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一种方法能够延缓这无法抗拒的霜冻的到来,但显然我们的女主人公并未得到上帝的垂青与怜悯。这种深深的失望大部分源自于她的丈夫,那个务实却十分怯懦的木匠。她们之间的结合对于她来说是身处绝境时的无可奈何。因为在战火硝烟时的一个被逼无奈的承诺。一场对柯沫来说莫名其妙的战争使她原本一帆风顺的道路坍塌出一个无底洞,美妙的未来蓝图和空中楼阁一起掉进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家园被霸占,财宝被掠夺,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世,从此颠肺流离成了可怜虫柯沫整个生活的概括。
是战争促成这段不美满的婚姻,是战争召唤这年轻的木匠划着艘小船来到荒芜人至废弃的小港口。他在运送货物的过程中结识了这位逃难而来的姑娘。当时的柯沫整个一失魂落魄的模样,蓬头垢面,使原来就削瘦的脸颊更加苍白,让人看了不由自主的心生怜爱。这就使我们年轻气盛的淮渡心生涟漪,柯沫如同一粒小石子,投进了他一汪平静的湖水,泛起了爱情的波纹。
“带我离开这儿吧好心人!”柯沫惊魂未定站在河岸边,一只脚跨进铺满鹅卵石的冰凉的河里。两只拳头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美丽的黑眼睛蒙上一层因灾祸而导致的阴影。她顾不得迎面而来的人是什么身份,从哪里来,又将到哪儿去,此时此刻她只想逃离,哪怕前方是万丈悬崖,她也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然而最后带她离开的不是一艘普通的小船,而是一场不幸婚姻的浮枝。
淮渡实在是太懦弱了,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在整个拉斯托马镇,一个人数不多的原始森林,淮渡就像一只跛了腿的哈巴狗,任谁都可以朝它的屁股踹上一脚,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男性尊严被肆无忌惮的践踏,而他本人却无动于衷,好像被欺辱和伤害的是一个他从来不相识的人。淮渡这种与生俱来的性格在他刚跌进爱情的漩涡不久后便暴露无遗了,因为他的坦率使他认为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现在看来,他的坦率坑苦了他。
任何一个女人在尚未遭遇爱情时,总会凭着自己的意愿去制造一个男人的框架,这其中融汇贯通了所有受人称赞的嘉言德行,所有高明的手段和优秀的才能。她们在这幻想出来的梦中情人面前搔首弄姿,体验一种完美无缺的爱情带来的满足。但这终归是靠不住的,就像是跌落悬崖时伸手抓住峭壁中长出的不够坚韧的野草。爱情的调子在爱情尚未萌发的状态时就已达到了这样高不可攀的高度,五音不全的人就算扯着嗓子喊也达不到理想中的效果。隔阂由此产生。
其实柯沫对于自己的丈夫还是做出了许多不公正的判断,在他们共同的生活中,她管他叫做懦夫,或者是软骨头,总之是极尽嘲讽之能事,这些话她从不会对外人讲,对她自己的丈夫却无所顾忌。但在外人的眼里,淮渡显然没有像他的妻子认为的那么糟糕,他们跟他开的所有玩笑绝不含有刻意诋毁的成分。每当有人谈及到他,总会说这么一段话:“淮渡先生有一套相当高超的手艺,他能把木头打磨的跟大理石一样光滑。最关键是,他的心肠真是好,几乎什么忙,谁的忙都愿意尽一份力。”邻居心目中的好心肠传到柯沫那里立刻走了调子,变成了任何人都可以颐指气使的受气包。
淮渡对自己的妻子从不会挥来喝去,事实上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深居简出的生活习惯使他保持了一颗高尚而纯洁的心灵,所有尘世的杂质都被这个像漏斗一样的拉斯托马镇摒弃在外面。“只有外来者才会耍阴谋诡计。”这极端的观点出自于小镇尽头的老小姐克拉克·奥斯本之口。老小姐奥斯本是英国一名位高权重的侯爵的独生女,家族的没落并为使她根深蒂固的优越感消失殆尽,反倒成为她抬高身价的资本,尽管很少有人吃她这一套。她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这是从小就作为一种传承灌输在她的意识里。奥斯本小姐曾不辞辛苦的挨家挨户的游走,鼓吹她的邻居们处理建造一座教堂出来,这就使得这偏远僻静的镇子上,所有信奉基督教的人都能为自己的信仰占有一席之地。但这样的想法意料之中会失败的,因为在这镇子上,根本找不出五个有宗教信仰的,而那少数几个也表示出对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不感兴趣。
最反对这项主张的是农场主常普先生的妇人,这位吉普赛女人,因为她的民族对预言占卜的掌握使她的话在镇子里占了很大的分量,虽然奥斯本小姐不遗余力的讲她的坏话,她的那句关于外来者的观点就是针对常普夫人指出的。所有人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分辨出哪些是不请自来的外来者,除了一些与农场主常普先生有生意往来的人会选择在这么个离群索居的镇子安家落户。这几十年来,唯有常普夫人和淮渡夫人成功的在拉斯托马镇上占了一席之地。
“她总是说圣经,教堂,十字架,可是她甚至没见过它们,而我统统见过。”吉普赛女人是这样反对奥斯本小姐的。
“吉普赛人生下来就会耍阴谋诡计。”奥斯本小姐从不放过任何一次说她坏话的机会。
“我在坏,可有人看中了我并和我结婚,却没人愿意同她一起生活。”聪明的常普夫人常常用这句话来结束一场不友善的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