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到,田甜走到石壁边上,抖开手里的那一小卷线缆,顺着石壁从头到尾绕了一个来回,牵出一个不规则的椭圆,然后又蹲下去在每隔半米摸出一个小灯泡连接在线缆预留的接口处。
“冲哥,原来那玩意真的是电线啊,你看,他们的东西还做得蛮好的,居然在电线中间预装了那么多灯头插孔。”我们暂时抛开了空巴士,越看越有兴趣,就连凯子也不再提退钱的事。
电线的两个接头被马志东连到像蓄电池的大家伙上,只是,我和凯子又糊涂了,没听说过考古就靠几个小灯泡的,那是庆典好不好。他们三个人难道不应该一人一把铲子、一个刷子趴在地上忙乎吗,如果这里真的有什么值得考究的文物?
王朝发的动作更奇怪,三更半夜的,他不仅不睁大了眼睛,反而微微半闭眼帘,一只手在石壁上一边摸索一边屈指轻扣,时而把他的酷似小喇叭的玩意按在某个名字上。奇异的是,他就那样轻轻一按,小喇叭在坑坑洼洼的石壁上就粘得牢牢地,也不掉下来,就像自带粘胶一样。
他们还在忙碌,王朝发一直在反复地检查那块石壁,马志东和田甜来回小跑着都快把那个大旅行箱里面的东西的搬空了,对面路边电线围起来的那个圈子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所有的物品组合成了一个古怪的难以形容的造型。——几根天线伸向四面八方,几个疑似微型卫星接收器朝着停车的悬崖这边方向,一个相机模样的东西在中间的支架上缓慢的自动旋转着,整条线缆上一个个红点有节奏的此起彼伏,就好似线缆在呼吸一般。
马志东从旅行箱里拿起最后几根透明玻璃模样的小棍子,我探身瞄了一眼,旅行箱彻底空了。然后,我看到马志东紧张、轻柔、小心翼翼地把玻璃棍插在那一大团设备的几个空洞中,就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满头大汗,这可是新疆的冬夜,难道这玩意是炸药,我和凯子瞠目结舌。
王朝发又让田甜和马志东交叉检查了一遍相互的工作,然后退开几步,这让我和凯子紧张起来,他们的表现和他们自称的考古专家反差太大,我敢说他们诡异的行为和考古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冲哥,你靠近一点。”凯子隐蔽地招招手,小声的说道。我愣了愣,下意识地紧盯着公路对面的三个“专家”,压低了嗓子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做好情况一有不对立即开车冲出去的准备。冲哥,你说他们不会在玩电子炸弹,就是电视里那种牵出长长的线,然后人退开,手里一按,砰的就爆炸了,你说他们来甘沟是不是想搞破坏?他们是不是恐怖分子啊?”车钥匙已经被凯子拧到只差最后一个刻度就可以打火的位置,他挂了个二档,手搭在排挡杆上不停地摩挲着,一只脚轻踩着离合器,一只脚在油门上方带着无意识的抖动。
我的手轻搭在车门把手上,凯子都做好了准备我也不能不设防,及时关闭车门可是非常要紧的,至少可以避免发生剧变我们逃跑的时候他们拉开车门跳上来。
夜幕中不大看得清楚王朝发的面部表情,我只看见他手里真的握着一个遥控器似的的小东西,站在离那堆设备几步远的地方来回踱着步,田甜和马志东则站在他的侧后方拿出手机目不转睛的低头看着屏幕。
不知不觉,我和凯子因为那辆空巴士而紧绷的神经已经全部转移到了王朝发三个人的诡异的行为上,好几次王朝发停下脚步的时候凯子都差点一把拧动钥匙,一脚油门踩下去逃离这阴森森的夜半甘沟。
“田甜,我要开始了,你注意定位,马志东,安全问题就交给你了,不用管我,主要是田甜的安全。”
这是王朝发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田甜的清脆嗓音和马志东瓮声瓮气的回答。我心里一紧,车门拉过来抵在锁扣上,凯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的右手紧捏着车钥匙,我们只需要三秒钟就可以冲出去几十米开外。
就算他们搞的是爆破,他们自己都在这里想来爆破威力要么不大、要么就是高难度的定点爆破,那样的话也许普桑会被飞溅的石块打得皮破肉绽,但我和凯子的安全应该可以保障。
时间仿佛停滞,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所有人的动作清晰无比的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凯子的头颅两侧的青筋有力地跳动着,王朝发的右手拇指一毫米一毫米的按捺下去,马志东和田甜瞳孔微缩。
咦,有什么好像不对,我猛地一下反应过来,赶紧一拉凯子的手,凯子正在拧动的车钥匙也被带着从锁孔里面滑落到他的脚下:“慢着,凯子,你看他们都没动!”
对了,就是这个,我一推凯子的脑袋,把他的头强行转向右边,低声吼道:“不是炸弹,你看,他们一丁点躲闪的动作都没有。”
田甜半蹲着,她的手机都快要放到地上去了,马志东倒是比刚才紧张了一些,手里不知道何时擎着一根黑色的棍子,他的一只手半张开,保持着随时可以拉扯田甜的架势。
最镇定的莫过于王朝发,这家伙退后背靠着石壁,左瞅瞅右看看,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哪像我和凯子眼珠贴在车窗上,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
“冲哥,冲哥,你… …来了… …它… …”凯子的脑门撞得车玻璃“砰砰”地响着,他突然惊呼起来,语不成声。
来了?什么来了?我的一颗心一下悬了起来,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好熟悉,似曾相识还是我的错觉?
然后,一辆巴士好似从天而降般闯进我的视线。
我可以赌咒发誓,我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眨过,我的视线从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对面石壁这一个大的范围。但是,那辆巴士真的是凭空出现在了路上,它一出来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停在我们和王朝发三个人之间的路上!
也就是说,我们这一车人被巴士分隔在了公路两边。
这时候,凯子再也不敢说要去打火动车,普桑要出去只能是擦着那辆巴士的车尾上路,我们面面相觑,各自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车里传来轻微的“咯、咯”声,我知道,那是我的上下牙齿在叩动,我努力的抬起手捂住嘴,我的手掌边缘伸进嘴里被死死地咬住,我却一点没觉得痛。视线余光,凯子的表现和我差不多,因为,我们看到,王朝发的身影出现在了巴士上。
他,居然登上了那辆巴士… …
不知道凯子是什么心情,反正我是懵了,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既不恐惧、也没有惊悚,我就呆傻的盯着那辆巴士的车窗。
人影闪动,田甜也跟着王朝发上了车,只有马志东,因为被巴士遮住了视线,我没法看到他在干什么。
“冲哥,不是说空巴士是鬼车吗,他们怎么敢上去?”凯子不停地咽着口水,他比我更快接受眼前的一切。我茫然的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上去的、为什么要上去?我要知道的话我就上去了,尽管那只是一台破车。
想到破车,在如此紧张的时刻我居然走神了——哪怕是放上几十年的破车也不该算古董吧,这有什么值得考古的,还不如去废车处理厂,那里面很多,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何苦来甘沟受苦?
“冲哥,要不我们下去看看。”凯子的声音颤抖着,内里深含的兴奋却无法掩饰,我都被他惊呆了,唯一的反应就是拼命的摇头。
今天估计是我这一年摇头最多的日子:“不去,万一这车上真的有鬼呢?我们送上门去吗?”我再一次想起以前那些老司机聊起的鬼故事,现在我是真的相信了,我看见的不就是一辆鬼车!距离我不就几步之遥!
巴士里依旧有些步幔随风飘摇,我和凯子看得清楚的也只有王朝发和马志东的半个身体,他们在移动,在向着车厢深处走去,走得很慢。田甜在对面说话,听到她的声音我松了口气,总算这女人还在。
“教授,我们只能维持三分钟,之后它就会消失。”
田甜并没有背着我们的意思,她的嗓音如黄鹂般清脆悦耳,她说的额每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连在一起我就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凯子,她说的是什么?”我只能问凯子,其实我也不是想问个究竟,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免得心里那根弦崩得断掉,凯子如我所想的不知道,他和我一样,又惊又怕之下却更加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变化出现了… …
王朝发和马志东几乎就要走到巴士的最后面,从我们的位置看去,他们只差最后一个窄窄的窗户就抵近巴士的最后面那排座位。这时,一根奇异的软鞭子似的物体霍然斜竖着正正的拦在王朝发身前有节奏的轻微晃动着——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