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娜拉紧披在身上的军大衣,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沙哈罗夫又打了一个哈哈:“你是阿米娜吧,波兰抵抗军?”
阿米娜白了他一眼:“是又怎么样?”
沙哈罗夫:“我们哥萨克的谚语讲得好,百灵要配金丝笼,宝马要配镶金鞍。兄弟们,你们说,阿米娜是什么?”
众学员:“金丝笼、镶金鞍!”
沙哈罗夫拍拍胸膛:“我是什么?”
众学员:“百灵!宝马!”
阿米娜明白了,这又是一个追求者,来军事学院三年里,前前后后追求者有两个排了吧,不说有多少高招来对付他们,办法可有的是。她稍稍平静了一点:“你们走开,我有男朋友了!”
沙哈罗夫:“不就是那个中国小子吗?他可是一匹又瘦又弱的病马啊!”
众学员:“哈哈哈!”
不知何时,赵振戈出现了,他用俄语大喊一声:“喂,同学们!”
阿米娜:“赵振戈!”
赵振戈走过去,对她一笑,站在阿米娜前面,在雪地里捡起来一根胳膊粗细一米多长的树枝,在空中舞了两圈,呼呼着响:“看看我这匹病马。”
赵振戈运口气,把树枝一折两断,扔在地上一截,又把手里的一截树枝又一折两断,又扔掉一截,手里剩下的仅有三十公分左右长胳膊粗的一截木头。赵振戈右手举着这段树枝在哥萨克们的鼻尖点了一圈,然后把树枝立在雪地上,蹬下马步,举起右手,绷直手掌,运了口气,大吼一声,“呀——!”手掌电光石火地劈了下去,只听“叭”的一声,树枝被劈成了两半。
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沙哈罗夫:“我们哥萨克砍柴不是这样的,我们用的是斧头。兄弟们,走!”
阿米娜紧依着赵振戈,充满敬意地凝视着他。
赵振戈问阿米娜:“我是不是病马?”
阿米娜洋溢着自豪:“不,你是宝马。”
赵振戈把阿米娜紧紧地拥在怀里。
傍晚,大雪纷飞,军事学院静悄悄的,教学大楼和学员宿舍的窗口亮着橘黄色的灯光。学院一角的男浴室前厅,赵振戈和几个中国学员排队等候洗澡。
等候间隙,他们还被今天的学习内容纠缠着。在这种情况下赵振戈总是充当着“教员”。参加革命前,他就是上海工业大学机械系的高才生,被派来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留学,专攻兵器制造,对他来说,就是顺风顺水,继续深造而已。
赵振戈拿着毛巾绞成麻花状再拉直,对学员小周强调:“枪管线膛里的阴线和阳线应该是同心的,阴线的缠度不能过大或过小。”
小周问道:“过小会影响子弹的旋转吗?”
赵振戈:“不是,过小阴线磨损就大。”
另一个学员小黄又问:“大一点不好吗?”
赵振戈:“过大就会影响子弹的稳定和射程。”
这时,沙哈罗夫和几个哥萨克学员推门进来,看见赵振戈几个,面露轻蔑。
沙哈罗夫:“我今天怎么这么不走运,尽碰上这些不吉利的家伙!”
沙哈罗夫一伙不排队就往浴室里冲。
中国学员小周喊道:“哎哎,我们还排着队嘞,你们为什么不守秩序?”
沙哈罗夫:“你们中国人不怕脏不怕臭,还洗什么澡?”
小周寸土不让:“你的嘴巴才是又脏有臭!”
沙哈罗夫立即走到他的面前,小周立即站起来和他对持,眼睛盯着对方。
小周:“你想怎么样?”
沙哈罗夫:“我想教训你!”
另一个中国学员小黄:“哈哈,说不定谁教训谁呢?”
一场冲突即将发生,赵振戈赶忙劝阻了大家。
赵振戈:“算了算了,他们已经脏得耐不住了,让他们先洗,让他们先洗。”
对持的小周看了赵振戈一眼,会意地弯下腰,做了个手势:“你们比我们还脏,请!”
沙哈罗夫对赵振戈说:“赵振戈,你们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对吧?兄弟们,洗澡罗!”
沙哈罗夫一群人喊着“乌拉乌拉”,蹦蹦跳跳进了浴室。
赵振戈低声对大家说:“跟我来。大家对看了一眼,跟随赵振戈出了浴室。”
赵振戈几个来到锅炉房外。
赵振戈对小周小黄说道:“你们两个去把锅炉工科什尼娃引走,只要两分钟。”
小周问道:“干什么?”
赵振戈:“别问别问,引走就行了。”
锅炉房里的值班员胖胖的科什尼娃大婶正哼着小曲织着毛线。小周和小黄走了进来,笑吟吟地给科什尼娃鞠了个躬。
小周:“科什尼娃大婶,我们有事找您。”
科什尼娃停下手里的活儿,问道:“哦,中国小兄弟,有什么好事找我啊?”
小周并不知道怎么说,推了一下小黄:“你说。”
小黄就是机灵一些,马上找到了托词:“大婶,是这样,我们班周末要开晚会,我们俩想找您学习俄罗斯舞蹈,您愿意教教我们吗?”
科什尼娃有点兴奋:“哈哈哈,你们的消息很准啊,我的舞蹈在学院可是数一数二的!”
她说完就放下毛线和签子,哼起小曲扭了起来,还向小周小黄招手:“来啊来啊!跟着学啊!”
小周:“科什尼娃大婶,这里太小,我们到外面去跳,好不好?”
科什尼娃:“好好好。”
科什尼娃边哼边跳,跳到了门外,小周小黄也装模作样,手舞脚蹈跟了出去。锅炉房外的空地上,成了俄罗斯民间舞蹈培训班,科什尼娃认真地教,小周小黄装模作样着学,三个人的舞姿还非常养眼。
赵振戈从黑暗的角落里溜进了锅炉房,他看着表,右手放在男浴室的热水开关上。
浴室里,沙哈罗夫等脱掉衣服,拧开龙头,在热气腾腾的水雾中开心的洗洗澡,哼起小曲。
赵振戈最后看了一下表,快速关上了男浴室的热水开关,取下挂在墙上的锁,出了锅炉房,把门锁上,向还在跳舞的小周小黄使了个眼色,快走,快走!
小周停住了舞步,对科什尼娃说:“科什尼娃大婶,今天我们就学到这儿,谢谢您。”
科什尼娃:“哎,中国小兄弟,怎么就不学了?才刚开始呢!”
浴室里,沙哈罗夫等人一身打上肥皂,又唱又跳,突然,热水没有了,冷水浇得众人哇哇直叫。沙哈罗夫大叫:“热水!热水!”
已经跑远的赵振戈几个憋不住大笑了起来。
实验室里,小周小黄等几个中国学员在一台车床前做车枪管的膛线实验。枪管飞速旋转,车刀在枪管里慢慢移动,纤细的螺旋状的刨花从枪管里探出头来,像一个个银白色的小精灵好奇地来到这个世界。
小周取下车好的枪管,对着窗子仔细观察:“怎么这条线老是不均匀?”
小黄用专用的千分尺在枪管里反复测量:“是啊,深浅也不一致。”
小周:“赵振戈怎么还不来?他专业好,不管车什么内径的膛线都没有一点误差。你去找找?”
小黄:“哎呀,人家在和阿米娜讨论革命友谊的问题。”
话未落音,门开了,赵振戈走进来,他边挂大衣边说:“谁又在说我的坏话啦?”
小黄:“我们就九十分钟的实验时间,你又牺牲了五分钟”
赵振戈:“这不是让你们多用五分钟吗。”
小周:“哎,哎,赵兄,你真被那个叫,叫……”
小黄:“叫阿米娜!”
小周:“对对,阿米娜。你真叫阿米娜这个波兰妞给迷住啦?”
赵振戈:“我们共产党是国际主义者,革命,爱情都不分国界,对不对?”
突然,“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几个黄头发学员闯了进来,为首的又是哥萨克学员沙哈罗夫。
沙哈罗夫走近车床,转着圈看了看,问道:“车膛线?”
小周:“是啊。”
沙哈罗夫:“让我们试试,怎么样?”
小周:“我们是按课程表安排的,要一个半小时才下课。”
沙哈罗夫:“你们中国土八路哪来兵工厂,哪来设备,学了也是白学,练了也是白练!”
赵振戈被沙哈罗夫的话激怒了,他站出来。
赵振戈一急,中国话脱口而出:“我们学了,练了,就是为了办兵工厂!将来的中国,什么都会有!”
沙哈罗夫:“什么什么?你的中国话,我听不懂。”
赵振戈用俄语说道:“中国话有四亿人讲,你听不懂,是你苯,你蠢!”
沙哈罗夫:“哇哈,你说我是个大笨蛋,中国小子,我要教训教训你!”
沙哈罗夫说着就要脱掉军装,上前要抓赵振戈的衣领。
小周小黄几个中国学员上前挡住沙哈罗夫,哈萨克学员也一窝蜂围了上来,两方开始了激烈的争吵,互相拉扯,眼看就要爆发一场群殴。
赵振戈跳上了一个木箱,大声喊道:“冷静,冷静!不管是苏联学员,还是中国学员,我们都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打架的。我们都是一个目的,打倒法西斯!今天一点小小的误会,可以通过友谊比赛来沟通,来解决。我提议,我们来一场拳击比赛,这位,请问怎样称呼你?”
沙哈罗夫:“我叫沙哈罗夫。”
赵振戈:“好,沙哈罗夫,你代表哈萨克学员,我代表中国学员,我们俩来一场拳击比赛,三打两胜,好不好?”
众人群情激昂:“好好!”
赵振戈再一次问沙哈罗夫:“你同意吗?”
沙哈罗夫:“有什么不同意,同意!”
赵振戈手一挥:“兄弟们,到体育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