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追上前面的辉腾!”张晓雅坐在副驾驶,对司机叔叔大吼。
郑阳来到第一医院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两点,医院门前车水马龙。辉腾轿车慢慢驶进了停车位,医院保安看见副院长大人下车,赶紧都冲了过来,各种敬礼问好,搞的郑阳很不好意思。
“都去忙吧,你们好好工作,回头我跟后勤主任商量一下,涨你们的工资哦。”郑阳笑呵呵的说。
保安小伙子们顿时眼睛一亮,挺胸抬头,啪的立正敬礼:“谢谢副院长!”
作为第一医院的名誉副院长,郑阳也算是传奇人物,属于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不光是这些保安小伙子,就连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都没怎么见过他的真人,平时都是在医院的员工信息表上,才能看见郑副院长的照片。
听说副院长要给自己涨工资,保安兄弟们高兴的什么似的。小伙子们短的也在医院干两年了,时间长的都快六七年了。
大家混的都挺惨的,钱没存上几毛,对象也没搞到一个,年纪却越来越大,平时还要被人家呼来喝去,处处低人一等。家乡的父母也急着让自己回家,可是人活一辈子,好不容易来到大城市闯荡,都是要脸的小男子汉,灰头土脸的回家谁能甘心啊。
郑阳一句涨工资,那真是道出了保安兄弟们的心声。啥也别说了,副院长就是自己的亲人。
“那边吵什么呢?”郑阳指着医院的偏门位置。
医院除了正门外,还有个的偏门,因为位置偏僻所有很少有人走动,主要用做120急救车的应急通道。
这时候正有两名保安站着偏门里面,将一个行李卷仍出门外,还有一包锅碗瓢盆,也一股脑扔到门外面。
门外蹲着个落魄青年,穿着廉价的半截袖,脚上是一双露脚趾的双星鞋。他将东西一件件捡起来,边捡边抹泪。
这青年身边坐着个消瘦的小姑娘,脸色惨白,离老远就能看见她额头的深青色血管。
小姑娘不停的咳嗽,安慰青年:“哥哥,哥哥,你别哭,小雅的病都好了,小雅最怕看见哥哥流眼泪了。”说着抬起枯瘦的小手,去擦拭哥哥眼角的泪痕。
“妹妹,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没本事,没钱给你看病。”青年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将地上破东西捡起来,一件件装进大蛇皮口袋。滚烫的泪珠打湿了病危通知单。
郑阳只觉得这个青年熟悉,但又想不起再哪里见过。看那小姑娘的脸色发黄,嘴唇发紫,无疑是得了极重的肾病。这小姑娘病成这样,还努力开导哥哥,这更加让人怜惜。而且她也叫小雅,正好跟张晓雅是同名了。
“这还用问么,肯定是没钱看病被轰出去了,见惯不怪了,哎,都不容易啊。”保安大叔感慨人生。
郑阳皱了皱眉。
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这样将病人轰走未免有点过火了。
“嗨,副院长你来医院少,这种事多了去了,像我们天天在外面站岗的,这种事见的太多了,真的。”年轻保安唏嘘不已。
“那两个保安你们熟悉么?”郑阳指着远处轰人的保安。
“认识。”年轻保安说。
“你去告诉他们俩,不把人好好送病房去,以后就不用来上班了。”郑阳脸色严肃的说。
“可是……郑副院长……那俩兄弟只是奉命行事……您可别迁怒他们啊……”年老保安赶紧解释。
其实这种丧良心的事谁也不想,但上面吩咐下来,保安们也只能奉命行事,毕竟是职责所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保安心说这些没钱看病的人的确可怜,可自己就是一小保安,没权没势的,谁有胆子跟领导对着干啊。
“好了,你们也都不容易,这我能明白,你们照我的话做就是了,那小姑娘看病的钱我去想办法,这件事我会亲自通知医院财政科和住院部。”郑阳挥了挥手,不再废话,刘猛的事才是最要紧的,直接大步走进了医院大楼。
紧急通道门前,青年捡起地上的洗脸盆,饭盒碗筷,牙刷毛巾,全都装进大蛇皮袋子,抹掉眼角的泪痕,背起病危的妹妹,吴青峰狠狠望了这医院一眼。
“哥哥,我想吃面。”妹妹吴青雅说。
“小妹快张嘴,面条来了。”吴青峰摊开空荡荡的手,佯装夹起面条的样子,妹妹也很配合,将根本不存在的面条吸就口中,有滋有味的嚼了起来。
吃面条是吴青峰和妹妹经常玩的游戏,很枯燥,很幼稚,不过就是这种画饼充饥的愚蠢行为,帮助兄妹二人度过了无数个饥饿的夜晚。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吴青峰悲由心生。妹妹只想吃一碗面条而已,自己连她这点愿望都实现不了。
小雅的尿毒症已经到了晚期,昨天医院下病危通知书,主治医生说要想救妹妹的命,必须抓紧时间换肾,可是自己连住院费都交不起,连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拿什么给妹妹换肾。
妹妹的身体已经被病魔掏空,16岁的大姑娘,体重只有60斤。被保安轰出医院,吴青峰背着骨瘦如柴的妹妹,默默往前走。
这座车水马龙的大都市,有数不完的轿车,数不完的房间,却没有自己安身立命之地。妹妹还不知道自己被体校开出,天真的以为他的哥哥马上就能进国家队,代表祖国参加世界大赛,卫国郑国,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
走在坚硬冰冷的水泥路上,吴青峰的目光由绝望变得狰狞,一股对社会的憎恨油然而生,父母无情地将他们兄妹抛弃,周围人对他们轻视鄙夷,都让他开始恨这个无情的城市,憎恨这个黑暗的世界。
“喂,你等等!等等!”背后突然传来召唤。
吴青峰默默回头,原来医院的保安在追自己,看他上去不接下气的样子,应该追了好半天了。
“你还想怎么样!?”吴青峰愤愤不平,我已经被你们轰出医院了,你们还追我做什么!再追我,我杀了你!
年轻保安喘着粗气,直截了当的说:“你走****运了,快跟我回医院去吧,你妹妹有救了。”