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被沐初阳指派去打扫了整个屋子的卫生,用的理由是“教你怎么做人”,而如此贴心现实的建议自然不是子夜歌能找到理由反驳的,于是她现在已经累得几乎都顾不上跟沐初阳面前做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了,而沐初阳在察觉到这房间里的肮脏程度后,好不容易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水龙头把手洗了又洗,才勉强觉得洗干净了扶起子夜歌后手上那种油腻腻的触感。
“打扫完房间后把自己也给洗干净了。”沐初阳一边洗手,一边冲着子夜歌喊着,子夜歌只能无力地应了声“是”。
而沐初阳在洗干净自己的手之后,为了找块稍微干净点的地儿,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汤礼煌的卧室门前。
“我现在其实根本不敢推开这扇门。”沐初阳如此对王梓清说道,“只要一想到外面这肮脏的环境还有那位子夜歌姑娘的本体,我就觉得汤礼煌现在……会臭得和尸体一样,而且,就算没死,搞不好身上也是斑斑点点的疮啊溃烂啊之类的东西了。”
“那应该不至于,我觉得子夜歌姑娘还是知道要维持点面子的,你看,她在推开门出来迎接我们的时候,不是看起来还挺清爽干净的吗?”王梓清接口道,心里也是忐忑,毕竟她在进门之前,也没能想到这么一幢外面看起来还挺气派的现代风格小别墅,里头能被子夜歌折腾得仿佛年久失修的鬼屋一样。
“其实我现在觉得,那些莫名其妙人类短命了的人与精怪之间的故事,不是因为那些精怪怎么命中带煞克夫克子,单纯就是因为其本体动物身上携带的细菌病毒之类……毕竟古时候医疗条件差,随便个什么小问题就能要了人命。”沐初阳啧啧感叹着,并没有压低声音,因为他知道子夜歌其实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果不其然,在沐初阳这番话说完之后,子夜歌在楼下打扫卫生的动静便越发地大了起来。
……
子夜歌其实也很郁闷,她其实早已经为了这场会面做了很多的准备——她看了很多人类的书人类的戏剧,认真地模仿着那些戏剧里人类的举动,觉得自己已经妥妥地能够靠眼泪来打动对方的铁石心肠了,却没想对方进了屋,居然完全不按规矩地,让她先开始打扫卫生。
子夜歌何曾知道该怎么打扫卫生?而更要命的是,在她旁边指指点点的那个僵尸,沐初阳,本就是个有些洁癖到令人发指的家伙——虽然沐初阳当年出生在那比老鼠洞好不了多少的城寨之中,但是他已经远离那样的环境,又当了这么多年医生,使得他在看到那些脏兮兮的藏污纳垢的角落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就会联想到各种细菌病毒以及可能衍生而出的疾病,然后他就会操心起这屋子里居住之人的身体健康,甚至会生起用消毒液将整个房子都冲刷一遍的冲动。
而消毒水的气味其实很让子夜歌感到难受,或者说,那一切清洁剂都让她感觉到不爽,同时她也不喜欢去接触水,但是沐初阳拿汤礼煌当饵在她的面前召唤着,她便也只能咬牙硬上了。
当然,子夜歌也不是没有想过召唤自己的同类来帮忙,但是当她将自己的那些同类们召来之后,却发现那群耗子能做的事情,顶多就是将房间里的食物垃圾全部拖回自己的窝里当储备粮,并且,那群耗子显然根本按捺不住自己的本性——就算在依着子夜歌的命令干活的时候,也是无比随意地在吃喝拉撒,留下满地的秽物。
这样的场景显然让沐初阳更加头皮发麻了。
“我觉得还是一把火将这房子烧了,另起一幢比较省事,而且你还可以找个更偏僻的地方,这样就更没有人会打扰你们了。”看到那群老鼠爬上爬下的时候,沐初阳一本正经地对子夜歌如此说道。
“如果这是考验的话,那么你等着,我能做好这些事。”子夜歌显然并不想放弃,然后她把自己整个都变成了一块抹布——不怕脏这一点,或许正是子夜歌最大的优点。
……
“罢了,我毕竟是个医生,不能因为脏就不救人了。”沐初阳叹了一口气,终于将手按在了那卧室的门把手上,举步走了进去。
空气意外地清新了一些,沐初阳与王梓清对视一眼,王梓清挑了下眉,没说出的话中含义是:“看吧,她果然还是有点底线的。”
“在一个垃圾堆上维持一小块干净地方……可能吗?”沐初阳的脸上却是满满的不信,于是他带着一脸审视走进了这卧室之中。
汤礼煌在床铺上安睡着,睡衣整整齐齐地穿着,人看起来倒是收拾得清清爽爽,而沐初阳想到了之前触碰到子夜歌之时的手感,略带迟疑地伸手在汤礼煌的睡衣以及床单被套上捏了一下。
指尖并没有传来那种可怕的油腻触感,这让沐初阳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继而他的视线转动着,落到了汤礼煌的脚边。
“他的脚腕上应该也有那种红线吗?”沐初阳如此思考着,抬手就将汤礼煌脚边的被子掀了开来,果然,隐隐一道红线一闪而过——沐初阳一专注,那红线的踪迹便消失不见,不过,只留下了那脚腕上一块暗紫的疤痕。
“这疤痕是……被耗子咬了?”沐初阳仔细看了眼那创口,并顺手从一旁的花瓶里抽了根花枝在那创口附近戳了一戳,随即倒吸一口冷气,“完蛋,要死,没救了。”
“怎么了?”王梓清跟着上前,看了一眼那创口,除了看出那创口上的齿印以及发现那创口已经存在有段时间了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算他髋骨的骨裂好了,他大概也要瘸上一辈子了——这块肉已经坏死了,要想治疗,只有整个儿挖掉。”沐初阳说道,“唔,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如果是正常人体的话,这些坏死的部分在没有得到有效治疗的情况下是会蔓延开来的,而如今这死肉就维持着这么边缘清晰的一小块范围,这显然是有我无法理解的玄学的力量在起作用,亦足以说明这一切都是那位子夜歌姑娘的手笔……”
“所以,我怀疑,这创口乃是子夜歌姑娘在他身上种下的,红线之外的,姻缘契约之类的东西——也许就是和你说的什么情人蛊之类类似的玩意。”沐初阳说出了自己这一连串的推断。
王梓清在听了那推断之后,也仔细凑上前看了一看,正想提出质疑,一抬头,却见子夜歌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了这卧房的门口,而且看起来,又已经切入了要死要活的感情戏的模式之中。
“你说的没有错。”子夜歌双眼放空着,似乎已经完全无视了沐初阳和王梓清,一步一步地往汤礼煌的床边走去,她的裙摆边上还有些污渍,头发更是乱糟糟得惨不忍睹。
“我听说,你们人类,都是善于变心的,而我,想要求的是一生一世……”子夜歌一边走一边说着,喃喃着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我向族内长老求了秘法——可以一生一世牵住一个男人的心的秘法。”
“我咬了他一口,喝了他的血,并且将我自己的血液也注入到他的体内,这样一来,我与他之间便算是成就为一个整体了——他活着,我便活着,他死了,我同样也会死。”子夜歌在汤礼煌的床边站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而后缓缓低头,靠在了汤礼煌的手臂之上,一副我们已经吃了剧毒的药丸马上就要一起升往天堂的架势。
“只要你爱我,就让他们瞧见吧;与其因为得不到你的爱情而在这世上捱命,还不如在敌人的刀剑下丧生……”子夜歌喃喃地念叨着这么一句话,而后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汤礼煌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眼见着就要睁开。
“别!你等一下!”沐初阳见到汤礼煌的动静,连忙出声制止,同时一抬手将汤礼煌身上的被子掀了上去,盖住了汤礼煌的脸,继而一把拉起不知所措的子夜歌,将她推到了一旁的镜子前。
子夜歌终于看到了镜子里那糟糕透顶的自己的模样。
“啊!”子夜歌被自己吓了一条,本能地尖叫了一声,继而对着床上的汤礼煌伸手一指,汤礼煌正迷迷糊糊地想要将盖着自己脑袋的被子拽下来,被一指之后,脑袋一歪,竟是一声不吭地又昏睡了过去。
“你是故意让我去打扫房间,让我自己把自己折腾出这么个狼狈模样来的吗?”子夜歌扭过头,满是怨念地盯住了沐初阳。
“不,我完全是为了你们日后能够幸福生活在一起才提出的那些建议!”沐初阳也顾不上去关心自己那白洗了的手,做出了指天发誓的模样,“不然的话我刚才只要看着你自己塌台就好,何必开口制止?”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对现在的我说一声‘爱’?”子夜歌又开始暴躁了。
“你自己敢赌吗?”沐初阳放下手,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