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带都是山路,昨日又淋了一天的雨,即便陈岩赶车技术再好,也难免有些颠簸,况且车厢不算大,车身微微摇晃时,方初久的脑袋一个不稳撞到了宫洵身上。
她咳了两声坐直身子,斟酌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言辞,只好又咳了两声继续装虚弱。
“嗓子不好?”宫洵偏头,看着她的眸光有些幽深。
“肺不好。”方初久挺直脖子不去看他。
“心不好的人通常都这样。”宫洵收回目光,语气不咸不淡。
“……”
“宫洵,你一天不毒舌是不是牙根痒痒?”
“舌头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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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县。
自入境开始,碎石泥泞,枯枝败叶,房屋倒塌,残垣断壁,即便县城已经建了临时房,但洪水冲刷过的痕迹犹存,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个个气息奄奄,马车过处,随时可见官府的人蒙了面巾焚烧尸体。
同样蒙了厚厚绒巾的方初久蹙眉,“夏侯茗不是及时来赈灾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死?”
宫洵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淡淡道:“任何强兵猛将都抵不过小小的瘟疫,自然的传播速度已是可怕至极,若是人为,你觉得谁能拯救得了这么多人?”
“人为?”方初久不解,“谁会这么丧心病狂?”
宫洵只弯了弯唇,不再说话。
县衙一早收到宫洵入境的消息,派了官兵沿路守卫,这一路虽然颠簸更甚,总算没遇到什么麻烦。
“少主,我们是去锦芳村还是直接去县衙?”临水县主街中道是架于汾源河上方的拱形石桥,陈岩在桥头停下马车。
“临水县令必定已经接到我入境的消息,直接去县衙。”宫洵挑帘下了马车,凝眉看了一眼浑浊不堪的河水。
方初久搓搓手,垂目跟在他身后,过了桥,果然见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带了一队人马等候,见宫洵过了桥,急忙上前躬身行礼,“宫少主,小的可把您给盼来了。”
宫洵睨他一眼,“林大人犯不着行此大礼,你是朝廷命官,我宫洵只是民,这般做派若叫有心人看了去,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林县令笑意僵了一僵,“少主说的哪里话,你一手生死人肉白骨的绝妙医术可是我们全县的希望,下官是临水县令,是地方父母官,即便我此刻代表整个县死于瘟疫和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给你下跪扣头也是情理之中的。”
“大人,小的很是好奇,为何百姓被瘟疫折磨得奄奄一息,大人您仍旧容光焕发,府衙的人英姿不减分毫?”方初久突然上前一步,隔着被宫洵洒过药汁的厚绒巾,她的声音有些模糊,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
林县令后背一僵,转过头来,“这位是?”
“漓幽谷左护法。”宫洵迎上他含了点点怒意的眼神,淡淡回应。
林县令闻言,立即攒出一抹勉强的笑,“让护法大人见笑了,下官府衙染疾的人均被送往特定的焚烧地点一把火烧了,这染上瘟疫的人我们也不敢留下不是?再说了,此番前来迎接少主,下官也万不敢安排那样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