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一下?”温幸睁大美眸,有些不可思议,道:“怎的,继夫人也糊涂了吗?我温府长女的名声,便是可以由你们妄自猜测吗?”
温幸不等继夫人回话,又看向温常安,道:“爹爹,你是知道女儿的,女儿怎会作出辱没门楣之事,来让爹爹为难呢?”
温幸这话倒也没有说错,每次让温常安头疼,又败坏家风的,从来都只有温觅一个,温常安点了点头,看着温幸那无辜而不可思议的神色,心中的疑虑少了许多。
“老爷,妾身只是希望幸姐儿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想到幸姐儿会这么大的反应,都是妾身的错……”
继夫人拿着帕子便开始垂泪,那模样倒是显得温幸是做贼心虚了一般。
“继夫人,幸儿虽然不是由你亲生,却也一直尊敬您爱戴您,却不想继夫人对待温幸与妹妹,竟是如此差别!”
温幸眸中氤氲出朦胧水雾,泪眼婆娑,可怜至极。声音里含着伤心与失望,令人悲切。听得继夫人都是一愣,看向她,只见温幸再开口,却是伤心过后的控诉:
“继夫人与妹妹前些日子因为贼人而丢失财产,温幸心中也是同情。可是妹妹的妄自猜测不需要证据便可以给我泼污水,毁我名声,而我的无辜,却需要我自己拿证据来证明。继夫人,你让温幸,好伤心……”
温幸说罢,便是伏在温常安的怀里,伤心痛哭起来,那抽泣之声,再联想到温幸从小受过的委屈,那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温常安何曾见过女儿如此委屈的模样,心终于是变得柔软,愧疚之极,是他对温幸亏欠良多。
温幸如此作态,却让继夫人脸色通红,气得咬牙切齿,这分明是在给她打脸,让她难堪。
而温觅却更是嫉妒不已,温幸那个小贱人,已经完全抢走了爹爹了,那她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温觅想要冲过去拉开温幸,却是让继夫人死死拦住,继夫人给她警告的眼神,却更是加深她心中的怒气,倘若眼神能够杀人,温幸恐怕是让温觅射的千疮百孔。
温常安却是没有心思在意继夫人这边的动静,他轻轻拍打着温幸的背柔声安慰,像是一个尽职的慈父。
“好了,不哭了,爹爹相信你。”
“爹爹,您真的相信我吗?”温幸抬起头用着希冀的目光看着温常安,带着孺慕与依赖,让温常安心中更加柔软,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更是深深刺激了温觅。她挣脱开继夫人的束缚,冲上前去,指着温幸怒骂道:
“你这个小贱人,就是你偷了我的东西,你还敢迷惑爹爹!”
“你住口!”看到温觅的忤逆,温常安瞬间被点燃怒火,大喝一声,吓住了温觅。
温幸挣开温常安的怀抱,走出来,朝着温常安盈盈一拜,道:“有了爹爹一句相信,女儿受什么委屈都不难过了。”
“既然妹妹如此说辞,我若是不解释什么,那必定让爹爹为难,女儿再不孝,也不愿让爹爹难做。”
温幸的知情达理,体贴入微,与温觅的嚣张跋扈,刁蛮任性相比,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好要去和亲的是温觅,而不是温幸。温常安心中头一次冒出这样的庆幸来。
“沉香,去将院里的账簿拿过来。”
沉香闻声很快便前去了,继夫人眼中暗芒一闪,她倒要看看,温幸到底有多少家底。继夫人与温觅的神色,温幸尽收眼底,只是嘴角的嘲讽愈加深邃。
温常安落座,安静的等待。沉香行动很快,半盏茶的功夫,便连账簿带来。温幸接过,便是放在了温常安面前。
“爹爹,这是女儿上次向您禀报的江南铺子的收益,您看看。女儿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用的母亲的嫁妆,并不曾动过继夫人一分一毫,您看出入账便是一清二楚。”
温常安大概扫了几眼,吃穿用度基本正常,每一笔帐都有明确的记载,他心头顿时就完全相信了温幸。
又想起前些日子温觅她们弄进来的那个猥琐男子,温常安的脸色顿时就是一沉。
继夫人哪里还管温常安这么多?看到温幸的账簿,她眼睛都直了。温幸在院子里每日都吃雪蓉羹,那可是她都用不起的,温幸有多少家底,都该当作她宝贝女儿温觅的陪嫁。
“幸姐儿,母亲帮你看看你院里的下人是否真的会为你管账,你私开小炉子,可不能让他们贪了去。”
温幸笑了笑,道:“继夫人放心,温幸对自己的钱财,还是有分寸的。”
笑吟吟一句话,便将继夫人的话打回,顺带还指明,这是自己的钱财。
不过,继夫人伸手来拿账簿,温幸倒是没有阻止。毕竟这本账簿做出来,就是为了应付继夫人的。
继夫人大概翻了翻,脸色便是有些惊愕,这哪里是一点半点,这小小的江南铺子的收入,竟然能够抵上半个一品大员的府邸收入。
温常安在朝中的俸禄,府中的房契地契和产业,再加上被她暗中贪污的温幸母亲的嫁妆收入,加起来,也不过温幸手下的一倍。
继夫人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好个温幸,不温不火,手底下却有这么大的手笔。若不是她机智,用这么个局给套出来,还不知道她温幸能够瞒到什么时候!
要不要告诉温常安?温常安不成把握家馈,故而双眼不如继夫人火辣,一时间没能发现其中奥妙。而继夫人却是一眼便看了出来,要不要告诉温常安,这一点继夫人却是犹豫了。
看着继夫人面上的纠结,温幸含着笑不做声,好暇以待,她早便猜测出继夫人的选择,而继夫人自己却还在纠结。
告诉温常安,温常安好面子,再对温幸的家产眼红,也不可能去抢女儿的东西,指不定还会为了温幸那小贱人而防着自己。
继夫人眼咕噜一转,便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让温常安知晓。
“幸姐儿,你这个账簿有很多漏洞呀,是不是下人们偷奸耍滑,暗自扣下了你的收入?要不你账簿交给母亲,母亲好好为你查询一番。反正都是温府的账,母亲便一并为你操劳了。”
继夫人这一句话,便是要将温幸的家产归为府内,由她自己掌管。
“继夫人说笑了。”温幸笑看着继夫人,眼神晶亮,道:“我院里的下人,我还是信得过的。爹爹很早前便对母亲说过,母亲的嫁妆爹爹分文不取,留给我以后当嫁妆。”
“母亲死后,继夫人代母亲为我保管了这么多年,若是还要继续劳烦继母来保管亲母的嫁妆,温幸于心何忍。”
温幸这一说辞,温常安才记起,当初曾经答应过温幸的母亲严青檀,不负女儿半分,将她所有皆赠与温幸。
而严青檀死后,继夫人巧言令色下,温常安将严青檀的一切都交由继夫人管理,之后十多年里,在继夫人思想的潜移默化之下,温常安已经忘却了温幸这个女儿,又何曾记得将温幸母亲的财产归还于她。
如今温幸一提起,温常安有些恍惚,转眼,便是青檀去世十多年。人生如梦,过往悲欢皆烟消云散,一场旧梦,何必始终耿耿于怀,让无辜的人平白受尽委屈?
温常安悠悠一叹,望向温幸的目光里带着浑浊和恍惚,透过了时光回到许多年前。
那时候光风霁月,那时候红缨白马。红颜一笑,恍惚里重温许多光年。
此生所有的执着,所有的怨恨,所有的难以放下,都在温幸那双澄澈的目光里,渐渐消融。
“罢了……”阻断继夫人即将要张开的口,温常安语气很轻,却是很平静。
继夫人的打算,他只是不愿去深思,可他温常安混迹朝堂数十年,历经沉浮,揣度人心之度,并非继夫人这等妇道人家可以明白的。
聪明人说话,便用不着拐弯抹角,温幸之前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让温常安对自己动恻隐之心,温常安心乱了。那么温幸一切就都好办了。
“我温府的女儿也没有这么无能,不至于连自己的东西的看管不好。既然她有能力管理好江南的宅子,那她母亲带过来的嫁妆和店铺,你整理下,就都交给幸儿吧。幸儿将来也是要做主母,要学着管家的,那便从现在开始,你就手把手教她。”
“什么?”继夫人大惊,她不明白,她与温幸还胜负未分,温常安怎么就下了决断了。
继夫人不懂,而温幸却是一清二楚。
近段时间继夫人和温觅自己作死,那表现已经让温常安由宠爱到失望,再由失望到反感了。
而温常安这种文臣,心思最是深沉,哪怕性子直,但也不是好糊弄的。继夫人一次又一次挑战温常安的底线,这一次更想利用温常安来夺走温幸母亲的遗产,着实可恨。
温幸从母亲方面的丫鬟清姨那里便对温常安与严青檀过去的事情了解过一番,温常安与严青檀曾是真心相爱,以温幸母亲那种风华绝代的人物,理应眼光不会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