样都听不出叶嘉薇的弦外之音,那还真是虚长了几十年。
叶嘉薇笑眯眯地问道:“阿爹既然知道我这话里的意思,为何不做回应?琉璃杯可以再买,可是哥哥呢?可不可以再买?”
叶平生眉头紧锁,“你这是什么话,你哥哥怎么可以与这些物品相提并论呢?”
“那阿爹的言下之意便是,人和人可以相提并论咯?”
“是又如何?”
叶嘉薇神情忽然认真起来,“那你为何不相信哥哥的话,反而信了外人的口舌相传?哥哥应该跟你解释过了吧?”
叶平生听到这里已是十分不耐,“解释过了又如何?我就是不准他们成亲!想要成亲,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这话你哥哥没跟你说?”
叶嘉薇手一抖,碎片跌落在地,脚下不由退了一步,那带尖的玻璃渣子正正穿透了绣花鞋,刺进柔软的肉里。可是比起脚上的痛,她心里受到的震惊更大。原来是因为父亲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哥哥做了那些事,而是因为父亲不喜欢时宜。
“为什么?”
叶平生的神情有些恍惚,又有些淡漠,仿佛在回忆往事,又好似没有。半晌才开口道:“没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