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叫“幽水”的蛇被红依摧残至死,然后做成了蛇羹。某人勃然大怒,那蛇是南宫烈的命根子。南宫烈养了四年。很有灵性,能开门,能拉拖鞋,最重要的是能自由改变颜色。身形细长,轻盈如丝,薄如蝉翼,可以通体改变成无暇的雪白色,然后折叠,穿绕,改变成蝴蝶结的形状。爬上人的衣袋拉出钱包而让人浑然不觉。
从未失过手。还可以膨胀身体,通体改变成血一般的鲜红色,并瞬间长出黑绿色的蛇鳞。配合南宫烈完成整个恐吓,劫钱的过程,两人契合得天衣无缝。有了幽水,南宫烈每天什么不用做也可以过得很滋润。
南宫烈雷霆暴怒,两人更撕破了脸皮,一见面就打。后来不知南宫烈练了什么绝世秘笈,武艺突飞猛进。也或许是红依养尊处优加懒惰导致自己退步,她开始逊色于南宫烈,再后来三招之内就会必败。南宫烈总找机会修理红依。
热恋只是限制在一个时间段内。
“我们会不会一直这样在一起?”红依看到午夜眼睛里面有自己的倒影。
“当然会了。难道你会离开?”午夜微笑反问。
红依没有回答。最初的甜蜜期已经度过,微微平和下来,她想起了师父的忠告和自己的任务。沉默半天,开口反问午夜,“你爱我到什么程度?”
午夜想了想回答:“可以把我的心摘了给你。”
“好,既然招惹了我,我就要你为这句话负责任。他日你若移情,我就摘了你的心。”红依握住午夜的手,轻笑。
南宫烈怕妖精会伤害午夜,总想办法拆散他们。
家里经常会来一些杂七杂八的人,有的还自称“捉妖师”,说嗅到妖气什么的。
午夜知是南宫烈搞的鬼。“大师,文明社会哪来的妖精?”说着,眼睛却瞥向南宫烈。寓意:你搞什么鬼?
南宫烈倚在沙发上,一副悠哉的表情。回给午夜一个眼神:我是为你好。趁没太动情,断了吧。
午夜使劲眨巴眼睛:我的事不要你管。
南宫烈站起来,眯起眼睛笑得邪气:那好,哪天被妖精害惨了可不要来找我。说完,帅气地转过身大踏步走了。
“怎么,我是妖精么?”午夜不忍戳破,看自称捉妖师的中年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举着个圆盘状的东西这摸摸那探探。还真有几分模样。
“你当然不是。”中年男人在红依面前停下,将红依从头看到脚。
“她是妖精?”午夜走到椅子旁坐下,眯起眼睛看捉妖师一个人表演。
瘦猴模样的男人精气神很足,绿豆大的小眼睛炯炯放光。“倒是没闻到妖气,可就是觉得她和正常人有些不同。”捉妖师围着红依绕了好几圈,又凑到她脸旁边嗅来嗅去。“我能看看你的手么?”
“红依,给她看看你的手。”午夜心想,这家伙演得还挺卖力,蒙骗些钱也不容易。
红依沉默了一会儿,把双手平伸到胸前。细如白玉的手掌,手指像削尖的葱根。指尖长长的,墨绿色的指甲油闪着荧光。捉妖师盯着那双手使劲瞅,瞅了半天,又托起其中一只手来查看指甲。红依身子一颤,眼中闪过厉光。午夜一眼瞥过去:别动!红依便忍下了。
“大师,这样总盯着女孩子的手看是不礼貌的。发现什么不妥吗?”午夜起身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您辛苦。”
捉妖师摸着下巴,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测妖仪倒是没动静,可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在外面明明嗅到妖气的,现在怎么找不到呢?好奇怪。总之你要小心些。我道行还不够深,改天请我师兄来一观。”
晚上,南宫烈回来,午夜一把将沙发垫扔过去,“好玩是不是?过分了啊。”
南宫烈轻松躲过,走到午夜身旁坐下。“怎么了?”南宫烈不知自己走后发生了什么。
午夜便将经过讲了一遍。
南宫烈皱起眉头,“大哥,那不是我找的人。”有些意外,南宫烈锁起眉头来,额上的竖纹愈加清晰。
“不是你?谁会这么无聊?又有谁知道红依的事?那道士不是你领进来的么?”午夜一眼瞪过去。还不承认?这点儿伎俩谁看不出来?
“大哥,真不是我。不是我找人扮的。是他自己找来的,说这里有妖气,刚好在外面碰到。我正盼着妖精倒霉,就一起进来了。相信我。”南宫烈意识到自己好像惹麻烦了。
“什么?”午夜呆住。二人立刻严肃起来。“难道是真的?”江湖术士不都是骗人的么?骗些钱来花。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捉妖师。
午夜忐忑不安,要赶紧想个办法。红依的身份早晚会暴露。到时,不是红依倒霉就是有无辜的人类要倒霉。
午后,阳光温暖洒进窗子。安安静静喝完一瓶红酒。午夜从背后抱住红依,捧着她的手细细地看。尖刺锐利细长,像指甲上延长的毒钩,闪着绿莹莹的光。
午夜心中有自己的打算,许久轻柔开口,“依依。你的刺,我给你剪了吧。”午夜却是真的喜欢上了红依,在认真地考虑二人以后的生活。
“不行!”红依竟一下子蹦了起来,退到几步之外。眼神里充满戒备。
午夜想不到红依反应如此之大,“你别激动,听我说。你不会损失什么,那和指甲一样,并不会痛。剪掉了就没有忧虑了,我们就一样了。可以一直在一起。我爱你,红依。”午夜眼神恳切,拿着剪刀慢慢走向红依。
誓死相拼。“我说不行!”那是唯一的可以让红依感觉到安全的武器。这一刻,妖精的本性开始显现出来。她面露凶光,狠狠瞪着午夜。
“请你相信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会保护你。你不要害怕。”午夜小心翼翼,眼看已走到红依近前。
“我不想伤害你。你别再过来,警告你!”红依已变了声调,眼露红光,亮出了细长的尖刺。手指微微颤抖,自己这一爪下去,午夜必死无疑。自然不忍心,红依连连后退。
“不要拒绝我,如果你爱我。”午夜却不畏惧,继续逼近。“我是为你好,不要怪我。”
无路可退,红依已被逼到墙角。她惊慌起来,看着午夜。眼神里有畏惧和乞求,有不甘,有愤怒……
“别碰我,啊……”尖叫声刺耳凄惶,撕心裂肺。悲怆而美绝的呐喊,那是妖族生灵不屈的捍卫。
红依情绪激动,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头部冲去。忽然她抢过剪刀,向午夜刺了过去。
没有防备。血流了出来,泉水一般。
“你……我以为你是不忍心的,我输了。”午夜吐出一句,眼神有些凄凉,面容瞬间惨白,慢慢向下倒去。
红依杀了午夜!
她不敢相信,但这确实是真的。她杀了他!红依吓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之后,她才想到,应该离开。南宫烈不会放过她。
红依于是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她要回家,回沙漠,回刺客家园。去找师父。
红依年幼时,家族突遭变异。所有猫妖全部定在人形,无法复原。亦丧失了法力,只有指尖上长长的尖刺还如猫爪般收放自如,那是她们妖族唯一的标志了。这时的猫妖,因变异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刺客”。
“刺客”就因猫妖手指上的尖刺而得名。最初刺客就像婴儿一样,洁净善良。没有心,没有感情。不懂爱,也不懂邪恶和欺骗。
进化后的猫妖无法在林间继续生存,故全族迁往城市。但这对人类来说是个大的威胁。刺客性本善良,从不随意伤人。变异后智力下降,经常挨坑挨骗,不太受人类尊重,以至后来发生了战争。人类为保护自己的地位,毁灭了大量的刺客。余下的被赶出了城市,最后发配到边界沙漠。
从此,刺客与人类结了仇。他们变得凶狠残暴,带着魔魅的邪恶,肆虐人间。他们开始习武,身轻如燕,敏捷如丝。刺客发誓要毁灭人类,他们要做最高级的动物。
最后一场战争。刺客们倔强而壮烈地勇往直前,他们最新的规矩是:只准向前,不准退后。细锐的尖刺能瞬间穿透人的身体,但再厉害也不是人类的敌手。枪林弹雨中,刺客一批又一批地倒在血泊里,但他们是不怕死的。刺客族长不停命令他们向前!向前!向前!有一名刺客悄悄离开族群,想免遭人类杀害。但是一眼就被族长看见了,骂这个人是逃兵,是耻辱,锐密毒厉的尖刺残忍地贯穿了这个叛徒的胸口。
再没有刺客敢后退了,他们要以死相拼。但他们的肉体怎么能敌得过人类手中的枪支?他们根本就是在自取灭亡!
刺客们在光影斑驳中怒放成一朵朵血红的牡丹。最后结果:他们死伤惨重,刺客家族几乎全军覆没。红依终于醒悟,不再顾忌耻不耻辱,狼狈逃离……
红依住的地方叫“刺客家园”。那里是荒凉的沙漠地带,荒僻,死寂。万里沙漠中,也点缀着一些小的风景:有阴森昏暗的山谷,有湍急的河流在峡谷间奔腾,有无垠的荒原。但总的来说还是普遍呈现萧瑟和凄惨的景象。千里万里,漫天漫地都是沙子,狂风呼啸着肆虐而过。冬季,呈现在外的是一片灰蒙蒙的盐碱地。夏季,沙漠地面上冒着蒸腾的灰白色热气。
只剩下族长和红依。
族长同时也是红依的师父。许多天过去了,刺客中再也没有任何一名族人逃回。
红依曾是刺客中最出色的,师父说她是最有天赋的孩子。
师父继续教红依练武。不久她就学会了全部的武艺,她有很好的身手。
这日,师父对红依说,“你是刺客家族最后一粒血脉,我唯一的亲人了。要时刻记得,是谁给了我们这样的屈辱,你要为死去的族人报仇。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这次,也一样,对吗?要尽你最大的能力去给人类造成伤害。要记得,完成我给你的任务,必须要有一颗硬入钢铁,无坚可摧的心肠。依依,有一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非常厉害,叫做‘情’。以后你会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的。千万要远离它。因为那是你完成使命的最大障碍。依依,千万记住。”
红依点头,深深弯下腰去。向师父连鞠了三个躬,然后就离开了。
她要去人多的地方,自然就去了大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