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维钧从上面瞅着她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开怀万分,忽而又想起今天找她的主要目的,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叶嘉薇,我父亲能醒过来,多亏你了。”
叶嘉薇从她自己的思绪中醒悟过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这话你早上说过了。”
“我知道,所以请你以后有空可否过去帮忙把把脉?”其实他也是想多见她几次,可惜叶嘉薇看不穿这大灰狼的诡计,爽朗地应下,“好啊,我还当什么事呢。我每天抽空过去得了,就看在你带我喝了这么好喝的酒,还有认识了知行姐这么好的人份上。”
“开心些了吧?”
叶嘉薇点点头,神情有些恍惚,“酒啊,是个好东西,让人忘忧,让人欢喜。”
一不留神,手上的小包便掉在了地上,她还没弯腰捡起来,旁边不知怎么的就冲出了一个人,捞起小包便跑。
这是抢劫吗?叶嘉薇还在原地愣神地想着,聂维钧就一支箭一般飞了出去,很快那两人都不见了踪影。叶嘉薇才反应过来,追什么?!钱财乃身外物,要是那贼人手上有武器那可如何是好?聂维钧那个没脑子的!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心里这担忧还在吊着,那边就传来了几声枪声。叶嘉薇吓得一身冷汗,酒意全无,立马跑了起来,今天她穿的是高开叉旗袍,跑起来才不至于太难迈开步子。她根据枪声的方向辩了辩,应该是在百善药行后面那一带的茶楼。
祁玉这边解决了麻泽便立马往一楼赶去,他知道方才那一阵慌乱,必是墨玉和吕岩造成的,他眉宇间全是冷然,他们还是不听命令,擅自行动!
才踏下楼梯的最后一步,进入视线的便是满目的疮痍,看来刚刚经历过一场混战。店里的人一看见山本那边持枪的人便全部被吓跑了,这才没有波及多少的群众。
祁玉往右边一看,果然是持枪的吕岩和拿着匕首的墨玉。他一贯知道墨玉身手极好,却没想到好到这个境地,地上躺着八九具日本人的尸体,除了两三个是身上中枪的,其他全是被匕首割了大动脉而死。很明显是墨玉的杰作。
她脸上染了红艳艳的血,不知是自己还是他人的,见到祁玉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厅长,你没事吧?”
“我没事。”祁玉一边走过去,一边看着那边已然奄奄一息的山本白夜,他身上没中枪,但是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此时的血冉冉往外冒着,在他身边已经没几个人护着了。
那些日本兵见到只有祁玉一个人下来,心里一沉,也知道他们的头头麻泽凶多吉少,三两个人顿时便慌乱起来。山本白夜浑浊的双眼还保存着最后的一丝清明,却也知道大势已去,今日这劫是在所难逃了。
“给我杀了他们几个!”他苍老嘶哑的声音低低地喝了一声。
“可是……”三个日本兵都在犹豫着。
吕岩趁机放了一把火,施施然道:“都别动啊,哪个动我就打哪个。老子的枪子弹不算多了,不过刚刚好还有四颗,够赏给你们的了。”
墨玉经过一场激战有些气短,拿着匕首的手臂有些几不可见的颤抖,看来是退步了,以前对着这么多的枪林弹雨都没事,现在只不过是杀了几个人,体力就跟不上了。
祁玉一向淡漠的脸此时也隐隐有些担心地看着墨玉,还是低低地问了出声,“有没有事?”
墨玉冷艳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笑容,好似等了许久才等来一般。她摇摇头,“身上的血都不是我的。”
祁玉松了一口气。
日本兵在那里踌躇着,所以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山本白夜颤巍巍地往后面伸去的手。待他们反应过来,那个黑漆漆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墨玉。
祁玉反应极快,一把揽活她,那一枪便打在了祁玉身上。他闷哼了一声,低低说道:“杀了山本!”墨玉明艳皎洁的大眼一睁,手里那把匕首瞬间以疾电般的速度向山本白夜的方向飞去,正中头颅,湿腻的血溅了那三个日本兵一脸。
吕岩见祁玉中枪心里焦虑万分,手脚利落地开枪解决了剩下的三人。立马回身接住缓缓倒下的祁玉。
墨玉此时的眼睛一直灰暗着处于失神状态,“祁玉,祁玉。你以为这样就是把命还给我了是吗?”她喃喃道。
吕岩皱着眉头看她一眼,声音紧窒地说道:“墨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些有的没的!不是随身带了紧急救护的药吗?还有纱布,快拿出来!”
吕岩伸手按住了他不断往外冒血的腹部,祁玉脸上平日接近病态的白,此时更是青白。
墨玉陡然提高了声音,这一声喊得吕岩心里也是一抖,“祁玉!”那种撕裂般的痛楚。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声更是喊住了外面街道一个人的脚步。祁玉,这两个字就像天上的雷,生生劈住了叶嘉薇。
无论是不是他,她都要过去看看,声音就在拐角的茶楼里。这么大的骚动,外面早已经挤满了人,但是又怕里面的枪弹无眼。她进去的时候,整个门面都是弹洞。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一眼便看到的就是那三个人,黑色精装的墨玉和吕岩,还有他们手中那个深蓝色衣袍的人。
叶嘉薇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发抖,颤抖着声音道:“我是大夫,他这是怎么了?”
吕岩正为墨玉的失常和祁玉不断流血的伤口焦虑得不行,听到一把自称是大夫的女声,就像找到了救命草一般,连忙抬起头说道:“我们厅长中枪了,请你帮忙看一下。”下字未说完,他当场便愣住了。
“是你?”吕岩惊喜地喊道。“快来替副官看一下,他腹部中枪,现在已经昏迷过去了!”
叶嘉薇也没有留意他像是认识她的样子,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地上那张苍白的脸上。她蹲了下去,凑到那人面前,待看清面容,唇色一白。
他禁闭着细长的丹凤眼,不过这张脸……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更何况,他还活生生地在她面前……
叶嘉薇脑子顿时十分混乱,阿爹不是说祁玉死了吗?还有那场爆炸……脑海里一下子是那场熊熊的大火,一下子又是祁玉被鲜血模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