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后这一招,在后宫生存多年的徐贤妃她们怎么会不懂呢。平日里她们早就看不惯眉妃借着陛下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的姿势了。
既然陛后给了她们这么一个机会让她们奚落她,岂能辜负自己心中的怨愤。
“眉妃大概也不会想到是这个结果,你们也不要过于责怪她。”韩淑妃温和出声道,有人出声指责,也有人站中立。
徐贤妃瞥一眼眉妃,冷哼:“我等同为宫中姐妹,理应和和睦睦为陛下舒心。陛后乃六宫之主,我等姐妹理应敬重有礼。若不是有些人恃宠而骄,仗宠无理请求,哪里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说到底,就是眉妃恃宠而骄,指责为陛下带来烦忧,指责她连陛后也不放在眼里。
“徐贤妃,你这话什么意思?”眉妃脸色发青,盯着徐贤妃恨不得咬牙切齿。
“字面上的意思,眉妃妹妹若是觉得不中听,大可不听。反正我们这里几位姐妹都不如你独得陛下恩宠。”徐贤妃朝她冷冷嘲讽。
“你……!”眉妃勃然变色。
“好了好了,本宫这里是你们随意争吵的地方吗。”陛后见差不多了,冷冷出声。“本宫宣你们过来是让你们对秋猎此事的看法,不是看你们争吵的。”
陛后这一声斥责,下方妃嫔立刻端正坐着,帐篷里顿时鸦雀无声。眉妃双目含怒,恨恨看着上方的陛后。
陛后今日这个算盘拨得还真是响当当的,挑起只字片语就把造成秋猎暂止的过错推给她,任她受指责。而后还端起她的凤威盛气凌人斥责徐贤妃等人,可徐贤妃等人心里明白,陛后并非真正要斥责她们。
徐贤妃把目光从眉妃身上收回,直然看向陛后,“陛后,这事本就因……”
“好了,既然你们也没啥看法,就此散去吧。”陛后挥挥手,截止了徐贤妃欲言的话道。随然淡淡瞥了眼徐贤妃,凤眸里暗意莫名。
徐贤妃懂得陛后这是让她们适可而止了,嫣然识趣闭言。然后随同韩淑妃她们起身福礼。“我等唠扰了陛后娘娘,就此告退。”
陛后微微颌首,待她们离开后,便示意宫女上前给她按摩,随后闭目养神。宫女安静在她身后松骨按摩。时间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宋嬷嬷掀起帐帘走了进来,宋嬷嬷朝在帐篷内的宫女挥手,她们立即低眉安静退出去。
“陛后。”宋嬷嬷朝闭目养神的陛后轻唤了声,陛后没有睁眸,而是淡淡应了声。
宋嬷嬷瞧了眼陛后沉静如水的容颜,迅速恪守本分低头说:“徐贤妃在陛后这里离开后就去了晋安小公主的帐篷,律妃邀请言贵嫔和韩淑妃等其他妃嫔前去看看圈养在阴山的老虎,韩淑妃以身体不适独自回了帐篷,四殿下也听闻连忙赶了过去慰问。
还有眉妃很是生气回到她的帐篷里,然后挥退了帐内的宫女。少顷听得帐篷里响起摔破物体的声音,只是很快就沉寂了下来,眉妃后面宣了宫女入帐侍候。老奴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眉妃派人出来,生怕娘娘等了着急,便让一名小宫奴守着赶紧回来禀报。”
宋嬷嬷一口气汇报完毕,抬头看了看陛后,便见陛后睁开凤眸,看着案几上的绣品,缓缓勾起一抹冷笑。“真无用!”
宋嬷嬷顿然畏惧低首,陛后睨了她一眼,也挥挥手让她出去,继续闭目养神。那个人把秦木兹掳去森林里,还能让她活着被救出来,真够无用的!
鬼公子进森林救秦木兹只伤了手掌,安然无事出来,此人的武功莫测高深,她本来就不预算他会受伤,然后怪罪给景亲王。不过顾景昭为了秦木兹冷酷处死禁卫军,这一个发现让她看出了点苗头,秦木兹这颗棋子会有很大的用处。
——
眉妃发泄了一顿后,唤进来宫女收拾收拾,然后重新整理了妆容,坐在铜陵花镜前,看着镜子里的如花人儿,菱唇微扬,噙起一朵阴冷极致的笑容。
陛后不就是想看到她怒气冲冠,一脸吃瘪的样子吗?她就演给她看,不知陛后看的可否满意。哼!同是宫中生存的人,没有点玲珑剔透的心思和揣摩人心的本事,她也不会得到陛下的恩宠如此至久。
就凭徐贤妃她们那几句奚落指责,无非是想看她吃瘪恼怒的模样。她何不成全她们,她们这点指责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事情,想在陛下吹枕边风,也要看看她们有没有机会得到陛下的召宠。
只要有她在一天,她们休想靠近陛下一步,还想借此次秋猎重得陛下恩宠,她们倒是想得美。眉妃看着镜子的自己,明眸皓齿,朱唇娇艳,眸子徐徐阴狠眯起,今日陛后借徐贤妃等人之言给她的难堪,她会记住的。
转念想到秦木兹,眉妃眉心不由紧皱。秦木兹何时与鬼公子扯上关系了?今日鬼公子为了她无顾性命前去森林。秦木兹也真够命大,森林危险重重,就连那个派出去掳她的人也死了,而她一个目不能视的盲女还能被活着救出来。
真——可恨!
眉妃越想越对秦木兹恨之入骨,骤然拿起梳台上的胭脂盒狠狠扔向铜镜,铜镜哐一声四分五裂破碎。
一个卑贱如泥的瞎子,她就不信动不了她。
——
夜幕降临,平原一片静谧。
昏睡中的秦木兹眉头紧蹙着,额头鼻心冒着点点冷汗,很是不安。采灵拿起沾了水的毛巾拧干,小心翼翼擦去那些冷汗,擦干净她的脸。看着秦木兹白净的脸颊有丝丝红痕,心里就难受。
她家小姐从来没有如此遭罪过,森林那是危险重重的地方,小姐在里面定是吃了不少苦。如果鬼公子没有及时相救,她都不敢想象小姐能不能活着出来。可恨的刺客,要是给逮了,她定让红莲将他碎尸万段。
采灵细细替秦木兹擦拭了一遍,然后端起水盆想出去,转身碰上身后的人,吓得差点把水盆给甩了正要破口大骂。待看清楚来人是谁,连忙低头默默走了出去。
“没有本公子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采灵刚走出帐篷,便听的帐内响起鬼公子冷然凛冽的声音,紧接着几道人影闪过,采灵眼前一花,再次定神就看到自己和红莲站在离圆顶帐篷五步之外了。
“……”在她们面前突然出现了几名黑衣人,手腕绑着暗红线绳,浑身散发炼狱修罗气息。采灵端着水盆扭头看向红莲,在红莲向来沉静无波的眼眸里看蠢蠢欲试的波动,很快平复了下去。
采灵看了眼五步之内的圆顶帐篷,暗自思量。鬼公子对小姐的态度似乎很不一样,虽然鬼公子对小姐有救命之恩,之前听说过鬼公子的事情,知道鬼公子是个很邪妄冷魅的人。可是采灵心里不太希望鬼公子和她家小姐扯上关系,因为鬼公子太危险了,她希望她家小姐的日子是安安稳稳的。
鬼琰走到榻前坐下,昏睡的秦木兹紧紧抿唇,时不时蹙起眉头,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太医处理的妥妥当当,连衣裙也换干干净净的了。最严重的左手臂也被接回了筋骨,用两块木板固定着垂放在她的左侧身子旁。右手血肉模糊的手指被药水清洗了一遍,他吩咐太医拿天底下最好的雪蛤莲花膏给她涂抹,然后才把手掌包扎起来。
她脖子上的伤痕虽然不多,刮过的每一道伤口却很深,幸亏没有刮到动脉。应该是她在往前一步一步走时,脖子被藤蔓缠住了。左手无力,右手又受伤,只好走一步动一下脖子,免得被藤蔓缠的呼吸困难,藤蔓在同一个地方反复刮过,才会造成脖子上的伤口如此之深。
想到秦木兹受的罪,鬼琰桃花眸里灌满了冰霜,邪魅的容颜越发妖艳,释放着如同地狱盛开无声无息的食人花,稍微不慎便落得尸骨无全的阴怖气息,帐内温度也迅速冻结了般,冷气十足。
骤然冷意侵身,秦木兹睡得更加不安稳了,眉心皱的更紧。白净的脸颊突然浮起了一抹奇异的红晕,鬼琰脸色猛然一变,伸出手摸上她的的额头。温度渐渐偏高,手在她额头搁久了顿时觉得烫手了。
鬼琰起身,朝帐外冷喝一声:“来人!”
只见帐帘飘动一下,一个黑衣人就出现在他面前,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恭敬跪着等待主子的命令。
“端着一盆冷水进来。”
黑衣人眼里闪过了错愕,很快回神,领着命令嗖一下出去了。帐帘一起一落,帐内便多了一盆冷水,盆里还放着一条毛巾。
鬼琰拧干了毛巾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上,毛巾不一会儿就热了,放在冷水盆里凉了又拧干覆在她的额头上。如此反复几次,只见秦木兹脸颊上的潮红越来越深,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指尖轻轻覆上她的脸就觉得烫手无比。
秦木兹是发烧了,受了重伤后引发的病症。鬼琰见冷水退不了温度,起身正要宣来太医,然后听的秦木兹迷迷糊糊的呓语。
“晏……虎耳尾花……”
“为什么……痛……好痛……”
“阿晏……不要……不要放弃我……”
一声声痛苦呓语从她嘴里溢出,带着无尽的悲伤,他的衣角猛地被她的右手抓住了,紧紧的,几乎可以看到她手臂的青筋凸起,包扎着手指的白布慢慢渗出了血迹。可以知道她在梦里多么的无助,多么绝望。
鬼琰坐回榻边,反手握住她的手。听着她的呓语,心底顿然涌起一阵绞痛,破裂了眸子里的柔情。用力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看着她苍白无色的脸颊,鬼琰眸子阴寒了下来,南宫晏……
她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了,再不降温很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今年的秋猎真够平静的,杜太医和衣正要打算睡下,一片黑影在他头顶罩下,瞬间就觉得斗转星移了,吓得他刚要大喊有刺客,就看到眼前一片明亮,在这片亮光里坐着一个人一身绯红衣袍,半边容颜冷魅寒冽的人。
“鬼……鬼公子……”杜太医咕噜吞了一口恐惧的口水,脸色惨白,扯了扯嘴角。
鬼琰冷冷睨他一眼,然后转眸回到榻上的人儿,声音寒冷入骨道:“她发烧了。”
“……?”杜太医呆愣了,沿着他的视线看向榻上的人儿,瞬间明白过来。秦木兹发烧了,鬼公子这是揪他过来为她看病吧。
可是——
“鬼、鬼公子,容老夫先回去拿来医箱……”杜太医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厚重的医箱就扔在了他的面前,正是他出诊不离身的医箱。看到医箱,杜太医顿时噤声,畏惧看了眼鬼琰,发现他眯眸冷冷扫他一眼,刹时收回心神,提起医箱走到榻边。看到秦木兹潮红的脸颊,刚要伸出手覆上她的额头,一道冷冽的视线盯住了他的手,杜太医猛地缩回来。
他是大夫,一切要以病人的生命着想,杜太医想了想鼓起勇气对上鬼琰冷冽的桃花眸,心里颤了颤,“鬼公子,你、你能否出去一下?你、你在这里,老夫实在无法专心给秦大人医治。”
杜太医说完后,忐忑不安转头看向秦木兹,就在他以为鬼公子不会理睬他的话时,鬼公子竟然起身默默走了出去,不过他在踏出帐篷前一步对杜太医冷冷抛下一句。“治不好她,本公子要你三族之命。”
三族之命?!杜太医眼皮咯噔一跳,整个心都要提起来了。再看看榻上昏睡发烧的秦木兹,重重叹口气。幸亏秦礼首是发高烧,从医箱了拿出退烧所用的药物,没有鬼公子的强大压迫在身,专注认真的为秦木兹诊治起来。
鬼琰走出帐篷,便看到离帐篷五步之外的顾景昭,两人视线触及,顿时火花四溅。鬼琰魅唇冷冷勾起,看着顾景昭越过他的手下,慢慢走过来,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暮秋的夜风很是凉爽,凉爽中夹杂着近冬的冷意。
“秋夜雾深,景王爷还不去休息,来本公子帐前站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景王爷与本公子有断袖之癖呢。”鬼琰唇角一勾魅惑顿生,桃花眸子微微上扬,眼底是浓浓的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