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在看天,可是天上什么也没有啊。”
贺兰祠城说:“这天其实就是你的心,你心里想着什么,天空就是什么,你善良,天空就美丽,你邪恶,那么天空就丑陋。”
贺兰倾城瞟了他一眼,问:“那在你眼睛里的天空,是美丽的呢?还是丑陋的?”
贺兰祠城没说话,回过头盯着贺兰倾城的脸,小巧粉红,双眼灵动机敏,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从前胆小怕事呆头呆脑的样子,瞳孔上的一层灰暗的薄雾竟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剥下了一样,清澈如深渊。
贴近她,贺兰祠城微微呼吸,嗅到了贺兰倾城身上淡淡的脂粉味,他的笑容仍然如同以往那样邪恶着,朱唇轻启,贺兰倾城闻到一股幽兰之气。
“你究竟是谁呢?”
贺兰倾城心里猛然咯噔一下,故作镇定的回答:“你觉得我是谁?”
“无论你是谁你一定不是贺兰倾城。”
贺兰倾城心想,你tmd不是废话吗?我要是贺兰倾城那王莨是谁?于是学着电视剧宫斗里的娘娘们一样嘴角微微勾起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轻声说:“我可不是孙猴子没有化人容貌的神通。”
她明显看见贺兰祠城的瞳孔跳跃了一下,随后贺兰祠城重新躺回藤椅上望着天空说道:“从前我喜欢在坊间游玩,对于市坊间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听过些许,说以前有个人肚子里生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分不清谁是谁的时候就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彼此做了记号用来区分一二,虽不知此事真假却深信并非空穴来风,而于从前的贺兰倾城来说,如今的贺兰倾城只是空有一副一模一样的皮囊而已,内里却已经不是本尊了。”
贺兰倾城低着头看着她腿上白底青花的绸缎说:“既然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就给你科普一下这方面的知识,首先,一个人的肚子里能生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并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而在生理学上讲是正常的异卵双胞或者是同卵双胞,用现在的话也就是双生子的意思,但是双生子却也有区分,有的双生子一生下来就相互各不相像这就是异卵双胞的原因,而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极为相像就是同卵双胞的原因。皮囊一样不一样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说是我就是,可若我说不是,就凭我这副皮囊天王老子来了也会说我是。”
“你倒是自信的很。”贺兰祠城微微眯上双眼缓了一会儿又睁开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你这份自信。”
贺兰倾城愣愣的看着贺兰祠城,他璀璨如碎星的眼睛仿佛是一汪安分的清泉上突然荡起了涟漪,一圈一圈的深入其中直至无法自拔的涟漪,让贺兰倾城看在眼里心跳加速脸颊滚烫,她端正了身子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暗忖,幸好今天底妆浓厚,不然可真是要出大笑话了。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青青从殿内端来温度适中的茶水放到藤椅之间的茶几上,贺兰祠城端起来喝了一口继续说:“我有一事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帮忙。”
“那要看是什么事,说出来我考虑考虑。”贺兰倾城说。
贺兰祠城诡异的笑了一下凑到她面前问:“怎么?还怕我吃了你?”
贺兰倾城低头笑道:“那倒不是,我心底纯良见不得打打杀杀的事情若是你真让我杀人放火,我岂不是为难了自己进退两难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危险的事情。”贺兰祠城放下茶杯双手放到胸口侧目看她:“关于皇子们,你有什么见解吗?”
贺兰倾城慢慢抬起头,说:“能有什么见解,帝王儿女无非就是活在权术之中,有几个能随心所欲的都算是积了阴德了。”
“既然你这么透彻,那就说说我们这些帝王儿女好了。”贺兰祠城似笑非笑的看着仍旧灰蒙蒙的天空,眉毛微微蹙起。
帝王儿女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可怜,儿子们为了皇位争夺不休骨肉相残手足相刃,女儿们却为了国家的荣耀和长盛不衰而远嫁他国,要么成王成后要么就是被遗弃冷宫死无葬身之地,人人都有不得已,可却人人都逃避不了的悲惨,能有那么几个留在悬都的都算是受了皇上的抬爱。
其实这样的辉煌又有什么好呢?
贺兰倾城也将身子靠在藤椅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她仿佛是叹息却又轻巧的连自己也不听不清楚。
“我命由我不由天。”她顿了许久慢慢的说。
贺兰祠城没说话,微蹙的眉头蹙的更加深了。
贺兰倾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继续道:“有的时候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做帝王儿女有什么好呢?一辈子争来争去的从小没有受过多少关爱不说,还要小心翼翼,个个都是子凭母贵,有的活的真的像个神仙,而有的却悲惨至极,你受到忽视就活该一辈子如同蝼蚁轻易被人践踏,你若受到重视便一早成为众矢之的,这一点上,光看太子就知道了。”
“太子多好啊,从小被父皇重视又有母后在身边,哪有什么可怜的呢。”
贺兰倾城淡淡道:“站得越高摔得越疼,越是风光无限的人背后越是凄凉无比,其实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宁愿不当那个太子也要换回自己的逍遥自在。”
“可如果你是男儿,就一定不会这样想了。”贺兰祠城坐直了身子深吸了口气看着躺在藤椅上的贺兰倾城说:“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不是兄妹该多好,这样我就可以……经常和你在一起说一些话了。”
贺兰倾城斜着眼睛看他,问:“谁是你妹妹?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贺兰祠城愣了一下,吭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是贺兰倾城第一次见到贺兰祠城这样放肆的大笑,他的眼睛眯起来如同弯弯的月亮一样还会偶尔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他的双唇完美的勾出一条弧线,如同技艺深长的画师们轻而易举勾勒出的完美弧线,他的声音竟然如此清脆,他的肩膀和脖颈竟然如此的让人容易产生依赖之情。
不由自主的贺兰倾城竟然伸出了一只手朝着贺兰祠城的脸颊上拂去,只是手指和他的脸颊触碰的一瞬间,两个人纷纷僵在了那里。
“你真好看。”贺兰倾城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脱口而出,全然不知道贺兰祠城此刻已经红了的脸颊。
天空阴暗的仿佛都要压下来了,似乎一场倾盆大雨即将落下空气也变得闷闷的,贺兰祠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胸口闷热了起来,呼吸都已经不顺畅了。他只知道自己的脸颊在贺兰倾城的手下慢慢的灼热起来,仿佛是三伏天的太阳火辣辣的感觉。
那一声‘你真好看’如同晴空中的一道惊雷,蓦然的刺痛了他尘封已久的心。
一时间,贺兰祠城仿佛忘了他们是兄妹的事实,他慢慢的回过头盯着贺兰倾城似曾相识的脸和娇小的胸膛,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沉沦进去,如果真的能够沉沦进去又该多好。
贺兰元城生辰那天,在三宫苑的假山下面,贺兰连城偷偷望向贺兰倾城的双眼,柔情似水含情脉脉的模样,让贺兰祠城突然清醒过来。这个女人,在这个故事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她的作用是什么,她需要怎么制衡怎么使用怎么对付那些值得自己对付的人?他突然醍醐灌顶从虚无梦幻之中清醒过来,随后慢慢的凑近贺兰倾城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的吻了下去,湿湿的柔软的热乎乎的朱唇,和印在了自己唇瓣上的朱红,和脸颊上的脂粉的香气,和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混为一渠翻腾不断。
活了26年,贺兰祠城从来没有这样焦躁不安过,他从十八宫苑急匆匆走出一大段路后心情始终不能平静,他一边加快步伐一边朝着宫门走去,他只知道,天要黑了,再晚一点儿就要下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