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山麻雀没得二两肉——民谚
1.
一九六七年的夏天，雨城一反常态。出奇酷热，地里玉米焦黄，一根火柴就可以点燃。望天田早已裂开二指宽的缝象龟背图案，稻子似一根纤细的香插在龟背上，祈求上苍洒甘露？卜测天象？树上的蝉依旧嘶声哇气添嗓：“知了——旱死；旱死——知了……”是毒咒？是预言？在这“农夫心内如汤煮”的时刻，江青又首先提出“文攻武卫”“革命口号。一句话烧红半边天，谎言是可耻的，“革命”的谎言呢？六一第一次听到“文攻武卫”的口号，觉得没错，“文攻”就写文章，写大字报发表自己的见解，真理不是越辩越明么。“武卫”顾名思意，武装保卫自己，人哇不能太天真，无产阶级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可形势发展急巨突变，几乎一夜之间，两派都拿起钢钎，棍棒，藤帽和大刀，六一在雨城农学院就亲眼见一位林黛玉似的姑娘，纤细的腰肢款款的舞步，白藕般的小手居然提一根二米长的钢筋打制的钢钎，锋利的三角形上还扎一红绸蝴蝶结，由于钢钎细，她提起一闪一闪的正合她的步频，这是一幅“不爱红妆爱武装，虞姬出征图”？六一把自己的疑惑向洪广贵一提，不想引来一顿嘲笑：“书呆子你晓得个球‘文攻武卫’就是叫你拿棒棒，拿起棒棒干啥？是啊干啥？武装保卫毛主席，保卫中央文革，保卫红色江山。保卫我们这派组织，因为我们是同，同穿一条裤子，唉，不对，是同一鼻孔出气，对，同呼吸共命运，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根藤上的苦瓜，不，叫同一辆战车？对，捆绑在同一辆战车上。”说到此，矮小的洪广贵一脸庄严，似乎开着坦克车在跑。为了更好阐述自己的真知灼见，按当时流行习惯，引经据典，东拉西扯的说：“你看见过毛主席的《矛盾论》《实战论》《论持久战》么？”六一一下惶然：“我没那么多钱买，只有《毛主席语录》”，“要啥子钱哟，到处都可以拿，空了我给你拿一套，讲到哪里了？哦，对，我给你讲《论持久战》毛主席在电影《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就讲过，消灭敌人才是最好的保存自己，彻底消灭敌人用什么？枪杆子里出政权，不用武力行么？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从精神上，肉体上完全彻底消灭他们，消灭走资派，这就是‘文攻武卫’，你懂么？你还嫩……
“耶，你小子跟李快嘴宣传车造几个月的反，出口成章了，一套一套的，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啦”
“算球罗，你龟儿少说点过时酸溜溜的话。现在说就说时髦的造反语言，什么最最最万岁万岁万万岁！茶司令那张快嘴才会说，翻的飞快，就跟风车一样喇叭差不多，吹的人心慌，巴念不得上战场冲锋。走，跟我一起又好玩，吃饭又不要钱，干不？”“干！吃饭不要钱，不就是共产主义社会么！”六一一下高兴起来。
第二天，砸派在雨城中心广场召开万人批斗走资派大会。会一完照例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几百辆大卡车上站满“文攻武卫”人员，个个年轻力壮，一脸杀气。砸派一改往日游行线路，从广场出来直奔保派大本营——四川农学院，在四川农学院门口耀武扬威，高呼侮辱，挑衅性的口号：“誓作中央文革铁拳，砸碎保派龟儿子。”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造反到底，就是胜利。”
“打倒刘邓陶，消灭保皇狗”
“保皇士兵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
……
保派负责宣传的李铁嘴要洪广贵、六一立即取下一大语录牌，贴上白纸。自己抓起笔在白纸上龙飞凤舞写下“冷眼观螃蟹——看你几龟儿横行到几时。”并要一个戴着红袖套又矮又壮，理一个马桶盖头的大学生率领广贵、六一尖脑壳、鬼登哥几个人立即抬到校门口以示“欢迎”。黑的墨汁没干就抬起走，边走边流泪，走到校门口已是泪流满面。门口众多的保派将士一见标语牌立即冲动起来，抬起“泪流满面”就挡汽车，汽车并不停只是放慢步伐，一步一步推着“泪流满面”后退，而疯狂了的抬“泪流满面”将士则蹬起八字脚挡车衡如螳螂，人力与汽车对抗。卡车上的“文攻武卫”队员早不耐烦，在茶司令一声令下，低头弯腰抓起早藏在车厢中的钢钎，大刀，棍棒跳下车来，见人就打，见戴保派红卫兵袖套的就抓。血肉之躯在钢铁前溃散，精神在物质面前瑟瑟发抖。六一，广贵顺着人流退回校内，并关上大铁门，推出“免战牌”。惹不起，躲的起，游行就由你们咋个游了。广贵和六一依旧缩回保派宣传部的老巢，原校党委办公室，昔时喧喧嚷嚷的姑娘早不知去向，若大一个楼就只有这两个混饭吃的小“无赖”“铁杆”红成保皇兵。
“树欲静而风不止”突然“桄榔”一声巨响，六一广贵爬在窗口一看，不好，工造砸派的大卡车把铁门撞飞了，躲在门口传达室的人四处逃窜，刹时间，宽阔的大门一带便空荡荡的，只有守门的王老头仍监守岗位，独自一人抬倒下的大铁门。想把它复原，可谓蚍蜉撼树谈何容易。汽车立即开进来，可王老头依旧不走，使劲抬被汽车压着的大铁门，似乎不知危险和不可能的事，汽车开在王老头面前一步停下，吼几声“嘀嘀——”王老头似乎儿聋，依旧不走涨红脸的抬，汽车这庞然大物终于在这血肉之躯前停下，喘喘气不响了。响起的却是茶大嘴的大嗓门：“老东西，老不死的，还给他们守个球的大门。”说完跨出驾驶室，一手抓车门一手在挥动，大嗓门也不空的指挥：“兄弟们，上！”车厢后立即钻出一群武装战士，钢钎藤帽，全副武装，冲了几十步就停下，怕中埋伏。又退又进象电影上演的鬼子进村，就差一点音响了。广贵一把拉起六一就跑，边跑边说：“快，我比你熟，我们先跑到土化楼就安全了，土化楼前面已有一百多人上楼了。六一、广贵到后，李铁嘴朝后看了一下说：“没人了，关上大门，统统上二楼。”文化楼共四层占地三亩。房间全是实验室，玻璃器皿少，当然更多的是早选运来的砖头，石头，大刀，钢钎了。六一在一间稍小的房间不仅见到飞镖，还见一竹木弓箭，箭头多是铜毛笔铜套，用沙轮磨得溜尖。箭羽五花八门，有野鸡动物标本剪下安装的，有牛皮纸做的，还有一枝红绸缎做的跟那天那位女大学生“林妹妹“手中提的钢钎头扎的一样料子和颜色，六一忙把这枝箭取下悄悄捌在腰间。
李铁嘴在二楼梯口学电影上作战斗动员：“红卫兵小将门，忠不忠看行动，党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誓死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保卫林副主席保卫中央文革，保卫江青同志……”
直讲得口沫四溅，砸派已包围大楼，一中学生尖声尖气怒吼：“说球拿么多，砸派都冲进来了，咋个打，安排一下”李铁嘴才闭上嘴巴，咋个打？他也不晓得咋个打，全场一下安静极了半响无人答话。只听见楼上四周的玻璃窗“哗嚓，哗嚓”被扔上来的石头砸碎。楼底下砸派已冲进楼底，时不我待，万分紧急。“咋个打，简单球的很，一百多人二楼每个房间站几个，把桌子竖起来当窗子，留点缝，砸派爬梯子就用钢钎戳。楼梯口留十几个人把桌子扔下去把楼梯堵死，爬上来用石头砸死……”细声细气但冷唆合理。原来是尖脑壳毛遂自荐，代替纸上谈兵的李铁嘴，看来说的和做的的确两回事啊！众人纷纷自由组合，三三两两，各找一间房抵抗，六一身揣红绸箭，眼睛却四下顾，寻找那么款款行的“林妹妹”，却不见其身影，如她在，六一一定要和她同一房间，同一战壕，男子汉大丈夫一样保护她。
“快点走哟，你在发啥神？”广贵拉起六一就朝东头跑，跑到最东头一间是一个大间，有四扇玻璃窗，已被打碎两扇。鬼登哥早已在里面，一见六一，广贵来就说：“你们看这些强盗逮到我们的人在游街道。”砸派抓住保派的战士押在车上，五花大绑缓缓而来，头一辆是二个中学生，稚气的脸还挂着泪珠。那不就是刚才伙到抬标语的战友“鱼骨棒”么。第二辆开来，车上绑的也是二人，不过是两个女的，靠左的那个高挑单调的个子，一头的长发洒肩，那窈窕的身段怎么眼熟？那草绿色的军装背后一双纤细白葱般的手指啊，是她，林妹妹，没错。六一想再仔细看一下，可汽车已开过。复仇的怒火“腾”的一下熊熊燃烧，六一还想伸出窗外，却被洪广贵一把拉回。“啪啪”几个石头飞来，打得火星溅，烟尘起。愤怒的火焰焚毁恐惧，复仇的欲望充满胸腔，六一捡起石头飞快向砸派扔去，瞄准他狠狠的打，打得底下鬼哭狼嚎。当然也吸引来更多的火力。“啪”当六一弯腰时，一个碗口大的石头打到六一腰上，好在有皮带垫着。六一毛了，哇哇叫着以十倍的疯狂，百倍的仇恨，还击，狠不得背把刀跳下去砍他一遍人头……“好，你好勇敢，打得好，不过还是注意隐蔽一下。”鬼登哥称赞六一后又说：“你们还是把桌子立起来挡窗子，石头就飞不进来。”
“窗子挡死了，我们也仍不出去了。”六一反问。
“哪，四扇窗，你们堵两扇吧，我到其他地方去检查一下，阵地就交给你们了，人在阵地在，”说完溜了。
“呵，呵，呵”磨刀声从底下传来……
2.
六一侧身看见雨蓬下有人露出半边身子在磨一把大砍刀。六一悄悄举起手指对广贵一指，广贵会意，悄悄抱起一百斤的石头，高高举起，脸红筋涨的憋口气，猛朝雨蓬下的磨刀人斜砸去，只听“啪”的一声，广贵心太狠，力不足，石头只擦那人的头下，把藤帽都挂飞了，那人吓得“妈呀”惊叫一声，缩回去，这一叫倒把广贵，六一吓了一大跳。这不是洪麻子么？弟弟差点把哥哥砸死。百把斤的大石头砸在头上还有活的么？半响才听见底下的广林大吼：“点火，烧，给老子提汽油来，老子把楼梯点了，不信烧不死几龟孙子……”另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却指示：“广林，别着急，大白天干那个太现眼，警防秋后算帐。”
“茶司令，你怕秋后算帐，老子不怕，老子刚才差点被砸死，你倒点汽油给我，看老子给他几龟孙子点燃火。”
“江青同志提出文攻武卫，我们就先文攻一下嘛，不行再武卫。”说完扯开嗓门，裂开大嘴就喊起来：“红成保派战士们，顽抗死路一条，你们被包围了，投降才是唯一出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楼上的李铁嘴早已缓过气来，此刻带头引吭高歌：“……
敌军围困万千重
我自巍然不动
……
黄洋界上炮声隆
报道敌军消遁……”
“消遁？老子才要叫你龟几孙子消遁”广林边骂边干。“哗”一桶汽油倒在楼梯上，强烈的芬芳气息立即弥漫二楼。广贵，六一也慌忙跑过来。烧起来不光是痛，而玉石俱焚哇！
“不准放火，放火根据公安六条就是现行反革命”李铁嘴带头呼喊起来。
“老子们烧的正是反革命，保皇派，扫除一切害人，全无敌，老子们的革命行动好得很：”洪麻子真铁了心么？其他砸派也纷纷附和叫嚷：“革命是暴动，是暴烈的行动。”“烈火猛烧保皇狗，万炮齐轰司令部。烧！”
“茶司令呢？他溜了，怕承担责任，秋后算帐，老子不怕，现场数一下有多少人，一。二、三、四、五……十……二十……三十六人”广林的声音。茶司令不在，他就是现场武斗指挥“法不制众，我们三十六人一齐点火，一齐投如何？”“要得，不干是孬种，虚哥。”众人纷纷响应。“卡嚓”底下的疯狂人开始一人点一蜡烛，亮华华的一遍。“一、二……”千钧一发。“哥，点不得，”“广林哥，干不得，我和广贵在楼上。”广贵和六一突然大叫，惊呆狂人，广林一下吹熄手中的火，众人也纷纷灭掉手中火。谁都明白，说无头目，怎么会相信呢？组织者洪广林不就是头目么。现在他不点火，谁愿当现行反革命点火，楼上可有一百多条生命。谁能保得了你？江青可能也说该杀，谁叫你纵火？气氛一下扭转，洪广林骂兄弟几句，率大部份人撤出土化楼。可外面包围依旧，茶大嘴现场指挥督战，形势依然险峻。鬼登哥一阵风笑着跑进来，从怀中掏出一架草绿色的军用望眼镜，咧着一张大嘴对六一炫耀：“看，这是啥子？！老子跟到李铁嘴走到他们临时指挥部，见了这玩意儿，好东西，军用的呢。他李铁嘴、王瞎子司令吓得把门窗封得缝都没一线，看个毬啊！老子顺手牵着羊拿过来大家玩玩，谁先看？”广贵一把先抓过来，看了一下惊叹：“哎呀，好清楚哟，好多倍的？”好多倍？谁也不清楚，广贵看了一下又感叹道：“唉，看这山水没啥意思，要看能看到窗户里边两口子干那事才有味。”说完随手把军用望眼镜递给六一。六一拿起望远镜从窗缝望去，只见对门的张家山一步拉到眼前，山上的树，树叶都在风中颤动，在阳光下熠熠闪金光，再朝下看，公路如一条玉带蜿蜓，再下边就是喷江河，昔日碧波荡漾的河水由于昨晚下场暴雨，此刻浊浪滚滚如一条黄河，河的中央怎么有一黑点沉浮，时而被大浪盖住，时而又冒出水面。是一节木头？不，是人，六一把焦距对准那沉沉浮浮，时隐时显在波击风浪的黑点，看清了，的确是一个人。把焦距拉近些，头顶一丛黑发，边上光生生的一个马桶盖，是他，刚才率大家抬标语牌拦车的大学生。只见“马桶盖”一边躲大浪一边奋力朝前划，那只红袖套如火一亮一熄的。他肯定是被逼跳河逃生的。六一还想把镜头朝下看追兵，可被窗框挡住，刚想伸手移一下桌椅却被广贵伸手挡住：“你想挨石头嗦，留那么宽的缝已够你看了，看远的不行！想看近的，下楼去。”六一挨一个毬头子，心里也舒服，人家广贵说的有道理啊，于是又把焦跑对准“马桶盖”只见他已爬上岸，一身水淋淋的象落汤鸡，“马桶盖”一上岸，便马不停蹄朝上跑，快跑！只要跑上公路，越过公路便是张家山，一上山钻入树林便安全了。六一心里在帮他呼喊加油，只见“马桶盖”三步并作两步跨，一溜小跑就上了公路。奇怪的事发生了，“马桶盖”上了公路却象钉子一样一动不动，他干吗呢？公路可是个危险区啊，雨城工人造反兵团游行车随时都有可能过来，虽说大部都停下来回攻川农包围我们，可谁又能说定他们不放一二辆车游回老巢呢。回老巢就必从此公路上过，你不走还能跑得过汽车，还能挡得了汽车这庞然大物铁家伙？“马桶盖”可不是螳螂挡车么？说曹操，曹操到。一辆游行车正开过来，六一把镜头横扫过去，啊！是她！首先跃入眼中的就是“林妹妹”。此刻“林妹妹”黑发飘起象一对翅膀上下翻飞似要冲破车厢这牢笼。飘舞的黑发又象一面旗在阳光下闪金光上面分明阐述“自由”的思想。漆黑的秀发顺风翻卷像滔滔的波浪，而头正象刚才沉沉浮浮的生命。飘飞的头发更象幡，为谁悼亡？把镜头拉近点，看得更清楚，一个瓜子脸，一个不高不低的鼻子下一精巧的红嘴唇，一双弯弯的柳眉下一双弯弯的丹凤眼象初七、八的月亮倾吐浓浓的痛楚和淡淡的忧伤。她的眼睫毛又长又黑如同戴上假睫毛一般，不知是风吹过烈还是恐惧不安。她一闭上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丝丝阴影，眼角滚出一粒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象一粒珍珠。六一一下想起童话中“美人鱼”泪成珍珠的故事。汽车摇摇晃晃开过来，“马桶盖”却仍站立公路中间，只见他双拳挥舞似乎喊什么，六一用望远镜看得见却听不见，似乎在叫停车，莫非他疯了，自动上钩也站在车厢上陪美女一块儿揪斗游街？真不可思意，不可思意的事紧接发生。汽车轮依旧从70马力，二档的速度滚动朝“马桶盖”压过来，近了，突然只见“马桶盖”右手一扬，一块碗大的石头正面朝汽车驾驶员飞去，只见驾驶窗玻璃被打垮，驾驶员的脸不知是被石头砸中还是被砸飞的玻璃碎片划伤一脸的血，说时迟那时快，又一块飞石扔过来，这回看清楚，正砸在驾驶员脑壳上，驾驶员向右一偏牵动方向盘，汽车一溜烟滚在右边悬空的汽车轮还在转。“马桶盖”又弯腰拣早放在脚边的两个碗大的鹅卵石疾步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一边扔石头，只见押车的两个武装造反战士一人头上一个包一个洞，打来睡起，第三个见状丢了钢钎，翻过车厢逃之夭夭，比撵山狗跑得还快，一眨眼便无形无踪了。只见“马桶盖”又弯腰一下腰后朝驾驶室跑去，驾驶室右边以卡死，从破碎的玻璃窗刚伸出一脑壳就被一石头打回去，再也没动静。这下才清理战场，从倾倒的车厢中抱出二位惊魂未定的姑娘，一位就是美女林妹妹，“马桶盖”粗壮的手把林妹妹抱得紧紧的，真让人嫉妒。“马桶盖”一人创造了奇迹，不是亲眼所见，另人再三讲，六一也不会相信。唉，“马桶盖”为啥置生死不顾救二女！是派性还是英雄救美女，冲冠一恕为红颜，六一一下恨自己不在现场，在现场帮过手，先救林妹妹该多好啊。
“喂，你看够没有？啥子东西让你痴迷，也让我看看，我的东西我还没观赏过呢！”鬼登哥一边说一边夺过望远镜，四下巡视一遍，不住赞叹：“好镜头，好清晰，好清楚，连天上飞的老鹰屙屎都看得见……”
3.
六一心里牵挂林妹妹，趁鬼登哥不注意，一把又夺回军事望远镜再看，只见汽车后站起二个挨石头的造反战士，一跛一跛走，口一张一合的似乎在破口大骂什么，是骂“马桶盖”，还是临阵脱逃的“革命战友？”车头破窗中有一个人头正在钻出象茧的蛹，破蛋壳的鸡。而“马桶盖”林妹妹三人早无影无踪不知去向，再仔细搜巡也不见林妹妹一丝踪影。一切的一切均如一场梦。六一这才把刚才看么的事给广贵、鬼登哥度进述一遍，二人不信，拿起望远镜看伤员、破车，均认为是开造反车开翻了的。哪有什么美女林妹妹，粗壮青年马桶盖，都是六一想美女想疯了臆造出来的。谁不知道你六一编故事一套一套的。
夜，披着黑纱降临，六一一点也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困，手轻轻抚摩那红绸筋带，心中还反复一问，今天游街的是她？跑脱了的她，此刻又在哪里呢？她的脸是什么样，六一一下也想不起来，今天只是无意匆匆一憋，只觉得她很白，很美，象——今晚的圆月。她轻盈的舞台步一定是学校文艺骨干，要找她，在文艺宣传队一定能找到。找到她干什么？人家又不认识我，要是公路就在楼底下。今天我一步跳下去救她就象石秀跳楼救……嘿，瞎想，舍命救她，关我啥事？还是想想明天咋办？还守？吃什么？突围？突到哪里？……那个林妹妹今晚睡在哪里？……
“喂，六一快起来，黎明就突围”李铁嘴摇醒六一，广贵，吩咐道：“一突围不要乱，大家兵分两路，一路过喷江桥朝麻岗山转移，麻岗山群众基础好，我们这一派的‘红农兵’多。一去就象回到根据地，另一路可以直接爬苍平山，山上有解放军支左办公室，有了解放军的保护才不怕敌人……？现在收拾一下东西，悄悄向隔壁集合，从东头搭梯而下。”说完又走向另一个房间，十分钟后一百六十人基本到齐，李铁嘴依然忘不了战前动员。讲了十分钟后才下令突围开始，只见尖脑壳扛一竹梯从窗伸出，自己先下后掌稳梯子。女同学依次索下，刚开始还好，下到十几个人，又要翻墙上公路，可翻墙没梯子，女同学们乱爬，爬上去掉下来，一位女生的眼镜丢了，两眼一抹黑，急得四面问：“我的眼晴呢？你看到我的眼晴没有？”“你的眼晴不是长在你的脸上么？”“不是眼晴，是我的眼镜！你快帮我找……”底下人一多，一嘈杂，立即惊动茶大嘴，茶大嘴一声令下：“快，保派突围，快打快追，快抓！”由于洪广林撤走三十多人，再加上大部份敢死队也索回家搂到老婆睡觉去了，只有十几个单身汉冲出来，一见楼上涌出那么多人手提大刀怒气冲冲冲，过来咋打得赢？只远远站后，拣石头打“偷偷拳。”这时天已麻麻亮，楼梯口一遍混乱，大家争先恐后挤楼梯，一位胖子竟被挤得从二楼掉下，好在人胖肉多，只跌破皮肉没伤筋骨，一节竹梯被两人一踩，“哗嚓”一声断裂。可怜二位瘦子却拧伤了脚，被人扶起一跳一跳的外逃。尖脑壳见人多乱爬墙便叫大家来一齐推墙，不想墙突然自行倒下，原来公路那边的同志早已暗中配合，此时偷偷突围已暴露，李铁嘴抓起宣传队吹的军号，两腮一鼓“嘀嘀哒嘀哒……”吹起来。冲锋号激越高昂响彻夜空，如千军万马，气势磅礴一往无前，的确，六一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军号的力量和魅力。砸派吓得退后，下楼慌乱的人群一下有了主心骨，井然有序的撤退分流。六一这一辈子就怕挤，下楼抢先逃生呀也不去挤，眼看同伙们一个一个索下去了，不见洪广贵，莫非他不等一下自己率先逃命？哎，患难见真情，知人知面不知心。正在这时却见广贵急冲冲从三楼上一脸冒汗冲下来，背一个小书包装得涨鼓鼓的，六一不由一喜一怒，喜的是朋友终归朋友，广贵并没甩下自己逃命去，怒的是现啥时候，火烧眉毛他还想到发国难财：“你又去拿了啥？”“嘿，我真傻，昨晚咋没想到三楼，四楼转一转，刚才才听人说四楼有不少值钱的东西，时间紧，我只拿了一书包的东西，你看值钱不？六一一看，尽是废了的晶体管，还有日光灯上的启辉器及一个拉线开关。“值个球的钱，快仍了，人都快走完了，我们走。”人已走完，只剩六一，广贵和正吹得展劲忘乎所以的李铁嘴。“人都没得了，你在吹啥，快走”六一拉李铁嘴一把，把他又拉回残酷飞石现实中，李铁嘴慌忙把号一仍抢先下竹梯，人忙马不快，心一急，一踩空，“咕隆，咕隆”顺着长梯滚得下去，冲锋号一停，砸派清醒过来，十几个战斗敢死队员端起钢钎冲过来，广贵，六一连滚带爬跳下竹梯冲出围墙。紧跟李铁嘴跑，李铁嘴原准备过喷江上麻岗山根据的，可一走到桥头，见鬼登哥护着几个女生一人提着钢钎在跟两砸派敢死队员拼杀，六一原认为李铁嘴提着钢钎冲上前去帮战友的。谁知他小子反而把手中的钢钎往草荒一仍，侧过身朝苍坪山上跑。六一，广贵也紧紧随其后，爬山翻墙时才追上他，他兔子腿跑的不慢。一翻上墙，六一腰上的红筋露了下来，李铁嘴一把扯过随手一扔说：“进了部队营区，这有何用？不然解放军支左办公室说我们也使用武器是武斗，我们没武器，是受害者，是文斗。”说完是事而非的真实谎言后带头冲进解放军的营房。迎接他们的不是掌声和鲜花，而是当头一棒喝：“部队营区是军事要地，禁止外人进入。”李铁嘴不愧铁嘴斐然作色：“我们不是外人，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是解放军的预备队，现在我们出生入死保卫毛主席，突破重围来找到亲人解放军，解放军是毛主席亲自缔造，林副统帅直接指挥，三支二军，支援我们左派，保卫人民的，不保卫我们保卫谁？我们要找支左办公室，我们不走了。”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兵的无奈，只好去请支左办公室的领导来。不一会儿来一位什么干事，干事一见草地上齐刷刷的坐了四、五十个学生忙招呼大家起来，并叫随行来的二个兵给每个人发饼干，六一早饿慌了，抓起饼干大嚼起来。干事领大家走到一弹药库，打开却是一个空库，干事解释：“现形势严峻，砸派知道你们跑上山来躲起，他们什么茶司令已来交涉，叫我们把你们交出去——”“他狗日的茶大嘴口味硬是大，还敢要挟解放军”
“你们把我们交出去算了，何必关我们禁闭”
“发一杆枪给我们，看老子不先崩了他狗东西。”群情激愤。七嘴八舌的讲。
干事很和气的笑笑继续讲：“委屈大家在这里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七七九0部队是一个师，可这里只是一个师部。部队都拉练去了，调最近的部队赶来也要2天，而现师部只有三十个人，还包括炊事员，饲养员，电话员，医生，护士，大多是机关兵，你们当中愿走的就赶快，各自逃生，没地方走的或不想走的可以留下，但必须听命令，不准大声交谈，我们还要关门，至于砸派冲不冲进来我们也不清楚，反正现冲击军事机关已非新闻各位想好，十分钟后，送开水，小便桶来就锁门，男同学跟我走，到12号弹药库。”说完转身便走，六一、广贵跟随其后拐2个弯到12号弹药库。到弹药库时无意朝后一看，四十来号人又走散一半。连李铁嘴也无影无踪，他该不会留在女生库房内吧！广贵见这阵式悄悄对六一说：“我想走了，我哥是砸派，没人敢抓我，再说出后门我有一个亲戚，可能收留我一个人，我就走了。”说完转身就走。六一苦笑一下，钻进库房草席上倒头便睡。头一落枕，什么也不知道了，连梦也没有，疲劳是治失眠的最好良药。
“小同学，快醒醒，人都要走完了。”六一被干事摇醒，一翻身就爬起来，果然还有三四个人正准备走“有什么情况？他们大伙呢？”六一觉得刚闭上眼睛就被叫醒，一定发生什么重大事变，又要转移。一个长着腰鼓头的中学生嘲笑着说：“你还在踢梦脚哟，人都走散了。”六一急促的询问：“他们走那里去了？”腰鼓头一摆，走了，甩下一句话：“回家呗，我也回家了！”干事一面收被单一面说：“你太困了也太放心了一觉就睡到太阳落山，别人都睡不着，还有几个偷偷抹眼泪的呢，桌上有饼干，你统统拿去吃吧，现没事了。”六一朝外一望天，果然日暮黄昏，情况怎么样？干事又重说一遍大好形势，原来解围的还不是解放军，而是常常被人看不起的农民。是这些四乡八方的红农兵组织听到红卫兵被困的消息连夜组织起来，怀揣玉米馍馍打起火把，提着扁担，铁掀，锄头走几十公里，甚至百里山路赶进城，到处都是红农兵的锄头扁担，到处都能听到红卫兵的叫骂声：“龟儿子鸭公叫砸派组织雅工造敢打毛主席的红卫兵，老子们农二哥修理他们一下。”
“我们农二爷种粮食给几爷子吃饱了，打毛主席的天兵天将，来哇。有种的跟老子们干一架，打死不愁埋”
“毛主席要文斗，他们要武斗，反对毛主席就是反革命……”“打不死鸭公叫，嫌他龟儿子命长……”
毛主席说，战争的伟力在民众，在中国首先是农民，没有农民便没有革命，若否认他们便是否认革命，六一走到街上充分体会到毛主席的这一真知灼见，他们没有多少文化，脚上有牛屎，没有漂亮的词汇，但他们最实在，最纯朴，最老实。法国皇帝拿破仑说中国是一只睡着的雄狮，正是指他们，一旦醒来，千山万水为之震惊，各个阶层为之动容，中国的问题是农民问题一点不假。面对粗黑的手，森林般的锄头林，茶大嘴吧哑了，躲了，他的武斗敢死队一个人影巴不见，什么赶死队，不过得势提劲打把，装腔作势，狐假虎威而已。农民进城秋毫无犯，饿了掏出玉米馍啃两口，渴了，找个水笼头嘴巴包到喝，真有点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味，市民大受感动。纷纷提茶送饭。六一见此情景，真怀疑自己又回到电影上去，回到苏区老根据地上去了。
4.
今晚哪里吃饭呢？第二天一早，六一还卧在破木板床上，广贵就冲了进来，一把掀飞“美国星条旗被单”一边喊：“起来，快起来！”
“起来干啥子？我正梦到吃油淋鸭儿，啧，啧，我俩一个人一个，正啃到鸭脑壳，啧，好香。鸭骨头都是酥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你抢了我的鸭子，赔一个来……”广贵不知六一说的是梦中抢他的油淋鸭子还是他正在啃，打破了他的美梦。总之都是子虚乌有，于是哈哈一笑说：“快起来，我妈叫我喊你赶快过去吃饭，吃了饭送我俩到我姨妈家躲几天武斗”。
“你姨妈家在哪儿？”六一听到有吃有住有耍的地方，一骨碌爬起来。
“在悬空寺大队，悬空寺你知道么？霖城古八大景之一，‘日落悬空出彩霞’指的就是这个地方。”六一好古，一听有这么好的去处，探幽访古本就是人生一大快事。立即拉起广贵就出门。到了广贵家吃了两碗稀饭，两个玉米馍馍，在广贵妈的带领下出发。俗话“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广贵妈生得又矮又瘦又小，也如广林一脸的麻子，可麻子心好，人丑精神景界高，爱儿爱女是一个母亲的天性。特别是对淘气的小儿子更是关爱有加。为此还特地绕道走南郊牛心山侧的三百年古庙落皇寺去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幺儿洪广贵逢凶化吉，逢难成祥，一生平安。广贵一听走落皇寺烧香，大为不满反驳：“烧啥子香哟？现在是啥时候，破四旧立四新，你少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你去烧香，看当地农二哥把你抓起来当牛鬼蛇神游斗，你信不？”一句话还真把其母亲给吓着了。那年月，斗你，游街是不要什么理由的。何况你还真给他们一点口实理由呢。广贵妈叹口气说：“哎，这都是你洪婆婆嘱咐我的嘛，不答应她老人家咋行？好，好好，不烧香，去看一看，心里默默烧香祷告还不行么？心里烧香哪个又看得到呢？”
“好，就走落皇寺，我只听说过还没去参观过”，六一吃饭喝足一身都是劲，好高兴。出城南上一条碎石公路，公路下边则是一条绿得发亮的小河，水清晰透明停住脚不动，仔细看，看见一群一群的鱼儿在追逐、争食、斗抠，它们莫非也搞武斗？在路边上多站分钟，便可听到流水演奏的绝妙交响乐，从波光粼粼中，从绿色的沼地和草丛上，从摇曳的树枝缝中透出的点点金色的阳光韵律，从蓝天上飞掠而过的鸟鸣声，你分明听到没有指挥、没有乐队没有曲谱的一支大自然最美的交响曲，它由风、光、影、鸟、鱼、草、蟋蟀、青蛙、白之梦想等组成，由无序天然成趣低吟自由和谐的歌。公路沿着小河弯弯如并行的轨道，如公路的倒影，似一双长长的翅膀，飞向远方。前方是一片山丘，光秃秃的红泥巴裸露在外象一个癞疤子头，由于土质不好，长的草也稀，细、矮，却有一个好名字：狮子林。听广贵妈讲，这里以前是一遍茂密树林过了狮子林穿过魏家沟后便开始翻山越岭。飞涧淌溪，跨几道沟，翻几道梁，终于来到了隐没在丛林中的残庙落皇寺。看断垣残碑，一遍荒凉，不由人感叹岁月流逝，苍海桑田，据倒于臻莽中的大明正德石刻碑记载，此庙原为大平山天福寺。远接瓦屋荣县，面对周公、峨眉，牛星峙其左，罗、景二村连其右，群山环抱，峰峦叠翠，山青水秀，流水淙淙，百步之内，幽兰吐香，远离尘世，地广天阔，好一个修身养性的地方，庙破残而遗物在，依旧透出当年香烟缭绕，钟鼓木罄声声，呤诗颂经不绝的辉煌盛况。庙为全石建筑，就其遗址轮廓看，原有三重殿，数十间厢房，现只存中殿一宽大石壁及一间前殿，石壁上还存半边画。前殿一间系清咸丰时所建，做工极精巧是明清石庙建筑中的佼佼者。座西向东，高5.9米，面阔4.03米，进深四间11.3米，抹角石立柱，正面立柱阴刻楷书联曰：
南海岸上脚踏莲花救天地间仁义礼智辈
紫竹林中手持杨柳渡尘世里忠孝廉节人
显而易见，这是一座观音大殿。山门前不远处有一对石狮倒卧荒草中，高0.9米，长1.2米，雄劲刚健，形神姿美，为明代风格，碑文还讲僧侣在此“用力栽种茶林、棕树、果木”可现在除一堆废墟，荒烟衰草，哪有茶林果木？有的到是一个传说：明太祖朱元璋灭元登帝，立嫡长子为皇太子。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四月丙子梦，溢曰懿文太子，是年九月立太子第二了允炆为皇太孙。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闰五月太祖崩。辛卯，太子即位，翌年改元建文，史称惠帝。
惠帝时齐泰，黄子澄计策削潘，加强中央集权。燕天朱棣（太祖硕妃所生第四子）镇守北平，以“清君侧”为名起兵“靖难”。四年攻破京师（今江苏南京）弑君杀侄，夺取帝位，改元永乐（即明成祖）。惠帝命运如何？对外说死于宫火，其实从地道出之，改换僧装流流通各地。四处漂泊，历尽人间艰辛，最后终于流落到霖城落皇寺。认定是一处绝佳的避祸、修养之地，加之长年飘摇不定，功名利禄早已淡泊，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早已看透，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人世丑态深恶痛绝，所以决定在此佛门渡其余生。他在这一带善结人缘，讲经说法，广种福田。化缘所得全部用于修桥补路，救济穷人很得民众的喜爱。至今在庙址上仍存放着数百方石料，如石板、石条等，惠帝在此期间常饮一泉水，常浴一池水，此水冬暖夏凉，故长年身清气爽，体魄康健，无疾而终。后来火化其遗体时发现一血书，记载身份，才知道这位慈眉善目，气宇不凡的和尚原是落难的明惠帝，人们为纪念他改庙为落皇寺，山为落皇山，河为龙栖河。六一好奇，找人查《县志》明确记载传为明惠帝驻锡处，国难家难何时休？
菩萨早已没有，可历史悠久，庙小神威大，广贵母亲四顾无人对庙门作几个揖，念念有词，然后带着广贵、六一匆匆离去，下午三人就到悬空寺大队（现改名为破旧立新大队），广贵妈与其姐相见十分亲热，呱呱啦啦有摆不完的龙门阵。突然“砰、啪”几声枪响从不远的后山传来，吓了广贵妈一跳，莫非武斗队都追到这深山老林中来了？其姐到还镇定地讲：“该不是对门山上的钱二子伙到洋人造反，邀人上山来打猎吧？”果不其然，一会儿，只见一又黑又瘦的年轻农民刮个白光；扛一猎物匆匆而来，后边跟一男一女，六一眼尖，不眼认出女的就是“林妹妹”。男的就是“马桶盖”。“马桶盖”背上背一枝猎枪，兴致勃勃为“林妹妹”开路。白光头走到广贵姨妈地坝把肩上的猎物往地上一扔对后跟上的“马桶盖”说：“休息一下，你的枪法太准了，一枪打在脑门上，一枪打在心窝上，今天打到一个公的，放跑了一个母的。明天，我还带我们去寻，把那个跑了的母的一块打倒腌来吃。”“干得，说到吃，我硬是等不得，干脆就在这家煮来吃”马桶盖提议。“干，就在这家整来吃”白光头转身还没对主人家讲，广贵姨妈就嚷开了：“不行，不行，你们弄起走，你们开枪打的是啥？是大猫熊，你们就不怕秋后算账？大熊猫是随便打的么？”六一跑过来一看，果然是一只黑白花的大熊猫，约有一百斤。“马桶盖”耸一耸枪，大声武气地说：“有啥打不得，人都打得，刘少奇都都打得，动物有啥子打不得？”
“大熊猫是国家保护动物，珍惜动物，不能打！”六一边上插一句。“我们都没人保护呢，我们保护的是领袖——”一下觉得不妥立即住口，林妹妹边喘气边抱怨：“我跟你说了，打不得！打不得！你不听，我今天就要回学校去了……”
“好，好好，不打了，不打了。打都打了，回去剥皮红烧土耳瓜，吃了明天一早就走，行不？”马桶盖一听林妹妹抱怨立即降八度音。白光头一见势头不对，立即又弯下腰爬起滴血的黑白花熊猫往肩上一扛说：“走走走，半个小时就到我家，吃了再说。”说完又“蹬、蹬、蹬”地先跑了，留下一滴一滴的大熊猫血象省略号。马桶盖牵着林妹妹又跟着走了。广贵妈这才发话：“呸！杀宝贝动物早晚要吃枪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