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是月出来苏宅第一天,便在井旁听到的声音?
事实证明,她的听力依旧是最可靠的——井下确实有东西!
害我担惊受怕那么久,倒要看看你是什么鬼东西!
月出暗下决心,咬紧牙关对南星说:“先让他出来!”
“是!”南星听令,小手一收,魂魄力形成的封井天网便收回了他的身体中。
也许是支撑的时间过久,南星收手的瞬间,魂魄力回冲,直接将他从半空中向后回弹。
“南星!”北星还在月出身边,担心的大喊。
“啊!”南星发出一声惊呼,在空中挥着小手。
然而他并没有跌到冰冷的地面,而是被霏江稳稳的接住了。原来霏江瞬移到了南星身后,一分一毫不差,避免了小家伙摔倒在地。
“谢谢魂主大人……”被放下的南星摸摸后脑勺,对霏江恭敬鞠了个躬。
好萌啊!
月出感觉心里瞬时间粉嫩嫩的。
霏江点了点头,一步步走向井口,收起平日轻浮的表现,威严非常。
然而井中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月出不禁屏住呼吸。
『啊——!』
突然井中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叫声,水花四溅,什么东西直直的从井口窜了出来!朝着月出的方向袭来!
“给我滚回来!”霏江声音低沉阴狠,右手向前一探,十根刀锋似的指甲探出,直接插穿了“那东西”的身体。
『嗷……』
伴着一声哀嚎,鬼怪重重摔在了地上。
霏江收回手指,走上前,俯视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鬼怪,一言不发。
但是话说,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并未令月出过于惊吓,一是她已有心理准备,二是她似乎有预感般,知道霏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难道自己已经和霏江形成一种默契了?
注意力回到眼下,月出本想上前,双胞胎却冲到了她前面,一人伸出一只手将她拦住,异口同声道:“前方仍不安全,主人不要过去。”
月出点点头,静观局势。
地上的鬼怪微微动了动手臂,吃力的支撑起身体,进而由跪姿站直了身子。
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留着这个时代中年人常见的短发,黑色的头发中夹杂了花白银丝,脸上的皱纹纠结在一起,因为痛苦,五官都变了形,下颚似被火烧过般焦黑一片,徒然张着嘴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瘦骨如柴的身板上,一道竖缝合线触目精心。
“这伤痕……和陆辕接手案子中的受害人一模一样!”月出激动的说。
『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月出的声音,鬼怪开始痛苦的大叫,更多的水从他的眼睛、耳朵、口中汩汩流出,发疯一般撕开自己腹部的缝合线。
站在他面前的月出捂住了嘴巴,而双胞胎也从仅仅挡住月出的动作,转变成了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终于,鬼怪扯开了最后的缝合线,将腹部的皮肉向两旁展开。
“哗啦——!”大量的水自血红空荡的腹腔中留出。
“呕——!”月出控制不住,干呕一声,“霏江……这恶鬼……”
“不,他并非恶鬼,这只是鬼的煞相!”霏江打断了月出,抬起手,指向鬼怪所在的方向。
一股蓝色光流顺势冲向恶鬼。
『呜呜……』鬼怪双手抱头,发出了阵阵呜咽。
“太强了,仅仅只是动用一丝精魄,就能逼出这井底冲的本相!”北星聚精会神的看着霏江说道。
“井底冲是什么?本相又是……?”月出好奇问道,但她至少知道一点,就是霏江正在化解危机。
“这种被人扔下井,死于水中的鬼怪,叫做井底冲。”南星解释道。
“本相就是鬼怪的本来面目,与煞相形成对比,”北星则负责解释了另一个问题,“对你们生者来说,鬼怪似乎以吓人食人为乐,但实际上,但凡是善魂,最害怕的便是生者的阳气,它会将我们变成无脑的恶魂。因此我们才会留有煞相,将人吓跑,才得以安生度日。”
“好了。”南星说着向前一指。
只见刚才还是恶心无比的“井底冲”,便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中年男人般瘫坐在地上。连腹部的伤痕都消失了。
男人疲惫的抬了眼,目光涣散的看着月出。
其实场面还是很诡异。
月出记得日前在《诱魂幡》上看过,鬼怪若死亡的年限不久,就算没了三魂之一的生魂,也是多少能零星记起生前的事的,虽然只是如隔纱帐的模糊记忆。
“你叫什么名字?”她试探着问。
“井底冲。”男子机械的答道,声音死气沉沉。
“我指的是你生前的名字?”
“赵……赵德……”男子吃力的回想着,最后也只是吐出这两个字。
赵某。
虽然从葛逢秋口中得到的只是姓氏,但这便足以确定他就是洪岭凶案的被害者了!
月出喜出望外,小心翼翼:“你知道,你是怎么进到井里的吗?”
万一刺激到这鬼怪就不好了。
一旁的霏江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她这种程度的发问。
“不记得……不记得……我夜晚去串门,被蒙了双眼,之后……车声、颠簸……说不出话,地下室……”
车声、颠簸。
月出脑海中又浮现出那青年的黑绿色摩托。
“好痛、好痛啊……我的肚子……”突然,成鬼的赵某捂着肚子,五官再次扭曲在一起。
“这样下去,根本问不出什么。”
她看了一眼霏江,正好对上了他邪魅的双眸。
“这不难办,让他住进鬼宅,恢复的也会快一些。”
“可是他这个样子,又能付什么代价?你不是说坏了规矩,遗害无穷吗?”
“规矩是可以变通的,何况我们如今只有这对双胞胎,他们同意不就好了?”霏江笑着将目光移向南星、北星。
“嗯、嗯。”双胞胎的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一样。
你就知道欺负小孩。
月出满头黑线的瞪了霏江。
“何况这只井底冲刚亡故不就,他的妻子儿女还在世上,恢复了意识,代价早晚会付。”
月出点点头,却觉得霏江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完全没有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向身后望去,那里是正房的后墙,没有任何异样。
然而月出当然想不到,霏江的视点对着的,其实是越过正房的苏宅大门。
大门外,道士装扮的出尘男子,如一缕青烟般一闪而过。
霏江的唇边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