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出来的时候,沈焕之在门边靠着墙,手里夹着一支香烟但是一口都没抽,最后被冷落的烟头可怜兮兮地灭在了冷风里。
景初的事情都已经办完,她的精神可以松懈下来了,才觉得身上冷的难受。头也疼得像有锤子在敲。
景初故意笑意盈盈地走到他面前将签好的合同呈过去,讨好的看着他。
沈焕之烦躁地把她的手打到一边去,眼神很奇怪。
景初想我不泄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生病了特别脆弱的原因,我好想抱一抱他。
于是景初腆着脸凑上去。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脑子晕晕乎乎说话不经考虑,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沈焕之,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我把爸爸带走的钱都还给你……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听到景初说这句话,沈焕之先前的神色慢慢退去,换上一副冰冷的表情。他冷笑一声:“还给我?景初,你以为你值几个钱?”
其实平时沈焕之也是这样对景初冷嘲热讽的,景初都习以为常,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景初觉得特别无法忍受起来,可能是因为她和berthe说到了嫁娶的问题。景初带着点哭腔低下头来,慌乱的在手包里找,终于找到了一张塑封的小卡片,递给沈焕之。
“沈焕之,所有钱,所有钱都在这里。我把所有钱都存到了瑞士银行,我一分钱都没有留。如果你不信,不信可以明天跟我一起飞去瑞士查证,这里是密码,给你,你拿着,给你……”
景初颤颤巍巍伸手去掰开沈焕之的手指想把那张小卡片递给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想从那副面孔上看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动容。
沈焕之的冰冷龟裂了,他就那么看着景初,有五分仇恨,三分悲伤,还带着两分同情,这眼神里,唯独没有爱恋和温柔。
“景初,到现在,你觉得你给我钱就可以了?”
景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病得太厉害了,所以直到他粗鲁地拖着自己走到停车场,又粗鲁地把自己塞进车里开车,景初都懵懵懂懂地没有反应。
沈焕之开车速度很快,景初迷糊的知道他情绪很激烈。可是她实在太累,挡不住睡意袭来,景初本来想闭上眼睛只休息一下下就好的,没想到倏地就沉入了梦境里去。
梦里她的身体忽冷忽热,沈焕之出现在我身边,还是那样冷冷的表情,她拼命去讨好他,他却像看不到一样穿过我,搂着江璐瑶走开了。
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景初被沈焕之拖着头发醒来拽下车的时候,天已经朦朦亮了。
景初想他们是……开了一夜吗?
景初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但是沈焕之把她贯到一座墓碑前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这是一座墓园。
他带我来墓园干什么?景初疑惑同时心里腾升起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
沈焕之冷冷道:“你要还钱?你去跟他们说吧。”
那纯黑色的墓碑上,竟然并列地写着两个名字:沈东源,夏婕。
墓碑不算新了,却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来打扫,旁边还放着一束谢了的鲜花。
景初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梦境坠入另一个更可怖的梦境里,她转头求助似的看着沈焕之,可是沈焕之用比梦里更冰冷的眼神回视她:“你不是要还钱吗?”
景初的身体颤抖起来。
她抬眼看着墓碑,这是沈伯伯的墓?墓碑上的日期是八年前……沈伯伯和阿姨一直身体健康,如果在八年前去世……也就是……爸爸带她远走巴黎之后……
所以……是她们逼死了沈焕之的爸爸妈妈?
景初呆呆望着前方,仿佛什么都看不到,又仿佛看到沈伯伯和阿姨带着谴责的目光看着她。
景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只能细声细气地机械地不停地重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然后她的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景初梦到了以前的日子,有点摇摇晃晃的。
场景变化的很快,一会是幼儿园沈焕之牵着她上学,一会又是初中时沈焕之对她的爱答不理,她和他暗中较劲,一会又是高中时的表白,然后就是八年时她的巴黎生活,最后场景停在了一个葬礼上。是一片黑灰色的景象,气氛很压抑。
葬礼气氛很沉重,她的内心感到深深的恐惧与排斥然而意志又趋使着她去看看,她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公司里的人,但还有人都没有出现,她已经叫不出名字。他们站成一排,她走在过道上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却都没看到她,然后到尽头她看到沈焕之沉默的跪在地上的背影,前面是俩个黑色木质棺材。很大很厚重。
梦中有提示躺在棺材里的是沈伯伯和沈阿姨,她拼命摇头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嘴里小声说着,“不要告诉我,我不要听。”
她看向沈焕之轻轻的唤了声,“沈焕之。”她想这只是做梦,沈焕之一定会告诉她那都不是真的。
沈焕之听到她的声音起身了,只见他赤红着双眼,神情悲痛,她想抱抱他,给他一点温暖,只见他冰冰冷冷的:“你看,景初,你和你爸爸害死了我的父母,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这辈子你都别想我原谅你!”
她哭着说:“沈焕之,不,沈焕之,我并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啊,沈焕之!”
这时旁边的人群里江璐瑶出来了,抱着沈焕之的腰,柔声的安慰着:“焕之哥,焕之哥,你不要太伤心了,也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气坏了身体。”
沈焕之将整个人都靠在了江璐瑶的身上,抱着她说还好有你在。江璐瑶和沈焕之相拥着渐行渐远,她伸出手来要抓住他们,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我而去,她怎么喊怎么哭他们都没有回头……
景初猛地醒来睁眼就看到了白花花的天花板,脸上还挂着睡梦中留下的眼泪。浓郁的消毒水味和各种药味让她知道自己是在医院,她看到自己正在打着点滴。
景初身边坐着沈焕之身边一个以公事公办闻名公司上下的董事长助理,她一直看到景初醒来,面部表情有点犹豫的问:“景小姐,请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景初还没有从梦境中回过神,呆呆的凝视了天花板两分钟。
景初心知刚刚只是在做梦,但昨晚看到的墓碑是真实而寒冷彻骨的。她现在还是难以接受,但再怎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从法国飞回来沈伯伯沈阿姨的死也已经成了事实。景初自己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到助理还在看她,想起刚刚护助理说的话就摇摇头,助理松了一口气又继续:“那好,没什么的话我交代一下沈总说的事情就去上班了,墙头有按铃,你可以叫护士。”助理又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你的手机,钱包以及私人物品都放在这里了。”
“等等……咳咳,能先给我……”景初一开口才知道嗓子肿的难受,声音哑哑的。助理没等景初说完就从旁边的暖壶里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寄给她,景初接过来感激的对助理道了谢。
助理摇头对景初:“景小姐,拍卖入股很成功,董事长让我来告诉这次你完成任务,生病请假的话按照公司程序走,最多只能请一个星期,并且假后一个月内不能再休。”
景初摇了摇混沌的大脑有点反应不及,昨晚的事情又炸得她大脑生疼,觉得现在我无法处理这些简单的信息了。
“嗯,让我想想。”景初慢慢的低声回答。
助理清丽的声音又响起:“嗯,那景小姐24小时内给我答复,董事长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全悉告知,那景小姐好好休息。”
“嗯,谢谢你。”
她摇摇头,说了句祝早日康复就走了。
旁边有几个病人也躺在床上,有家属在旁边陪伴照料,时不时的低声细语,偶尔也会有笑声。
景初坐了起来,看到自己在靠窗的床位,就看向了窗外,窗外有病人和护士,还有来往的家属等人,很快她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她没有想到,她真的没有想到……沈伯伯沈阿姨八年前竟然去世了,那么好的两个人……都是她们景家的错!她的爸爸!她痛苦的捂住脸,忍不住嗓子里咕哝了一声。
脑子更疼了,她捶了捶脑袋,内心是极其崩溃而悲伤,甚至有点小小的绝望,然而她没有深究自己在想什么就连泪流满面她都没有注意。景初脑子里都是沈焕之冰冷的带有仇恨的目光,还有那冰冷的墓碑,里面住着她最敬爱的伯父伯母。
怪不得沈焕之如此的恨她,他当年一定很绝望很无助,他是那样的优秀理智,她还在想商业上的打击会让沈焕之如此报复我,原来,还有杀害父母的深仇!当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曾经他身边的开心果不仅离开了他身边,又带走了他家的资产还害死了他的父母。真是想都不敢的事情,她的沈焕之啊……景初越想越心疼沈焕之,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