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温幸的提议,商九竹正要开口应允,而姚霁却是站起身来,厉声打断。
“圣女说笑了吧!卡鲁尔王子与我国公主殿下郎情妾意好事成双,只能证明皇上眼光独到!丑事不外扬,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姚霁开口便是朝着温幸开刀,咄咄逼人的语调,盛气凌人的态度,让众人不敢出声。
温幸眸子一沉,看来是刚才温觅与姚霁有了什么协议,才让姚霁肯做这出头之鸟,来明确反对调查一事,为温觅和继夫人遮掩。
不调查,那此事又如何深究?继夫人和温觅又如何罪有应得?姚霁!温幸心里被愤怒所填充,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已经插进手心,渗出丝丝缕缕的红。
面对姚霁温幸并不退让,虽不出声,背脊却是挺的直直的,带着无声的坚持。两人对峙着。
卡鲁尔眸光闪烁,又在思量着此事。若是皇帝和姚后属意温觅,偏向于她,那自己若是强行将此事揭开,为了颜面,也定然不会再娶温觅这个笑柄。这便会惹得商九竹与姚霁不快,从而使自己失了助力。
颜面虽然重要,怒气却只是一时之争,不能够毁了自己的算计。卡鲁尔眸光闪烁不定,并不急着做出选择,而是看向商九竹,等着他一句话,来定下帷幕。
继夫人虽是不明白姚霁为何会突然开口帮助自己,但看着温觅那带着玉石俱焚而又得意忘形的笑,她的心头略微松了一口气,好歹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姚霁慵懒而狠辣的目光,与温幸那淡然如水的眸子相交错,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内心,却都带着一股敌对与反感。
温幸率先移开目光,她心头强行忍耐住的恨意,她怕自己再多看姚霁一眼,会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她,来替自己的孩儿和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报仇!
移开目光,看向商九竹,通彻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灰雾,让人看不清眸中的光华。淡淡的目光,犹如天边之人,难以触摸。
而姚霁也看向商九竹,那妖媚的眼神里带着魅惑,见商九竹正将探奇的目光对准温幸。姚霁眸子一寒,走过去抱住商九竹的手臂,用自己的双峰轻轻婆娑着他,很快便吸引了商九竹的视线。
艳若桃花,薄衫春露,娇媚入骨。商九竹的眼中出现了明显的迷恋之色,姚霁见此,更是得意,娇媚的开口,那婉转的声音让人深深着迷:
“皇上,臣妾觉得不必查了,您亲自点的鸳鸯飞到了一块儿,那不是很好吗?”
商九竹在姚霁的声声软哝之下点了点头,盗:“霁儿说的是。”
听到商九竹这句话,温幸身子踉跄,有些失望,有些不甘,更多的却是恨,对姚霁随心所欲的恨,对商九竹不明是非得恨!
他们从来只顾自己高兴,却不管他人死活,上一世将自己推入万丈深渊还不够,这一世还要来毁了自己!
温幸低着头,死死掩住了眸中的情绪,而身子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而商九竹却已经转过头来,将目光对准温幸,带着盛气凌人的高傲,冷冷道:“朕以为此事不必再查,元扇公主昨夜自然是留在了自己的寝殿,与卡鲁尔王子分两地居。而你们……”
商九竹环顾四周一圈,锐利的目光染上血色,所有宫人都齐齐跪下磕头:“奴才(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是温觅和继夫人跪倒,再是卡鲁尔行礼致意,低下了头颅。最后只剩下温幸,孤独的站立着,暮色秋景,眉眼添霜。
见此,商九竹满意的笑了笑,收起了那嗜血的目光。他乃天子,没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够做到的,只要他想!
看着满院的人跪倒,姚霁嘴角的讽意更甚,转眼看向温幸,她那有些单薄的身躯独立于其中,带着雨打风吹的飘零,却是始终屹立不倒。姚霁开口,眸中带着暗光,挑眉道:
“温大小姐这是对陛下不满呐。”
“臣女不敢。”温幸咬牙,却是生生咽下一口气,喉咙里都带着丝丝腥甜。这一次,她更加彻底的明白,商九竹和姚霁不配为主宰!
“不敢你又如何不跪?莫非是你如今身份尊贵,便连皇上也值不得你一跪?!”
姚霁目光犀利,一声娇喝杀气腾腾,直指温幸。连带着商九竹的眸子里都染上寒意,半眯着的眼睛冷冽如寒冰。
温幸本便是圣女的身份,由商九竹亲自下旨,免其行跪拜之礼。而此时此刻,温幸却是用满心的屈辱与愤恨在和商九竹、姚霁抗衡。
而君,终究是君,哪怕荒淫,哪怕残暴,哪怕昏庸无道,哪怕全天下都在受苦受难,他依旧是君,高高在上。这王朝,这****,一日不推翻,天下绝无安宁。
经此一事,温幸的心中不再是为复仇所扰,而是为天下百姓。她对姚霁充耳不闻,却是深深的看向了商九竹,带着决绝,双膝弯曲,直直跪倒在地。
动作僵硬却依旧带着行云流水的洒脱,仿佛甩去了满身的束缚,连精神都升级。佛曰渐悟与顿悟,温幸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在今日之事的冲击之下,一切都拨开云雾了。
“臣女,谨遵皇上教诲!”
短短一句话,字字泣血。弯下去的腰,却依旧带着坚韧与挺拔,百折不挠,百催不断。
见到温幸匍匐于地,姚霁终于是笑了,花枝乱颤,娇笑声酥魅入骨,让人平白失了魂魄。
十分满意众人的反应,又在姚霁的笑声里找回了成就感,商九竹在姚霁的面上舔了一下之后,才转头看向跪倒在地的众人,淡淡道:
“都起来吧。此事如若有人传了出去,伤了卡鲁尔王子和元扇公主的名声,那朕便将你们所有人都株连九族,挫骨扬灰。”
“奴才(奴婢)不敢,奴才(奴婢)谨遵皇上圣旨……”
站起身,温幸却觉得自己比之前已经矮了一截。在商九竹与姚霁面前,她妥协了,与其说她放过了作茧自缚的继夫人和温觅,倒不如说她被迫放过的。
温幸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疲惫,她似乎要在这些世事的纷扰之中窒息而亡。
之后的落幕温幸都不知道了,她只看见姚霁和商九竹,温觅和继夫人那得意而张狂的脸,在她面前放肆的笑,放肆的笑……
“小姐!”
温湛终于出声打断,惊醒了温幸。她抬眼看向温湛,却发现温湛眼中深深的担忧与无奈。这倒是有些稀奇了,温幸心想,像温湛这种冰块,还会表露情绪吗?
“小姐,您已经在这条道上有了五次了!”温湛有些无奈。温幸皱眉,有些疑惑不解。这才抬头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御花园里。
她不是正在卡鲁尔的寝殿里,与姚霁和商九竹辩论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海里将事情回顾一遍,她终于找回了思绪……在姚霁的煽风点火下,在商九竹的强制命令下,她妥协了……之后恍恍惚惚,她连自己怎么走到御花园里来的都不知道……
温觅和卡鲁尔的婚礼正轰轰烈烈,御花园里都能够听到敲锣打鼓的喜乐声。卡鲁尔还是娶了温觅,不管是被迫的还是如何,这场婚礼总归是宏大而举世瞩目的。
“走吧,我们回府。”温幸揉了揉眉心,淡淡吩咐道。
“可是小姐,婚礼您不去吗?”若非是看到温幸状态不对,温湛是决计不会开口去管这些事的。
“无碍。”看到温湛眸子里的关切与担忧,温幸安抚的笑了笑,声音飘渺,似嘲似讽,“现在这个时候,谁还有功夫顾念及我?”
温湛眉头一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冷若冰霜的神色,更添了几丝寒意。
温幸回府时,府内一片寂静。温府所有的人都去城门口送亲了,想必温觅正坐在那奢华富贵的喜轿里,从城门口北去,一步一步跨向沙漠之地。
温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像温觅,挣扎,抵抗,算计这么久,该她的命运,她依旧逃脱不开。
人生便就是一个大染缸,你被上了什么色,便注定是什么色,不论你怎么选择,都逃脱不开这可悲可笑的命运。
温府这座大宅子里,从自己重生过来时,便面对着继母欺辱,渣妹陷害的局面。若非还有温常安这个爹爹,她又怎愿意留在这里,陪着她们勾心斗角?
如今温觅北去,继夫人定然寂静许多,斗了这么久的人突然离去,温幸还是觉得有些可悲。温觅去接受自己无法逃脱的命运了,那自己呢?商九竹和姚霁的强势与狠辣,更加上背后那一整个王朝,她能如何?她当如何?
这一次的妥协,让温幸对未来都茫然无措,彷徨不已。说到底,她只是一抹游魂,甚至连这具身体,都是由别人施舍的,她还拥有什么?
“小姐,你回来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潇湘院,温幸还在神游,沉香那带着惊喜的声音已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