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太过着急了啊……温幸垂下眸子,遮住眼中苦涩。祭台见到商九竹与姚霁勾搭的那一幕,多少旧日的血眼眸了整个灵魂,心中只剩下恨!
报仇!报仇!
这个念头在不动声色之间,居然将自己给控制住,失去了理智了。还好温常安身为一品大员,对朝局之事甚为了然,才能够在此事,让自己清醒过来。
温常安一阵怒斥之后,火气也宣泄得差不多了,看着温幸低垂着头,颓然不已,他终是软了心,充满了怜惜。走过去扶住她削弱的双肩,语重心长道:
“幸儿,爹爹知你心思,凭你的心思,今日这般冲动着实不该,爹爹的话希望你能够听进去,再好好斟酌一番。”
“嗯,爹爹,我知道了。”温幸抬起头,声音依旧有些沉闷,但面色却是释然不少。
温常安终于安心下来,一顿叮嘱之后,去上朝了。
温幸目送着温常安离去,转身朝着自己的潇湘院走回去。温常安最后那一句,总让她感觉有所不同。垂着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重复着温常安的那一句话,终于找到了两个最关键点:
公然对抗,弱小之躯!
温幸脚步一顿,顿时明白了温常安的真正苦心。
实力不够,不能公然对抗,不代表不可以暗中抵制。
弱小之躯,不正面抗衡,待到成长之后,再相对抗!
温常安这是在暗示她,处于弱势时用谋略,实力壮大后。再正面交锋。
再次提步向前,温幸的脚步都要轻快了许多。嘴角勾起,带着一抹真挚的笑。温常安这是在提醒她,同样,也是在暗示她。他总是支持她的。
经过这么多风波之后,温常安对商九竹已是彻底失望。而温幸对商九竹和姚霁若有若无的敌意,身为温幸之父,温常安看的清切。
而温幸未曾想过,以温常安的忠君爱过,他竟然会偏向自己。商九竹,姚霁,你们暴虐无道,人心向背就是你们的报应!
心中温暖充实,眸中潋滟着波光,温幸昂着头,朝着潇湘院而去。
回到潇湘院,下人们皆是一副惊讶的神色,温幸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云淡风轻。
“温湛呢?让他来见我。”温幸淡淡吩咐道,沉香知道温幸必定有事,不敢多问,连忙去寻。
温湛到来时,温幸正坐在内院的竹榻上,秋季的风,有些微凉。见温湛前来,温幸转过眸子望着他,目光如水。
“主子。”温湛微垂了眸子,轻唤一声。
“温湛,我需要自己的势力。”温幸开门见山直接道。温湛是常玄理一手培养出来的人,而常玄理肯将温湛送给自己,更是显露出他庞大势力里的冰山一角。
常家,沈家,都有自己明面上的势力和暗地里的兵马,目光深远的二人绝对是积蕴了丰厚的底蕴,才会有与商九竹一战的底气。
而自己却是不同,除了这些虚无缥缈的名气,她真正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如今与商九竹和姚霁的战争终于有了开始,日子长远,她需要的力量更多。
清姨在江南为她积累财物,而这远远是不够的,有了温常安的提醒,温幸更加迫切希望得到属于自己的力量。而温湛,便是为她建立这股力量的最好人选。
打定了主意,温幸便向温湛开口。温湛闻言,目光里闪过一丝诧异,抬头看向温幸,四目相对,他看出了她眼中的认真与坚毅。
常玄理身为常家世子,手握黄金龙断,有废帝之权。故而他建立势力来自保,来为天下百姓谋福,温湛可以理解。
而温幸却是女子之身,她要建立地下势力,必有所谋。莫非,她也要加入“歼龙”之战?
温湛心思澄澈,不愿隐瞒自己的疑问,直接开口问道:
“主子您也想……诛君?”
知道温湛已参测到,却对女子之身谋天下之事的自己有所怀疑。她站起身与温湛平视,眉头一扬,敛尽风华,光芒万丈,眼中流转着熠熠波光,面上浮现傲气如霜:
“家国天下非个人所有,非个人之责。昏君妖后,人人得而诛之,我温幸虽为女子,义不容辞。”
温幸声音凛冽清寒,尤其最后四字,字字如骨,气势滂沱而出,令人不经意间便臣服。
如霜傲骨,霸气凛然。寥寥数语,显尽胸怀宽阔如海。温湛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温幸,这般独特的人格魅力,更很坚定了他对温幸的臣服。屈膝一拜,行了重礼,温幸深入他心,至高无上。
温幸知道,那是温湛的尊重和臣服,故而淡淡看着他行了一礼,并不阻止。
“温湛,所用资金你拿我信物去从清姨手中获取,我要你不仅有可以上阵的队伍,还要更方面人才皆能培训。商业,官场,杀手,酒楼,妓院……能插入势力的,全部涉及,不惜代价!”
“我要有朝一日,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响应,一举便可推翻这****王朝!”
温幸广袖一扬,气势如虹,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祗,可以随时统御世界。温湛心头的斗志也被激涌而出,清澈的眼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
“是!”
温湛疾步而去,转眼看不见身影。温幸站起身来,天,凉了,风雪也不远了。
回房,拿起那一株“凝霜草”,温幸凝了眸子。已经将这最主要的一味药物找好,其他的便简单了许多,稍微用点功夫,便能够得到。早点为严老夫人治好病,温幸的心也能早点放下来。
在潇湘院用过早膳,继夫人便找上门来。温幸有些奇怪,继夫人不是刚被温常安禁足么?怎么又能来找麻烦了?
走出房间,继夫人已经等候在院子里了,看到温幸,却是双眼通红,神色冰冷。虽然未像往日那般装模作样的与自己亲近,但也不至于像昨天那些被魏苒激挑过的癫狂。
许是恢复了冷静,继夫人只那样遥遥看着温幸,布满血丝的瞳孔里死死盯着温幸的脸,丰盈的身段微微颤抖,像是在压制着某种情绪。
继夫人这模样倒是令人发寒,她该不会有想要闹出什么事端吧?沉香满脸警惕,沉不住气刚要开口,却被寻香制住。而温幸,却已抬步靠近,例行公事一般行了礼,让人无法纠错之后,便率先开口,笑意盈盈:
“继夫人可用过早膳?不如同温幸一起?”
继夫人不肯先开口,那便温幸来。但来了温幸的院子还想要占据主动,那是休想。
温幸文不对题的一句话,稀疏平常,像是完全没有看出此时继夫人情绪的异常,也丝毫不给她出招的机会。
见温幸并不入套,继夫人心底闪过一丝愤恨。但想到今日一早得到的消息,心又疼痛得发抖,再无暇去给温幸下什么绊子了。
咬了咬唇,重得快要渗出血来。继夫人终于是颤抖着声音开口:“觅儿……三日后,便要去和亲……”
继夫人说完这一句,仿佛顿时老了十岁,眸中向来的怨毒为苍凉所取代,纤弱的身子在秋风里摇摆,飘零无依。
温幸噤了声,无言而对。一直知道温觅会在哪里秋末去和亲,却不想来的这么快。继夫人再心狠手辣,心肠歹毒,在这一刻终究只是个简单的母亲,面对着亲生女儿即将远去,那种无言而喻的痛意,温幸深深了然。
失子之痛,她不也是品尝过吗?那种深入骨髓的疼,每每半夜,都会被噩梦惊醒,冷汗淋漓。虽然温觅是自己作孽,才会被番邦王子看上,选定和亲。但毕竟是要远离家国,远嫁边疆,此生相见次数渺渺。生离,死别。人生大痛。
再次看向继夫人,温幸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敌意渐退,第一次开始同情于她。
说到底,也是个母亲罢了。
“你想要我如何?”温幸轻轻开口,声音飘渺,仿佛下一刻便会被风吹散。却是坚定而稳重的传入了继夫人耳中。温幸第一次做了退步,在母爱面前,她所有的恨与委屈都能够放得下,这是她的人性。
以继夫人要强的性格,在这种时候,理应是藏在自己的院子里,绝对不会把这份脆弱给身为敌人的自己看。而继夫人这次却来了,在自己面前展现出她的痛,让自己无法抗拒。
故而,即便知道继夫人目的不纯,温幸开始开了口,等待着继夫人的话。
继夫人本来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才会屈辱的来向温幸示弱。她知道,温觅和亲之事迫在眉睫,已经无力回天,哪怕她对着温常安装可怜,温常安也不能够有太多作为。
可是她不甘!继夫人怎能甘心!她的宝贝女儿就要和亲远嫁,而温幸这小贱人却还能够逍遥快活,顶着圣女的名头,受着温常安的宠爱,将自己的权势全部夺走!
如果温觅走了,她将失去最后的一丝保障,之后的温府,将会是温幸这个小贱人的天下,而她再无立足之地!那么,何不借此良机,将温幸除掉,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