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儿媳妇,沈万金也没法多说,只好道:“老二家的,大昌媳妇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香徕娘笑着说道:“没事的大哥,我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累不着……”
说着沉吟了一下,道:“那个……这次大哥去悬衙有什么结果么?”
沈万金低了低头,指着东屋门,道:“走吧,进屋去说。”
香徕正蹲在菜园里薅草,看着大伯的表情就知道肯定又是白跑,一边薅一边无奈地想着,娘天真也就算了,这大伯也一样不开事,想也知道,会康府里的大财主,金矿都开得,你到一个小小的县衙去告状,有可能告得赢么?又不是哪个世界都有包青天……
她的草还没拔完,二姨娘和天徕就赶着牛群回来了。
香徕出了菜园帮二姨娘把牛赶进圈里,摸着天徕被蚊了咬起包的小脸问道:“天徕累不累?”
天徕抱着脑袋用力挠,道:“不累。”
不知是没了爹的原因还是这个时代的人就是早慧,得徕觉得天徕比前世她认识的八岁孩子懂事多了。
二姨娘整天在外面走,对于家里的闹心事体会不深,神情轻松道:“这孩子,还说去帮我捡柴禾,结果倒柴堆上睡着了,你看被蚊子咬的。”
香徕连忙用眼神示意二姨娘,她每天带天徕一起去放牛大伯母已经很不高兴了,要是再听说天徕没有捡柴禾而是在睡觉,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果然,二姨娘的话音刚落,张氏的身影就出现在窗口,眼神不善地往三人这里瞧了一眼,不过暂时却没说什么,估计是大伯在家的原因,相信张氏就算现在不说,心里也一定有算计了。
二姨娘却没看懂她的眼神,也没发现张氏不高兴,没事人一样问道:“香徕,你娘呢,我给她摘了把花儿回来。”
两人处得好,二姨娘知道香徕娘喜欢花草,在外面见到野花什么的就给她摘一些回来,而香徕娘随手弄个瓷瓶水杯什么的便能把花插得格外漂亮,或许正是因为这些,才被吴招娣说是“拿情作景”。
刚刚二姨娘说天徕在山里睡觉沈香徕就觉得冒失,现在再看到她这一把花就知道这下是彻底让张氏逮到话柄了。
果然,二姨娘刚说完,张氏那边立刻跟被人踩了一脚似的尖声叫道:“哎哟、哎哟……可瞧见不长心的了!男人刚死了几天啊,这就有心思花啊朵的了,这是想打扮得鲜亮点多招人瞅瞅呀,还是遇着高兴事心情好啊!”
大夏天的,各家各户都敞着窗门,有点声音老远都能听到,张氏这么尖声尖气的一叫,左右邻居都听得真真的,以为沈家真的出了什么新鲜事儿,纷纷出来站院子里往这边看热闹。
二姨娘实心眼子不会拐弯,想事情也想不到那么多。这给香徕娘采花的事儿还是想当初香徕爹告诉她的,这么多年养成了习惯,今天见到野花开得旺,就又想起了香徕爹的话,顺手就摘回来了。没想到因为这事被张氏冷言恶语地奚落。见被人当成新鲜事儿来看,她顿时就懵了,手里拿着花留也不是,丢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听着张氏话中带刺,正和沈万金说着告官之事的香徕娘也来窗口向外看,见天徕娘果然手里拿了把黄白两色的野花。她担心闹不好真传出闲话去,琢磨了一下转头向大伯母道:“大嫂,是我让二妹采花回来的,专程告诉了她采黄的和白的,明天万禄烧百日,这花是祭扫用的。”
张氏撇嘴道:“哟,这借口找的,还成了给万禄的了,就没听说过,烧百日还有送花的。”
香徕娘道:“这是我家乡那边的风俗,大嫂要觉得不妥我们不带就是。”
沈万金在那边听不下去了,道:“弟妹们给万禄上坟带点东西有啥错的,你这娘们咋啥都是事!”
杨氏不服气道:“她们老家的风俗是她们的那边的,咱们这儿又没这说法!”
沈万金道:“老二娶了人家那边的媳妇,就是半个那边的人,照着那边的风俗来有啥说不过去的,再说就是一捧花,又不是啥犯说道的东西,你针扎火燎的干啥!”
香徕娘借口找得恰当,张氏再挑不出什么来,憋了口闷气出屋去大昌屋里抱孙子。
香来娘见前堂里只剩自己和大伯,虽然桂芳还在后间里歇着,但现在自己是个寡妇,瓜田李下的,总不要教人说出什么来才好。于是连忙道:“大哥累了一天,快歇了吧,我先回屋去了。”
说着也起身出了屋门。
左右邻居见沈家拌几嘴就完事了,觉得再没啥看头便也都回屋去了。
香徕娘出门接过天徕娘手里的花,道:“走,回屋,这大热天的热坏了吧,我给你温了水,回去洗洗吧。”
四口人进到西屋坐下,天徕娘捧着香徕递的水一通喝,喝完放下大茶碗,道:“姐,大嫂那是咋的啦,我就摘了捧花,她咋说那么难听?”
香徕娘想了想,有些事也得让她知道,于是叹气道:“这都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和香儿在家一直小心翼翼的,以后你在她面前也少说话吧,免得处处被她挑毛病。”
二姨娘的神情有点发怔,心想着难怪天徕嚷着要去和她放牛,宁可被蚊子叮也不在家呆着,看来也是被张氏说什么了。再想想自家男人在的时候张氏是多么热络,这才死了三个多月就变成这样了,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香徕在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插言道:“娘,二姨,咱们每天这么卖力的干活,做什么都养活自己了,何必一定要在一起看大伯母的脸色?”
二姨娘也与香徕娘一样的想法,听她这话悲戚道:“香儿,你当我和你娘都是活不起的人么,若只是为了生计的话,这有山有水的,还愁饿死人么?可若是我们家自己过日子,你爹的官司谁去给跑啊?”
香徕道:“二姨,娘,不是香儿不想为爹打官司,可是你们想想,咱松宁县里有人开金矿,县老爷能不知道吗?他不闻不问的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许宗德的来头太大,他不敢管,再者就是他的嘴早就叫许宗德拿银子给封上了,和那许宗德沆瀣一气一起发财呢,别说这状子递不上去,要真递上去了,没准惹火了许宗德和县太爷,随便给咱们安个什么罪名,把一大家子都拉去坐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